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裡咬著白面糖酥餅,一邊吃了飯,一邊吸了下鼻子,就開始琢磨怎麼辦?這個時代對穿過來的她太不友好了,她現在急需找到一個住處。
茶葉蛋和酥餅的香氣,很快彌漫在這個小小空間裡,對面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眼睛一直往這邊瞄。
坐火車不乏一些去外地辦事的人,他們不缺那三塊兩塊,會買火車上提供的午飯,可大多數坐火車的都是勞窮大眾,很多窮人一個月才賺十塊錢,一個盒飯就要八毛,根本沒有幾個人買,都是自己帶著玉米餅就醬菜,再要一缸開水,美美的吃一頓。
哪裡像溫馨這麼奢侈,一下子買了快五塊錢的東西,誰見了都會說不會過日子。
那女人暗暗掐了把孩子,把孩子掐哭了,“你這孩子這麼不懂事,糖餅和雞蛋是阿姨買的,不是給你吃的,哭什麼哭?”
這要東西的套路都不帶換一換的,溫馨撇撇嘴,自己吃自己的,剩下的就放起來,這火車要坐兩天呢。
吃了一頓,她就跟老太太處得親親熱熱的,摟著老太太的胳膊問。
“大娘,你們這是回哪兒啊?”
“回老家朧城,我小兒子在京都當兵呢,我和老頭去看看他,在部隊家屬院住了兩天,令兒就準備回老家了。”
當兵?溫馨眼前一亮,大概是因為閻魔頭的關系,她現在對這個年代的兵就有種天然的好感,總覺得都是好人,那當兵的父母肯定也是不差的。
朧城?似乎是南方靠近沿海的城市,也是挺繁華的都市。
溫馨這個票是路過朧城的,與其自己隨便找個城市,不如就跟著他們到朧城去,這兩天和大爺大媽處好關系,說不定可以幫忙租到房子,畢竟她人生地不熟,現在有熟人,肯定好辦事兒。
溫馨把眼睛擦了擦,總算露出絲笑容,住處說不定解決了。
“姑娘你看,這是我兒子,特意照了相給我老兩口,以後我們想他了就拿出來看看。”老太太拿出張相片來,是張這個年代獨有的黑白照片,裡面有個穿著軍裝,露出兩大白牙的軍人。
溫馨看了兩眼,怎麼覺得那麼眼熟呢,不過天下當兵穿一樣的衣服,都挺像的吧。
她點了點頭,“嗯嗯,長得真精神。”牙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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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上,她對老倆口是體貼入微,她要想討好誰,那個誰絕對是如沐春風,當初閻魔頭那個樣子,後來不還是讓她治的清清楚楚?
所以,討他們歡心的話兒說的一套一套的,哄得老太太喜歡她喜歡的不行,問她去哪兒,她甜甜地說:“我也去朧城,我們順道兒。”這老太太更高興了,一個地方的呢,說話更親切了。
那大爺更不用說了,看溫馨都是笑臉兒,哄得他們天天樂呵呵。
對面的女人看著溫馨給那兩老頭老太買好吃的好喝的,沒事就給對面那兩個老的倒水拿點心,還給老太太按摩肩膀,就跟她是親閨女似的,老太太說要認幹親,晚上溫馨睡覺還給蓋衣服,她撇了下嘴,沒毛病吧?火車上都不認識的人。
坐了整整兩天,第三天下午,火車終於靠站了,溫馨拎著包和箱子,小心的跟著老倆口走進了那座鄰近海港的朧城,那一片煙雨飄搖的城市中。
……
閻澤揚腿傷在醫院住了半個月,至於三餐,自然不用何文燕操心,醫院有他爸安排的勤務兵,還有醫院院長的女兒董遙,這兩天一天三趟給送湯湯水水。
中午,暖暖陽光照進病房中,閻澤揚坐在病床上,清冷淡漠面無表情的在看一本軍事書籍,半天沒有翻一頁。
這時,軍醫董遙穿著一身幹練的襯衫軍褲,外罩白大褂,燙了一頭微卷的長發,顯得整個人有著軍人氣息,又非常摩登時尚,她提著飯盒,走進病房,微笑著說:“閻團長,今天狀態怎麼樣?腿傷還疼嗎?我熬了豬肝湯,對傷口恢復很有好處,這是我親手熬的,賞個面子吧。”
第39章
董遙是院長的女兒,今年二十四, 在軍校深造了兩年, 剛轉到父親的醫院,打算實習一段時間, 女軍醫本來就稀少,長得這麼漂亮也是十分少見, 就是因為長得漂亮, 家庭背景不錯,眼光也就高了一些,拖到二十四歲沒有結婚,一是平時學醫很辛苦也很忙, 二是雖然接觸的男性不少,但是她能看得上的不多。
