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崇禮終於將陸殿卿打發出去了,便給自己的助理撥通了電話,細細吩咐了一番。
等安排妥當了,他這才撥通了香港的電話。
良久後,電話接通了。
兩個人先一番寒暄,陸崇禮倒是確認,兒子確實守口如瓶。
當下也就隨意起來:“你說我們兩個為什麼養出這麼一個兒子?”
對面,雲菂一聽就擰眉:“怎麼一個兒子?我兒子怎麼了?”
陸崇禮沉吟一番,很客觀地評價道:“工作學習時候看著還算順眼,但談起對象,我看到他就頭疼。”
雲菂:“你覺得很不像樣嗎?我倒是覺得他對感情執著認真,以誠相待,就是太認真了,所以顯得有些拘謹,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如果我們的兒子對感情遊刃有餘,到處惹下風流債,那我反要擔心了。”
陸崇禮:“…你說的有道理。”
雲菂卻進一步道:“你想,那些風流倜儻的,到了四五十歲,怕是也不能消停,外面不知道平白多少麻煩,還不是讓人操心。”
陸崇禮額角抽動,他已經開始後悔不該抱怨兒子。
當下隻好道:“人各有不同,那些惹了麻煩的,他們也未必想惹麻煩,怕是自己也為此煩惱,平添多少是非。況且一個人到了五十多,也差不多消停了吧?”
雲菂:“是嗎,消停了嗎?”
陸崇禮深吸口氣,終於無奈地道:“我最近忙成這樣了,天天都要加班,還不是每周都要向你打報告嗎?”
雲菂笑出聲:“你不要覺得委屈,這是你該做的。”
陸崇禮:“再說了,這次為了兒子,能做不能做的,我可是都做了,我這次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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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的雲菂好笑:“那是你兒子,你不該嗎,怎麼,你還想在我這裡討個賞領個獎?要不要給你一塊糖?”
陸崇禮:“也對,這是我該的……”
雲菂:“你也不看看,兒子長得像你,根本不像我,你難道不該多付出嗎?我現在還覺得虧了呢,我若是生個女兒,那肯定像我多一些。”
陸崇禮聽這話,忍不住笑起來。
他看著窗外的陽光,想起兒子剛才腼腆的樣子,越發好笑。
當下道:“望舒那姑娘確實不錯,活潑爽朗,就我們殿卿這性子,估計也就和這樣的姑娘能處得來了,我看他今天這樣子,也稱得上春風得意——”
他頓了頓,含蓄地道:“我想著還是盡早讓他們結婚吧,不然我看你兒子也不是什麼純良之輩。”
雲菂卻很滿意,笑道:“他從小就惦記人家,可算是如願以償了,年輕嘛很正常,不然我還得擔心呢……那就盡快把婚禮辦了。”
和妻子商量了很久,陸崇禮才掛上電話。
他想起妻子的話,再回想兒子種種,一時也有幾分感慨。
其實兒子小時候看著也挺討人喜歡的,現在也算是優秀好青年,除了談對象這方面笨了一些,其它各方面他還是挺滿意的。
這麼一想,為他偷燈籠仿佛也是心甘情願。
第188章 第二個番外開始番外之牽手前他橫刀奪愛
最近林望舒睡覺的時候,總是能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小動物受傷後的嗚咽,很低,很細弱。
隻是當她側耳去聽的時候,那聲音卻又沒有了。
她翹起頭來,目光掃視過她們的宿舍,這間宿舍一共有四張床,都是用四根樹枝做床腳支起來的竹床,床底下是紅土地。
本來這間宿舍有些擁擠,但是最近一個上海知青家裡找關系開了證明,得病了,回城了,還有一個北京知青死了。
死的那個叫譚卉,是當年和她們一起從北京出發的。
現在宿舍裡一下子空了,隻有她和孟綢了。
她的目光落在孟綢身上,孟綢裹著被子,半蒙著頭,打著酣,睡得很香的樣子。
她便重新躺下了,側著臉,看著窗戶外。
窗外是密不透風的原始森林,她能隱隱聽到森林中傳來的瘆人叫聲。
她有些睡不著,便閉上眼睛,靜默地想著心事。
來到這裡已經三四年了,三四年的時間,從最開始的痛苦煎熬到現在的麻木,她感覺原來的林望舒已經死了,現在的她,就是爬行在原始森林的一種生物。
