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盛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將她頭發揉得凌亂不已,直到小姑娘拼命閃躲。
以前他自稱Daddy,這小姑娘還會反駁幾句,最近兩年臉皮越來越厚了,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個稱呼。
大家都知道是玩笑話,沒有當真。
不對勁的人是祁盛,居然真的對她產生了一星半點的父女情,很愛護她,聽不得別人損她半句。
說話間,江蘿抽出另一張報紙墊在地上:“你坐不坐啊?”
“不坐,丟臉。”
“不坐算了。”
江蘿舒舒服服地坐在地上,還抽出一個軟軟的卡通靠枕支著腰,真是裝備齊全的白嫖黨。
祁盛站在她身邊,低頭看書,站了約莫半小時,便覺得不太舒服,時不時彎彎腿,活動一下頸子。
江蘿將靠枕遞到身邊的位置上,拉拉他的褲腳:“坐嘛,沒事的,沒人笑話,你看大家都坐在這兒看書。”
祁盛環顧四周,的確,白嫖黨逐漸變多,全是小學生初中生,橫七豎八地坐在這裡看漫畫或者言情小說。
“看在你這麼體貼為父的份上,勉強陪你坐一會兒。”祁盛嘴硬地坐了下來,順帶還搶走了江蘿身後的靠枕,墊在屁股下面。
江蘿見他一個人霸佔兩個靠枕,雖然很不爽,但是想想還是算了。
大少爺就這臭脾氣。
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你不裝逼會死嗎?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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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帥了,維護形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這麼帥,就不該跟我這樣的人坐在一起啊。”
“父不嫌女醜,狗不嫌家貧。”
“……”
江蘿狠狠捶了他一下,祁盛立刻扯了她的書包格擋。
這時,書包裡一張宣傳單掉了出來,祁盛撿起來看了看:“《減肥訓練營》?”
“昂。”江蘿紅著臉扯過傳單,快速塞回書包裡,“江猛男給我弄的,說讓我畢業的暑假參加這個訓練營試試看,說不定有用呢。”
“你爸嫌你胖了?”
“沒有啊。”江蘿隨意地翻著書,“但他說我媽是港星,國民初戀,我瘦下來肯定是超級大美女。”
話音未落,少年粗礪的指尖扣住她的下颌,輕輕一抬,她頃刻撞入少年漂亮的咖色瞳眸中。
心,像被什麼捏了捏。
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祁盛左右打量著她糯糯的臉蛋,薄唇淺綻:“暫時,還看不出國民初戀的潛質。”
江蘿輕哼一聲,推開他的手:“如果我爸說的是真的,等我攢夠錢,就去報這個訓練營,瘦下來,肯定會讓你們大吃一驚。”
“為什麼想減肥?”
“等瘦下來了,我要談戀愛。”她鄭重其事地宣布。
祁盛眼底似有驚訝:“你……想談戀愛?”
聞所未聞的新鮮事。
“你那是什麼表情,難道我不能想這些嗎?還是因為我胖,就不該想這些。”
祁盛挑挑眉,手肘撐在膝蓋上,隨意地坐著:“你想談戀愛,性格稍微要改改,否則容易養渣男。”
江蘿見他這樣說,湊了過去,認真地向他請教:“願聞其詳。”
“不要什麼事都聽對方的,不要自卑,不要隨便讓人拿捏使喚,得有自己的主見。”
祁盛發現自己真有點操碎了心的老父親的潛質。
她真要談戀愛了,他還挺不放心的,“喜歡做什麼,不喜歡做什麼,都要說出來,不要一味遷就別人。”
“祁盛,你說這話,不覺得臉紅嗎,這些年,是誰在死皮白賴地使喚我啊!”
少年翻著書,淡淡道:“算了,你別談戀愛了,被渣的可能性太大。”
“不關你的事好不好。”
“怎麼可能不關我的事,我是你家長。”
“你把江猛男至於何地。”
說話間,他側過頭,視線輕描淡寫地掠過她。
小姑娘雖然肉乎乎的,但看得出來,骨架子很小,身上的肉肉也很軟糯,臉蛋雖然圓,但五官是非常端正的,眼睛尤為漂亮清澈。
祁盛指尖拎著書頁,笑得散漫隨意:“你想知道談戀愛的感覺?”