部隊裡基本沒有合適的, 稍微不錯的不是有對象了, 就是已經成親了,所以越拖年紀越大,能相配的人就越少, 所以現在能遇到一個適齡,她又看得上的人, 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就像病房裡這位閻團長, 背景實力都不錯,年紀比她大了兩歲, 合適,自身也很有能力, 這次抗洪聽說他的一四六團立了功,表現非常出色,估計這件事之後他的職位又能動一動了。
醫院裡也傳出來他為了進災區救人,連人帶車差點犧牲,這樣悍不畏死的鐵血兒郎,沒有女人不喜歡,她很欣賞,她覺得各方面都非常適合自己,所以就有了那麼點心思,看上了。
董遙提著自己煮的湯和飯,將飯盒放在桌子上,長年拿手術刀,吃食堂,她自己摸飯勺的時間還真屈指可數,難得為一個男人精心煮食物,這也算是她最主動的一次追求了,手藝是生疏了點,不過女追男隔層紗,她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
“董醫生。”閻澤揚看著了董遙一眼,平靜無波地道:“拿回去吧,我吃過了。”
聽罷,董遙臉上的笑容微頓,她還是第一次在一個男人身上接連碰壁,但她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了。
她偏頭看向坐在病床上的閻澤揚,正微蹙著眉心,看著手上一本軍事運籌類的書籍,翻了一頁,兩道劍眉,舉目含星,厚薄適中的嘴唇正微微抿緊,整張臉堅毅且輪廓分明,俊美中又帶著幾分桀骜的氣勢,沒錯了,就是幹部子女那股傲勁兒。
董遙是真的看中了,之前她一直在軍校深造和他也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現在調到了父親的醫院,他的腿傷隻在這裡住二十天院,剩下的五天,她必須得拿下他。
於是她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拉過椅子坐在他床邊,對他坦誠道:“閻團長,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一下,彼此了解一下對方的喜好。我的名字你知道,董遙,是董院長的女兒,今年二十四歲,少校軍銜。
你的情況我也了解,聽說你一直待在部隊,現在還是單身,這一點我很理解,因為我也是一名軍人,知道軍人有多忙,我覺得我們可以互相了解一下,也可以試著相處,如果你覺得我這個人還合適的話,我希望我們能培養出超越同志的感情……“董遙做事一向雷厲風行,想要什麼想說什麼,就會直接了當大膽的表達出來,大概是軍隊待久了,個性非常直率,不會拐彎抹角。
閻澤揚聽完,臉色都沒變一下,表情清冷,目光始終淡定的看著她,她一說完,他就用疏遠的口吻,嚴肅道:“董遙同志,我對你本人沒有任何想法,再說一遍,我已經吃過飯了,請把你帶來的東西拿走。”
董遙神情一下子僵住了,眼前這個受了傷的閻團長,聽她說話的時候,臉上一點波動都沒有,看來確實對她沒有意思,她沒有想到,他居然看不上她?她更沒有想到,他會這麼毫不猶豫的拒絕,這讓她臉上有些難看。
她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她“蹭”的站了起來,做為一名女軍醫,在部隊這樣的地方,是眾軍捧月的存在,加上她家中幹部子弟的身份,頗有幾分自傲,現在肯放下身段主動與他交好,親手送湯和飯菜過來,沒想到他連一句我考慮一下都沒有,直接這麼不留情面的拒絕,這怎麼能不讓她惱羞成怒。
在房間門口待了半天,聽了半天的耳朵,一直覺得這氣氛敲門不合適的葉建舟葉政委,見那位女軍醫董遙的柳眉都快豎起來了,他非常合時宜的敲了下門,露出了政委專業的笑容。
“閻團長,你的腿傷怎麼樣了,這不我正好路過,買了點水果,過來看看你。”說完就笑呵呵的看向董軍醫道:“小董醫生,你也在啊。”
董遙一看,人家團裡來了人,才壓下一口氣,勉強擠出點笑容,“嗯,你過來了葉政委,他傷好多了,你們聊吧。”說完扭過頭,就踩著腳底的小皮鞋“噔噔噔”甩著醫大褂,拉著臉一陣風似的走了。
葉政委看了看董軍醫怒氣衝衝又不甘心的臉,又看了眼坐在床上始終淡定的臉色,連個眼皮都沒眨的閻澤揚。
葉建舟搖了搖頭,這還有啥不清楚的?
