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面對面站著,大部分視線都被顧明淵的身軀遮住了。慕樂往左邊走了兩步,企圖從側面更加詳細地觀察龍尾的樣子。
顧明淵後退了半步。
慕樂小心道:“……我可以靠近看看嗎?”
顧明淵沒再動了。
慕樂看見他的尾巴尖兒從身體右側消失,緩緩出現在左側。
然後又從左側消失,出現在右側。
慕樂:“……”真的好想摸。
她又湊近一點。
顧明淵嘆口氣,主動側過身子給她看:“沒什麼特殊的。”
慕樂大膽地又湊近了一些。
這回顧明淵沒再退了。
顧明淵的尾巴和她看過的那種西方龍的尾巴有點像,尾巴的上半部分是嶙峋的鱗片,不是那種光滑的魚鱗,看起來有點像奇怪的石塊,估計摸起來會有點扎手。
但是下半部分就沒有鱗片包裹,如同刺蝟的腹部,可能也是龍的弱點。
那個地方摸過去……也許會有柔軟溫熱的觸感。
慕樂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就在她即將觸碰到它的前一刻,顧明淵的尾巴突然往另一個方向動了下。慕樂眼前一晃,沒有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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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死心,又伸手去夠。
顧明淵逗她似的,左右搖擺著自己的尾巴。
慕樂:“……”
她的高度跟顧明淵的尾椎骨高度差不太多,所以顧明淵的尾巴根,就跟她的臉所在的水平位置一樣。
慕樂要把手舉起來,才能夠摸得著。
但她靠近,顧明淵就後退。他的尾巴尖始終在她面前不遠不近的地方晃動,一會兒高一些,一會兒低一點。
慕樂:“……”
她知道了,顧明淵就是故意的。
這種逗她的樣子,像極了她用逗貓棒跟家裡的貓玩。
顧明淵已經從側對著她逐漸變成了面朝著她,他的尾巴如果垂下來,長度大概到他自己的小腿附近。
所以也可以繞到身前,逗弄那個明明答應了不摸,卻又忍不住伸出魔掌的人類。
慕樂就不信她捉不到。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湿鞋。她拼命晃動的逗貓棒,也有被貓主子敏銳捕捉到的時候。
慕樂假裝放慢速度,伺機而動。
顧明淵也放緩了移動尾巴的速度。
在某個瞬間,慕樂看準時機!猛地朝著眼前的尾巴撲了過去!
結果那隻巨大的龍尾一下子就在她的面前消失了!
慕樂撲了個空,直直向前栽倒。
顧明淵連忙伸手過來扶她。
結果慕樂就這麼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裡,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小腹上。
慕樂:“……”
好硬。
顧明淵:“……”
他彎下腰,手指抬起慕樂的下巴,聲音放緩:“撞著哪了?讓我看看。”
慕樂捂著鼻子躲開他的手。
“好痛。”她看起來委屈巴巴的,“嗚嗚。”
顧明淵蹲在她的面前,一隻手握住她的肩膀,另一隻手伸過去,不輕不重地撥開了她捂在臉上的手。
“橫衝直撞的。”顧明淵教訓她,“在外面也這麼不注意?”
慕樂力氣沒他的大,擋住臉的手被他輕輕一撥就撥開了,幹脆氣惱地主動放下來,吸了吸鼻子,再次重復:“好痛哦。”
她試圖就這樣萌混過關。
好讓顧明淵忘記他們一開始的約定,和她違約在先這件事。
所幸顧明淵也確實沒有追究。
“大部分獸人的尾巴都不能亂摸。”顧明淵檢查著她鼻子上的傷勢,耐心對她說,“比如和龍一樣的爬行科,某一些蜥蜴獸人,尾巴一摸就會斷掉。”
慕樂:“…………”
“長出新的尾巴很耗費精力。”顧明淵就像教導著家裡的小孩子一樣,“不可以這樣給別人添麻煩。”
慕樂乖巧地低下頭:“哦……”
顧明淵點開光腦,讓機器人送來藥劑。
他的手指輕輕觸碰著慕樂的鼻尖,繼續說:“有些獸人,尾巴相觸代表挑釁。”
……當然也有一些,尾巴相觸即表示同意交配。
這種事情顧明淵是不會跟家裡小孩子講的。
他拿著機器人送來的小藥劑,輕輕噴在慕樂撞到的地方。慕樂隻看見那個小東西噴灑出一片細膩輕薄的水珠,緊接著自己被撞到的地方就有了冰冰涼涼的觸感。
原本疼到眼淚都要掉下來的地方,疼痛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慕樂天真地看著顧明淵:“那摸一摸龍的尾巴,是什麼意思?”
顧明淵:“……沒什麼意思。”
確實沒什麼意思。
不過尾巴也是身體的一部分,撫摸尾巴和撫摸身體的其他地方大同小異。
相愛的獸人尾巴纏繞在一起,就和他們牽著手,食指相扣一樣。
慕樂緊盯著顧明淵的眼睛,追問道:“那為什麼不能摸?”
“撫摸尾巴,跟撫摸手、脖頸、腰或者腿……是一樣的。”顧明淵平靜地回望她,像是在解釋一道數學題,“不能夠隨意給別人摸,也不能隨意去摸別人。”
慕樂聽到他說跟摸腰摸腿一樣的時候,腦子裡就已經充滿黃色廢料了。
偏偏顧明淵看她的目光清澈如水,漆黑的眼瞳幽深又平和。
……她好想趕快長大啊。
慕樂:“淵淵也經常摸我的臉,那不是也一樣嗎?”
顧明淵沉思片刻,反問道:“還有別人這樣撫摸過你嗎?”
