還有一點奇怪的是,這家餐廳酒水種類豐富,明燦想喝飲料的話直接點餐廳的最方便,但她酒水單看都不看一眼就在外邊點了外賣,送的還這麼慢,芮以晴現在非常好奇她點的外賣究竟是“何方神聖”。
餐廳在二樓,芮以晴的座位靠窗,她隨意地往窗外瞭了一眼,目光忽地頓住。
樓下,路邊。
一輛純黑suv停在臨時停車道上,駕駛座和後座車門先後打開,一個穿黑色衝鋒衣,身高腿長,氣質極為出眾的男人從駕駛座上下來,手裡拎著一個紙袋,裡頭似乎裝了幾杯飲料;還有一個穿藍色羽絨服,年紀看起來隻有五六歲的小豆丁從後座上騰地跳下來,飛撲進一個年輕女孩的懷裡。
那個年輕女孩不要太眼熟。
就是剛才還坐在她身邊的明燦!
“淼淼非要跟著來。”池瀟將紙袋遞給明燦,淡淡道,“回去正好送他上擊劍課,就把他一起帶來了。”
明燦點了下頭,接過紙袋,蹲下來和淼淼說了幾句話。
“媽媽今天有點事兒,改天再陪寶寶玩。”摸摸他的腦袋,明燦站起來,把淼淼的手塞給池瀟,轉身欲走。
“等等。”
明燦腳步一頓,回頭,臉頰泛著不自然的紅暈,抬眼瞋池瀟:“幹嘛?我閨蜜還在等我呢。”
男人垂眼睨著她,慢騰騰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眼鏡盒,輕笑:“隻記得飲料了?”
明燦:……
她迅速奪過眼鏡盒,抬步走了。
二樓餐廳。
莊芙湊到芮以晴身邊,望見了路邊三人相處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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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神有些呆滯,不知想到了什麼,聲音發悶地問芮以晴:“明燦和池瀟學長什麼時候好的?”
“我也不清楚。”芮以晴說,“可能,真的隻是普通朋友?”
莊芙搖頭:“肯定不是。”
芮以晴:“你怎麼這麼確定?”
莊芙深吸了一口氣,說:“因為我很久以前就知道,池瀟學長喜歡明燦。”
“啊?”芮以晴驚了,“你知道池瀟學長高中的時候和明燦表白過嗎?”
話落,輪到莊芙錯愕:“他表白過嗎?什麼時候?”
“……”芮以晴懵逼了,隻得照實說,“聽火山說,好像是高一下學期。”
莊芙也是高一下學期向池瀟表白的。
她抿緊了唇,又問:“火山怎麼答復池瀟學長的?”
“狠狠拒絕了。”芮以晴說,“具體怎麼說的我也不清楚……那會兒你不是很喜歡池瀟學長嘛,所以火山一直瞞著沒有告訴我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莊芙很輕地點了兩下頭。
明燦這時回來了,臉頰通紅,手中的紙袋輕輕放在桌上,從袋子裡掏出三杯用玻璃吸管杯裝的水果茶,有草莓、黃桃、青提三種味道,讓閨蜜們先挑。
芮以晴笑得眼彎:“嘖,哪一家外賣店用這麼好的杯子裝飲料啊?這個外賣袋上怎麼連小票都沒有?”
明燦坐回座位上,自知瞞不過了,她硬著頭皮坦言:“不是外賣,是朋友送的啦。”
她記得莊芙喜歡吃提子,隨手把青提那杯放到莊芙面前。
莊芙道了聲“謝謝”,兩手捧著杯子,咬住吸管喝了一口。
有點太甜了。
是池瀟學長親手做的嗎?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一直這麼喜歡明燦嗎?
那她以前是不是……做了非常差勁的事情。
芮以晴既已和莊芙說開,在明燦面前就不繃著了,撈走草莓味的那杯,一邊喝一邊可勁地揶揄明燦,池瀟的名字也攤開了說。
明燦瞅了莊芙一眼,在桌底下踢芮以晴。
芮以晴:“別緊張啦,小芙早就知道池瀟喜歡你了好嗎。”
明燦怔住,望向莊芙:“你知道了?”
頓了頓,她捕捉到一個關鍵詞:“早就?”
“嗯。”
這根吸管咬不扁,莊芙含在嘴裡,牙齒輕輕磋磨著,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她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聲音輕得像蜉蝣,極緩慢地說:“火山,有個事情,我要向你道歉。”
氣氛陡然安靜下來。
明燦茫然道:“什麼呀?”