“對啊。”
“要不跟我試試?不用瘦,現在這樣也行。”
“……”
看著少年嘴角掠起的壞笑,江蘿臉頰驀地脹得通紅,趕緊離他遠了些。
“想得美啊你!我…我又不喜歡你!”
祁盛聳聳肩,沒再多說什麼。
知道他是在亂開玩笑,但江蘿平靜的心湖,還是被一陣微風掠起了褶皺。
她默默地坐在邊上,還沒來得及消化方才的刺激時刻,祁盛一把揪過小姑娘的頸子,將她拉到身邊。
江蘿重心不穩,險些跌進他懷裡,正要怒罵,卻感覺到祁盛貼近了她耳畔,冷冷笑道——
“真不喜歡我?”
……
第9章 繞梁 有一個秘密,連你也不知道
傍晚,【霧宿巷炸街小分隊】群裡,孟纖纖發了晚上唱歌的位置,皇冠KTV,價格不貴,很適合學生黨消費。
在娛樂活動並不豐富的09年代,學生黨的娛樂活動排名no.1的是網吧,其次就是KTV,再然後,霧宿巷的幾個死黨朋友,還經常約著去水庫那一帶燒烤野炊。
那個時候,大家在一起玩,那就是沉浸式純玩,沒有一個玩手機的低頭黨,因為手機也沒什麼好看的,沒有精彩的短視頻和有趣的手遊,2G網速度十分緩慢,且費用昂貴,連扣扣都不能一直登陸。
一隻纖纖:“房間已經定好咯,103中包,吃過晚飯的寶貝們現在可以過來了哦!”
メ半世惆悵(胖子):“收到!胖哥來了!”
流浪、青年(煤球):“我也來了。”
公交站臺邊,祁盛正翻看著新買的喬治奧威爾的《動物農場》,江蘿蹭了過來,踮起腳,也在他身旁津津有味地看著。
祁盛察覺到她的小動作,轉過了身去,懶散地靠在了站牌邊。
要不要這麼小氣。
江蘿心裡咕哝著,是因為她剛剛嚴辭拒絕並狠狠批評了祁盛這種瞎撩又不負責任的渣男行徑嗎。
公交車緩緩入站,人流擁擠著,朝著滿滿當當的車廂裡鑽,江蘿回頭對祁盛道:“公交來了,祁盛!”
祁盛掀起眼皮,掃了眼無比擁擠的公交車,有點嫌棄:“我打車。”
江蘿知道他這一身大少爺的作風,沒有勉強,他打車正好可以跟她錯開去KTV的時間。
雖然,雖然她一直是祁盛的小跟班,和他一起出現在KTV也沒什麼奇怪的,胖子和煤球他們就不會多想。但…孟纖纖肯定會帶很多不認識的女生來。
還是,不要節外生枝。
江蘿擠上了公交車,卻驀然發現祁盛的黑書包還掛在自己肩上。
“哎!祁盛,你身上還有錢不!”江蘿在窗邊衝少年招呼著,“你包在我這兒!”
