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想想也是,反正總歸會有些磕磕碰碰的,厚臉皮一些假裝沒這回事,回頭多叫幾聲父親,也就過去了。
一時想起雲菂說的,不免疑惑:“可是如果真有這種事,母親為什麼就這麼原諒了父親?”
陸殿卿淡淡地道:“因為母親以前特別喜歡看戲。”
林望舒:“看戲?我媽以前也喜歡看戲。”
陸殿卿以無可救藥的眼神看了一眼林望舒:“母親看戲多了,就容易有戲癮。”
林望舒蹙眉:“什麼意思?她在騙我?她在演戲?都是假的?”
陸殿卿:“未必是假的,但她一定添油加醋了,而她自己心知肚明。”
林望舒呆呆的看著陸殿卿,她突然覺得自己確實是一個傻瓜。
陸殿卿便給她分析:“至於什麼寫信的事,和父親什麼關系?別人給他寫信,別管是什麼人,我相信父親根本不會多想,隻會懷疑是什麼計謀,他一定會處理妥當。所以他沒有告訴母親,這有什麼問題嗎?假如我收到一封不知道誰給我寫的信,很莫名其妙的信,我難道不是應該直接交給單位人保組讓他們查,我難道還要拿給你看讓你添堵擔心?”
林望舒恍然:“對啊……本來這種事就不值當說……”
但是經過母親剛才那樣一說,那意思好像完全不一樣了,以至於她被套進去了,想歪了。
陸殿卿輕嘆:“你想想,人家分離十年依然感情很好,憑什麼現在在一起了就會出事?再說了,父親現在的位置,他但凡腦子正常,他都不會想那些有的沒的!”
林望舒:“對!”
他這樣的人,萬一有個什麼傳出去,那就是醜聞,那就是大事,估計就得直接退了,後面什麼都不能指望了。
像父親那樣冷靜理智百經歷練的人,是絕對不可能犯那種錯誤的,他是永遠會把最好的牌牢牢握在手裡的!
她這麼琢磨著,又道:“再說父親一把年紀了,你說到了這個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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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殿卿忙捂住她的嘴,低聲警告道:“閉嘴,不許說了!”
林望舒趕緊不說了,一臉無辜地看著陸殿卿。
陸殿卿神情緊繃,表情格外嚴肅:“這種不敬長輩的想法,不但不要說,也不要想。”
林望舒忙點頭,她也覺得她剛才差點衝口而出的話非常不合適,簡直是以下犯上,這種不但不能說,想都不該想!
陸殿卿緊緊抿著唇,因為過於嚴肅而有些沉重的樣子。
林望舒看著他那肅穆的樣子,也不自覺挺直了背。
四目相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單位大領導開批評會的壓抑氣氛。
過了好一會,陸殿卿嘴角抽動了下,之後,他略背過身,突然笑起來。
林望舒終於也憋不住,跟著一起笑,一邊笑一邊道:“我再也不說了,想都不會想了!”
據說人保組已經在查那封信了,為此陸崇禮身邊還增加了安保人員。
而自那天後,林望舒便有些小心翼翼的,她擔心陸崇禮對自己有什麼意見。之後為了討好陸崇禮,還特意帶著孩子和陸殿卿一起過去吃飯。
陸崇禮看到她,不鹹不淡的,反倒是雲菂,對她格外親切,拉著她說了一番話,最後道:“打小兒就看著可人疼,如今看來,果然是不假,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看你喜歡嗎?”