她那麼清楚地記得譚卉死去的樣子。
她和譚卉一起從北京過來,從北京到昆明坐火車是六天四夜,從昆明到這裡坐汽車是四天四夜。
她和譚卉孟綢總是會商量著怎麼回去,商量著回去北京後吃什麼,想起炒肝,豌豆黃,艾窩窩。
曾經的記憶因為再也無法觸碰,而變得那麼鮮明美味。
隻是譚卉回不去了,她埋葬在了這裡,她的父親隻帶走了一撮土,一撮被她的血染紅的土。
這個時候,她和孟綢難免升起一種恐懼,也許她們也回不去了,永遠回不去了。
要想回去,是要找關系的,可是她沒關系。
前些天她收到了她媽的信,說她哥哥一直在想辦法,給人送禮,看看能不能開一個家庭困難證明。
她知道那位上海知青為了能回去,不知道折騰了多久,一封信一封信地寫,家裡來來回回跑。
而就在這時候,他們農場出了另一樁事。
一位男知青小便的時候,突然感到疼痛,低頭一看,旱螞蟥從尿口裡鑽進去了,隻露一個尾巴了。
緊急送到醫院後,人是沒事了,不過據說那個男生廢了一半。
具體廢了一半怎麼回事,女知青私底下嘀咕過,意思是那個男知青成了半個太監了。
據說男生就有點瘋了,看女知青的時候眼神就不太對,後來農場給他家裡寫信,把他接回去了。
林望舒心想,我要是瘋了,我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但也隻是想想而已,她的身體麻木到不屬於自己,但是她的大腦卻格外清醒。
有時候,她會恍惚地想,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林望舒了,原來的那個生活在胡同裡,已經死了,我是新的,新的林望舒。
新的林望舒試圖去回憶曾經的那個她,她就記起來,她哭著鼻子說不想來,有個人曾經安慰過她。
她擦了擦眼淚,心想,那都是假的,這個世上沒有這樣一個人。
林望舒這麼想著的時候,她又聽到了那種聲音,很小的嗚咽聲。
這一次,她沒有動,屏住呼吸,將視線落在了孟綢床上。
濃鬱的夜色中,她看到孟綢的被子在輕微地顫抖,好像一個小動物在寒風中哆嗦。
她猶豫了一番,終於喊道:“孟綢。”
她這麼喊了後,一切都靜止了。
林望舒便道:“孟綢,我們可以說說話。”
孟綢還是沒動。
林望舒輕嘆了口氣:“你很難過是嗎,我也很難過,如果你都不想和我說話了,那我應該去和誰說我的難過?”
被子下,孟綢突然發出一聲悲愴尖銳的哭聲,她撲過來,抱住了林望舒:“我就是難過,我好難過。”
林望舒累了,很累,她覺得自己要撐不下去了。
孟綢的哭泣讓她瀕臨崩潰的邊緣,她什麼都不想做,恨不得死在那裡好了。
她想起來雷正德。
雷正德一直對她很好,但她沒想過別的。
她還沒那心思去想那些男女之情。
但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可以考慮一下。
她需要一個人來安慰,需要一種飽滿的感情讓她變得充盈起來,需要一個人來讓她向往渴盼。
他其實一直對自己不錯,他家裡條件好,在農場也是受到優待的,他們普通知青都是去開荒砍樹,砍樹後再種橡膠樹。
原始森林裡都是腐葉,小腿都能陷進去,有大螞蟥,有紅螞蟻,還有蚊子,他們被咬得一個又一個包。
不過雷正德的工作是文書,做做報表發發工資,給他們知青記錄下請假什麼的,他很輕松悠闲,日子過得別提多舒服了。
找一個這樣的男朋友,她肯定也能得到一些照顧。
於是這天,當雷正德來找她,將一個大芒果塞給她:“我爬上樹摘的,差點被紅螞蟻咬了呢。”
林望舒接過來那芒果,低聲說:“謝謝你。”
雷正德笑了:“謝什麼謝!對了,我們約好了,明天打算去甘蔗林,你去不去?”
這裡有大片的甘蔗林,多到了看不到邊,知青們偶爾會過去,拿刀砍了來吃。
林望舒猶豫了下,一般來說,她會說,我不去,這就是拒絕。
但是現在,她不想拒絕了。
她仰起臉,看向他:“甘蔗林,吃甘蔗是嗎?”
雷正德見她有興趣,便高興起來:“對,我準備了刀,那邊的甘蔗特別甜,到時候我們多砍,我給你吃中間那段最甜的!”
林望舒聽著,也喜歡起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