祁盛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褲兜,操了一聲,在車門即將關閉的前一秒,他敏捷地跨了上來,滿頭黑線地擠在一群大爺大媽中間。
有個大媽還把瘦高的他當成了杆子,用手撐著他的背。
祁盛臉都黑了。
江蘿看他這樣子真是有點想笑,艱難地擠了過去,將祁盛拉到稍稍沒那麼擠的車廂中段,將他安放在窗邊,打開窗戶給他透氣,同時張開雙臂支撐著扶手,用自己胖胖的小身體給他圈出了一塊私人的空間,避免被其他人碰到。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祁盛這矜貴少爺似也早已習慣了小跟班的保護,心安理得地靠在窗邊繼續看書。
江蘿有時候感覺自己簡直像隻小胖龍,張開笨拙的雙翼,守護著他這朵驕矜的玫瑰,不被外界侵擾。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但每一天都讓她覺得幸福,也許,等孟纖纖追到祁盛之後,她的小跟班生涯就結束了吧。
江蘿思緒有一搭沒一搭地飄著,忽然間,有個男人擠了過來,在江蘿身後蹭來蹭去的。
即便她穿著厚厚的牛仔褲,卻還是能感覺到不對勁和不舒服,隱約也能猜到這個男的在幹嘛,嚇得魂飛魄散,窘迫地不斷朝祁盛那邊靠。
那男人似乎算準了這個胖妹性子軟,不敢聲張,就逮著她欺負。
祁盛本來在看書,感覺到女孩一個勁兒往自己身邊靠,微微皺眉,放下書正要損她兩句,垂眸看到江蘿恐懼又慌亂的眼神。
隨即,他看到了身後貼著她的那個男人無比興奮的眸光,頃刻間暴怒,將女孩拉到自己身邊,一腳狠命地踹在了男人漸已蘇醒的下身處,那男人連忙躬身捂住,疼得臉都紫了。
祁盛脾氣炸得很,上前又狠狠地補了兩腳,將他踹翻在了地上。
祁盛打架又兇又狠,戾氣橫生。
周圍乘客受驚地躲遠,看出了男人的異常,紛紛朝他投來鄙夷的目光。
祁盛還要揍他,這時,廣播響起公交到站的通知,男人忙不迭地爬出人群,狼狽地跑下了車,一溜煙兒沒影了。
祁盛還想追,江蘿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阻止了他。
少年重新回到她身邊,這一次,他將她護在了窗邊,自己站在外面替她擋著周圍擁擠的人流。
“蠢貨,不知道叫我。”
“我…第一次遇到。”女孩的聲音小得宛如蚊子叫,“都懵了。”
祁盛似安慰一般、揉了揉她的頭發,眼神冷淡地望向了窗外,雙手撐著窗臺。
江蘿被他環在了雙臂撐起的保護圈之中。
公交車上雜亂的氣息,全然被他身上凜冽幹淨的薄荷味所取代,江蘿的心髒也隨著公交車轱轆的轉動,哐啷哐啷地撞著大牆。
遠處夕陽漸漸垂落,柔和的光籠罩著少年英俊鋒利的臉龐。
她偷偷抬頭望向他。
從她的角度望過去,發現祁盛右眼臥蠶處有一顆很淺很淡的痣痕,如果沒有陽光,不仔細看,恐怕看不出來。
至少,孟纖纖就沒發現。
她幾乎對祁盛的五官了如指掌,說他鼻子怎樣怎樣挺拔,薄唇怎樣怎樣性感…但從來沒提過右眼臥蠶的痣痕。
隻有江蘿發現了,隻有在他懷裡這麼近的距離,才能看得清楚。
江蘿低頭笑了。
“傻樂什麼?”他斂眸的表情,很溫柔。
“發現你的一個秘密。”小姑娘狡黠地說。
“嗯?”
“別人都不知道,隻有我知道”
祁盛唇角抿了抿,手輕輕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傻瓜。
……
一下公交車,江蘿開啟了亡命狂奔,將祁盛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跑到皇冠KTV門口,江蘿回頭,看到祁盛清瘦的身影似乎拐進了一家便利店,她松了一口氣。
包廂裡播放著信的《死了都要愛》,有人聲嘶力竭地嚎叫著,中等包廂的長沙發上坐滿了年輕的俊男靚女,都是孟纖纖街舞隊的成員,清一色的帥哥美女。
街舞隊的同學們,是江蘿這種普通女生平時根本接觸不到的類型,他們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平時經過走廊邊都會吸引好多目光,屬於走路都帶著風的那種。
有的女生還化了妝,那時候,高中生會化妝的少之又少,大家普遍素面朝天。
臉上帶妝的,氣場完全不一樣。
男生們跟狗似的,眼巴巴地望著這些漂亮女生,平時一貫霸佔話筒的麥霸胖子,這會兒連歌都顧不得唱了。
果然美女的朋友也都是美女啊,孟纖纖已經非常漂亮了,她的朋友們一個比一個惹眼啊。
江蘿進了包廂,孟纖纖揚手跟她打了個招呼,既不熱情也不冷淡。
因為不認識街舞隊的人,江蘿默默坐到了胖子他們身邊,過了會兒,胖子主動起身去了街舞隊妹子那邊,跟她們熟絡地聊起了天,講著他新鮮出爐的冷笑話。
江蘿則一個人落了單,隻能端起杯子,戰術喝水。
街舞隊女生們也在打量著坐在對面的胖女生,低聲對孟纖纖道:“纖纖,這也是你的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