說著,便起身取了來,卻竟然是一件鑽石項鏈。
這些年,雲菂時不時送林望舒一些珠寶首飾,自然都是極為奢華耀眼的,林望舒倒也喜歡得很,不過她現在的工作,不適合戴這個,所以很多都沒戴過。
不過這個卻是稀奇,鑽石竟然是淡粉色的,看上去清新耀眼,和尋常鑽石很不一樣。
她驚奇第打量了一番:“母親,這個倒是少見。”
雲菂笑道:“是,這是我特意買了來送給你的,來,戴上試試。”
林望舒聽這話,隱約明白,這算是對她前幾日犯傻的補償,她也就不客氣了,痛快收下了。
誰讓她犯傻了呢,犯傻的人應該得到獎勵和安慰。
不過林望舒還是有意討好下陸崇禮,對上陸崇禮時都是恭恭敬敬的,還特意下廚做飯,做了陸崇禮愛吃的,那討好的意味簡直是太明顯了。
陸崇禮自然也感覺到了,神色也溫和起來。
到了這天吃完飯,一家子坐在那裡看電視,陸崇禮坐在沙發上,隨口問起她最近研究所的情況,問她工作是否順利,又說起最近國內的形勢,總之看上去就是長輩關心晚輩的樣子。
林望舒趁機請教了下現在國家對高新技術發展的想法,以及可能的方向。
陸崇禮見此,便給她講了目前上面的講話以及風向,從細微處給她分析了一番,耐心細致。
林望舒也就認真聽了,間或問幾個問題,陸崇禮都給她剖析了。
一時,林望舒便和陸殿卿感慨道:“你看,父親目光獨到,高瞻遠矚,我聽父親這麼分析一番,隻覺醍醐灌頂,你也多向父親學習。”
陸崇禮眉骨輕動,笑著道:“望舒如今倒是越來越像執葵了。”
林望舒:“像執葵?”
陸殿卿從旁幫她解釋:“意思是你阿諛奉承的功底見長。”
林望舒怔了下,想想自己剛才說的話,便嘆道:“我若能將這個本領運用嫻熟,必將無往而不利,看來我前途遠大。”
陸崇禮:“別的不說,望舒一定是科學家中最能自吹自擂的。”
雲菂從旁聽到,插了一句嘴:“這樣才好呢,不然隻知道做不知道說,也白白自己受累,憑什麼科學家就得悶不吭聲!”
陸崇禮笑道:“好了,你別誇她了,再誇她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他這一說,雲菂和陸殿卿都笑起來。
林望舒心裡卻想,看來小心眼也是會遺傳的,她以前對自家公公的認識還是不夠。
小心眼都得哄著。
第167章 (當年的秘密)
自從上次的杜興嶽冒箐箐事件後,陳琰便病了一次,也不是什麼大病,就是胸悶氣短,為此請了幾天假,陳琰便和上面說了說,研究所的一些日常事務便由林望舒來擔任。
林望舒還擔任著領域專家組的專家,需要審核光學領域的研究課題,如今還要臨時代管研究所的事務。
不過好在,林望舒實驗室裡最近又從清華挖來一位光學博士叫方潤南,加上高博隆、李紅柱和葉均秋,還有之前光學研究所的幾位水平還不錯的研究院,也稱得上人才濟濟,就目前中國來說算是激光學界最強勁的科研力量了。
她心裡比之前心裡放松了許多,她已經不再從事具體的科研工作,主要是掌控好實驗室各課題項目的大方向,處理日常事務,所以代理所長的職務對她來說倒也沒什麼難的。
光學研究所自從杜興嶽不幹科研了後,陳琰底下的得力幹將就是林望舒了,其它科研能力稍微強的,也都是林望舒一手拉扯過來的,所以對於林望舒暫時代處理所長的工作事務,大家都沒有異議。
對於這個,林望舒自然是感慨,覺得幸虧冒箐箐搞了那麼一件事,不但把她自己坑了,還把杜興嶽也給整進去了,現在最礙事的這兩位灰頭土臉走了,其它就算有多少不服氣她的,現在也沒人敢說什麼了,她算是在光學研究所立得穩穩當當,現在代理所長事務,也沒人說一個不字。
最近實驗室裡也是進度喜人,特別是高博隆,自從上次高博隆和林望舒商量過後,便開始從理論基礎上研究激光陀螺儀的開發方案,林望舒也已經在走流程準備為高博隆的激光陀螺儀申請項目經費了。
誰知道這天,高博隆卻找來了,說起閉鎖問題來。
在激光陀螺儀中,會因為閉鎖、零漂和比例因子產生三類誤差,這是在做激光陀螺儀樣機中需要克服的。
高博隆目前已經解決了零漂和比例因子問題,但是對於閉鎖,卻遲遲沒有進展。
高博隆嘆息道:“該用的辦法我已經嘗試過了,也試圖加一個等效轉速,但依然無濟於事,這個閉鎖問題還是存在。”
林望舒擰眉:“從理論上來說,這應該是能做到的,現在之所以做不到,還是我們的技術工藝問題,反射鏡構成的環形激光器無法運轉。”
高博隆死死皺著眉頭,他知道林望舒說的是對的,但是卻無計可施:“我們國家的工藝水準有限,就卡在這裡了,要想制造出激光陀螺儀,那就必須克服這個工藝制造問題,但是——”
這談何容易,這不是物理學問題了,這需要其它基礎學科和工業制造水平的共同協作配合,其它相關配套技術不達標,他們沒辦法做出來。
這就如同古代人知道了蒸汽原理,想制造出蒸汽火車,卻在後面放幾個大鍋燒水放蒸汽,燒一輩子都白搭!