董軍醫父母好,家庭好,自己有能力,確實優秀,可到底不是人家心裡的心頭肉啊,喜不喜歡一個人跟這個人優不優秀,有時候也沒什麼直接關系。
他又看了眼閻澤揚平靜無波的樣子,這小董是沒戲了,話說回來,閻衛國的兒子要喜歡她那種類型,早就結婚了。
他喜歡什麼樣兒的?葉建舟現在算是知道了,喜歡那種長得漂亮甜美嬌媚俏麗的,笑的甜甜的,嬌滴滴還得愛撒嬌,撒嬌的時候望著你,眼睛裡都裝著星星,好聽話兒一套一套的,會哄人會鬧人,他現在還能記得那天在辦公室,閻衛國兒子對人家溫馨又摟又哄又揉手臂,那眉眼的表情都快化成水了,哪有現在這樣快滴成冰的樣子。
葉政委把一袋水果,放到一邊桌子上,桌子已經堆滿了營養品,也不知道來了多少撥人了,估計還處理了一些。
“車站那邊查的怎麼樣了?”葉建舟剛把水果放下,閻澤揚立即放下書,盯著他問。
得,估計他這一天都在等消息,“人海茫茫的,火車站人那麼多,查個人可不是個容易的事兒。”
“怎麼查不到?她在哪個窗口買的票?進哪個車廂?把列車員乘務員和當天的乘客都找出來。”閻澤揚立即急了,哪還有剛才淡定無波的樣子。
葉政委心道:“你這大少爺找個人,怎麼的,還想把地皮翻過來?抓罪犯都沒有這麼勞師動眾的。”
還好他有幾個戰友在站區查票,“我找人查過了,溫馨買的是香海那邊的車票,那是最南邊的城市,但她沒有在香海車站下車,好像在中途隨便找了個城市下車了,對了,她是跟著車裡的一對老頭老太太下的車,是在火車上認識,還挺熱絡的。”葉建舟忙了多少天查這個事兒,他覺得自己是欠這小子的,他要不是閻首長手下的兵,他才不會費這個心。
還好有個賣餐的列車員,對這個姑娘有印象,買了不少東西,但她說好像沒有到香海車站下,是跟著一個老頭老太太在南邊一個城市下了車,但具體哪個城市,她是真忘記了,車裡人太多了,她記得,那是因為那姑娘長得好看,下車的時候,她還在車裡買了一包酥餅,說好吃帶回去吃才走的。
“你說這小溫同志,這也太大意了,她怎麼能隨便跟著陌生人下車走了?還是年紀小太單純、太沒有防備心了,連個介紹信都沒有開一張,到時候住哪兒?吃什麼?睡大街嗎?那麼個丫頭出事了可怎麼辦?現在火車上聽說有不少人販子,專門找這種年輕的小姑娘騙,騙到山溝裡給人當媳婦,你說這丫長得這麼水靈,這要被人盯上了,帶走了,這後果……”
葉建舟那是有感而發啊,他自己就有個姑娘,他想想她姑娘要是長在溫馨那樣的,這要走了,讓人拐了,那他的心啊,當然他是以父親的心情去看待。
“找!”床上的人聽得青筋直蹦,手不禁錘了下床鋪,“把人找出來!”
“怎麼找?根本就不知道那老頭老太太姓什麼,還不知道在哪個城市,上哪兒找?”
結果他還沒說完呢,病房裡就傳來葉建舟的急火火的聲音:“澤揚,澤揚你冷點,你現在還不能下床,你這個腿不要了?不能下來不能下來,好好好,你不要急,我給你查,一定給你查好吧,肯定把人給你找出來,你放心,小溫同志又不傻,那小姑娘看著憨嬌嬌的,心裡有數著呢,不過好好的,她到底為什麼走啊……”
……
溫馨下了火車,到了老頭老太太家,南方水鄉,空氣都是潮湿的,石板路上到處都是水漬印跡,這邊也剛剛下過雨,石板路兩邊都是一排排古風氣很濃的房子宅院。
其實不應該叫人家老頭老太太,這個年代的人吃太多苦了,普遍顯老,看著像六十多歲,其實才五十多歲,小兒子二十二歲,在部隊裡當兵,聽說還是京都軍區的部隊,在團裡做小班長,溫馨咋舌,嗯,不會那麼巧是……閻魔頭的一四六團吧?
不過京都又不隻一個團,再說她也不認識什麼班長,一共也沒去幾回,也沒有在意,但想起閻澤揚,她心情又不好起來,最後她都沒有跟他說上一句話,他拒絕的方式,就是走進那一扇鋼鐵纏繞的部隊大門。
他隻需要走進去不出來,她就永遠也沒有辦法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