慕樂愣了下。
顧明淵繼續問道:“不隻是臉,還有別的地方……有其他人摸過嗎?”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一如既往的平靜,就像剛剛講完數學題,現在拿著她的作業問:還有什麼不懂的地方?
可是話語裡又充滿了獨佔欲,就像對待隻有自己可以佔有的寶藏。
慕樂實在是有點頂不住。
她的臉上又變得滾燙,思考能力直線下滑,支支吾吾地回答:“沒、沒有吧……沒有。其他人,沒有摸過我。”
慕樂覺得自己不能單純地用人類的思考方式,來思考一隻龍的行為。
她想起自己剛剛到這個家,見過孔鶴安的那幾次。
孔鶴安總是用一個詞來說顧明淵,慕樂當時還聽不懂,事後再聽到那個詞,隻覺得很耳熟,一時間沒把他們聯系起來。
現在她想起來了。
孔鶴安那個時候,總說顧明淵是控制狂。
顧明淵的手指在慕樂的臉上蹭了蹭,就像巨龍盤踞在自己儲存寶藏的洞穴裡。
或許它們沒有仔細思考過寶藏對於自己的意義有多麼重大。
但它們決不允許任何人覬覦。
顧明淵漆黑的眼睛看著慕樂,聲音平淡:“沒有就好。”
他頓了頓,繼續道:“樂樂,不能讓別人這樣碰你。知道嗎?”
慕樂能感覺到顧明淵有些粗糙的指腹貼著自己的臉頰,輕輕撫摸時帶來一陣細微的痒,酥酥麻麻的。
她又開始覺得顧明淵危險了。
比原來更危險。
但這種危險像是旋渦,雖然致命,卻始終吸引著人往裡墜落。
慕樂點點頭,抬起小手按住了顧明淵的手背。
她的體溫比顧明淵的要低,這讓顧明淵感覺到有微涼的柔軟的觸感,輕輕地貼在自己的手背上。
“知道啦。”眼前的女孩子笑眯眯地看著他,“淵淵完全不用擔心這一點啊,你是特別的,別人怎麼可能跟你一樣。”
這句話說得字正腔圓,非常完美。
慕樂默默地想,幸好自己之前興趣使然,跟著布克讀過好多情詩。
……不然這種場合說句情話,還說出稀奇古怪的不準確發音,那實在是太破壞氣氛了。
第33章 生長下去
當天晚上,慕樂的心情非常好,洗澡時都在哼著歌兒。
顧明淵的心情大概也還不錯。
具體表現在第二天早晨,他給慕樂扎了新發型。
這一回,從正面看是個普普通通的雙馬尾,背後看過去,就能看出發繩編發的痕跡。
當然,小女孩的雙馬尾本身就不可能普普通通。
兩根辮子隨著她的動作來回晃動,整個人看上去活潑可愛,討喜得不行。
顧明淵看見她的笑臉,就很想把她藏起來。
但他到底沒有這麼做。
送慕樂上學的路上,顧明淵很隨意地提了一句:“房子裝修快好了,明天中午可以去看看。”
慕樂高高興興地點頭:“好!”
雖然中午要去星板社玩兒,但他們的應援活動昨天就排得差不多了。剩下隻要沒什麼重要的事情,都能鴿。
當天中午休息時,慕樂跟兩個小伙伴說了自己準備搬家的事情。
“哇!恭喜你!”鄂爾特說,“我家就在旁邊那個小區,我們下次放學可以一起走回家啦!”
慕樂高高興興地點頭:“好呀。”
這樣就不用麻煩顧明淵每次都來接她了,也是很好的。
向翡看上去很失落,寬大的象耳朵耷拉著,站在旁邊沒有講話。
鄂爾特問他:“你怎麼了?”
他小聲說:“……我也想和大家一起走回家。”
鄂爾特笑出聲來,他用力拍了拍向翡的胳膊:“那就一起走呀!你別害怕,路上有什麼事情我會保護你們的!”
慕樂跟著笑起來。
這小孩明明是她認識的人裡邊兒,年紀跟個頭都最小的。
但每天都這麼開心,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她忽然想起來,之前鄂爾特在顧明淵的面前,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壯著膽子跟他打招呼。
那個時候……他倆好像是勾肩搭背的。
顧明淵說的“不能讓別人碰”,大概不包含鄂爾特吧?
畢竟他隻是個小學生啊。
慕樂在心裡點了點頭。
一邊的向翡委屈巴巴的,小聲地說:“我媽媽……會擔心的。”
“那我們四個一起也行呀!”鄂爾特回答得很快樂。
慕樂:“……”
他是把向翡的媽媽也當成自己的新朋友了嗎?
這小孩交朋友還真是不分種族性別年齡……
向翡知道跟鄂爾特可沒道理講。
他沒再接話,小象委屈地低著頭。
慕樂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你跟媽媽說說看呢?我覺得翡翡的媽媽雖然會擔心,但肯定會為你感到高興的。”
她也見過好幾次向翡的媽媽。
每次看見她們,或者別的新朋友和向翡一起玩,他的媽媽總是很欣慰,看上去也快要哭出來了。
沒準向翡愛哭鼻子就是媽媽遺傳的呢。
總之啊,他的媽媽看上去絕不會排斥這個孩子的成長。
向翡在慕樂的鼓勵下,緩緩點了點頭。
當天下午第一節 課又是美術課。之前的課都是老師講課,他們在下面繪畫。
這一節課,慕樂最喜歡的綿羊老師林克拉笑眯眯地給大家做了一次示範繪畫。
直到開始繪畫的時候,大家才知道,林克拉老師的妖靈是寄宿在顏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