莊芙:“和池瀟學長有關的事情。”
明燦更茫然了,她完全想不到莊芙有什麼事情對不起她。照理說,和池瀟有關的事兒,應該是她比較理虧,畢竟池瀟是她姐妹喜歡了很久的人,她現在和池瀟走得近,真怕膈應到莊芙。
莊芙:“我是在和池瀟學長表白那天知道他喜歡你的。”
明燦愕然:“他和你說了?”
“沒有。”莊芙低下頭,“池瀟學長不是那種人。”
那天,莊芙將池瀟堵在圖書館附近的風雨長廊上,給他遞了禮物和情書。
這不是她第一次和池瀟表白。
池瀟之前冷處理,她不甘心,直到今天被清楚明確地拒絕了,才徹底傷心和絕望。
轉身離開後,她聽見有個男生湊到池瀟身邊,應該是他的兄弟。
“老池,你終於出手啦?”男生笑說,“讓明燦學妹的舍友幫你說什麼好話呢?”
池瀟冷聲:“別亂說。”
男生:“那個女生不是明燦的舍友嗎?我看她們天天都在一起。你要追明燦,可得和人家的好姐妹搞好關系呀。”
“我是要追。”池瀟說,“但是這個法子不行。”
……
莊芙躲在風雨長廊的柱子後面,沒有走遠。
直到聽到這裡,終於奪路而逃。
她難以接受,喜歡了這麼久的男生,竟然一直愛慕著她最好的朋友。
莊芙的心都要碎了。
回到宿舍。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明燦,她心裡怨恨著,嫉妒著,可她真的很珍惜明燦這個好朋友,沒辦法傷害她或是遠離她。
莊芙在宿舍哭了很久。
她記得池瀟親口說要追明燦。
所以,當舍友們問她究竟發生什麼事的時候,莊芙說了謊,這個謊是故意說給明燦聽的。
“池瀟學長可能是……嫌我太胖太醜了……”莊芙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說,“他讓我……回家照照鏡子……”
“我說的好像是,他讓我回家照照鏡子。”
時隔多年,莊芙依然記得她當年說了什麼謊。她垂著眼睛,很輕很輕地對明燦說,
“我知道你肯定受不了貶低女孩子的男生,所以我編造了這句話,讓你覺得池瀟學長是一個很差勁的人。這樣,你就絕對不會接受他。”
友情讓莊芙做不出傷害明燦的事情,她想繼續和明燦做朋友,可是嫉妒實在無法消解,她隻能調轉矛頭,去針對那個她喜歡卻拒絕了她的男孩子。
莊芙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其實池瀟學長當時隻和我說,他不喜歡我而已,沒有別的了。”
明燦低頭盯著冷飲杯,籠著杯壁的手指慢慢變得僵硬。
“我那時候,本來就不喜歡他。”明燦緩聲說,“即使你不這麼和我說,我也不會接受他。”
莊芙:“對不起……”
這隻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
一句簡單的、輕飄飄的謊言,為了維護女孩子之間的友誼而存在的謊言,多年之後,本該沒有人再在意。
這個謊言,終於拼湊起了明燦關於那天的完整回憶。
高一下學期,初春。
她和池瀟面對面站在幹枯的銀杏樹林裡。
冷風吹來,她身前的少年緊張地抓了抓琴盒的背帶。他比她高很多,垂眼望著她,誠摯地向她告白,說喜歡她,今天帶了禮物要送給她。
明燦仰著臉,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總是有著明確的愛憎。
她不喜歡這個人。
甚至討厭。
面對他的告白,明燦回以冷笑。
並將好朋友受到的奚落,依樣奉還:“你回去照照鏡子吧。”
“別再來打擾我。”
話落。
在這片比凜冬還蕭條的春意裡。
少年的一身傲骨,支撐他站在這裡的所有勇氣,被她全數碾碎進塵埃。
他漸漸彎了腰。
明白了自己在她面前一無是處。
……
人類真是自私的生物。
明燦心想。
如果沒有淼淼,將她和池瀟的距離提前拉近。
今天聽見莊芙這些話,明燦可能會有點不自在,但是不會有太深的感受。
畢竟池瀟對她而言,隻是一個她不喜歡的,無足輕重的路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