林望舒擰眉沉思了半晌,之後望向高博隆,嘗試著道:“高老師,你說我們有沒有可能,繞過這個工藝制造問題,改用新的設計方案?”
高博隆疑惑:“改用新的設計方案?”
上輩子,高博隆就是一口氣做出了四頻差動激光陀螺儀,她當時也隻是知道這些事,具體為什麼,怎麼做的,她並不知道。
因為心裡沒底,所以一開始她並沒有提議做四頻,畢竟她對四頻差動陀螺儀的樣機原理也並不清楚,她也不敢一下子把高博隆推到那樣一個高度。
不過現在,當二頻差動陀螺儀的工藝問題猶如一個跨越不過去的鴻溝呈現在面前時,她突然意識到了。
或許這就是機會,絕地逢生的機會。
是不是在曾經的那一世,在外人不得而知的浩瀚卷軸中,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正是因為高博隆先生無法克服二頻差動陀螺儀的工藝問題,他才被逼著,不得不去嘗試四頻差動陀螺儀,結果就此制造出了那些西方發達國家都無法做出的四頻陀螺儀?
她深吸口氣,壓下了狂跳的心,用盡量平靜的聲音道:“我聽說國外正在嘗試著做四頻陀螺儀,如果是四頻的話,是不是可以用比的方式來克服目前的閉鎖問題,由此就能繞過目前的工藝制造問題?不過當然,四頻陀螺儀的理論基礎需要我們具體研究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不動聲色地望著高博隆,卻看到高博隆微微蹙眉,眸中沉思。
天氣熱起來了,屋子裡生了鏽的風扇賣力地轉著,發出呼呼的聲響,她看到高博隆眉頭緊鎖,那刀刻的紋路間漸漸滲出汗來。
他好久沒說話,就那麼皺著眉頭,仿佛屏蔽了一切聲音,陷入了獨屬於他的沉思中。
林望舒在這一刻有些恍惚,她覺得自己站在了時光交匯的關鍵位點上,又覺得,蝴蝶翅膀撲簌著顫動,歷史的大手舉棋不定,正選擇著方向。
狀若不經意的那麼一句提醒,能讓歷史的車輪走向那個既定的軌跡嗎?
一個屬於四頻激光陀螺儀的歷程,會由此開啟嗎?
林望舒在這無聲的沉默中,卻又想起來那一天,她曾經疑惑過的,她說自己隻是這個時代的旁觀者。
她現在深切地感覺到,自己在冷靜地旁觀,旁觀一項足以改變歷史的偉大正顫巍巍地拱開冰冷堅硬的土壤。
而這時候,高博隆在良久的沉思後,終於喃喃地道:“四頻激光陀螺儀,四頻激光陀螺儀,為什麼不幹脆做四頻呢,如果做四頻,這個工藝問題就不需要了,就可以繞開了,不過理論驗證呢,可行性呢……我得想想……”
他終於抬起頭來:“林博士,我先回去了。”
說完,也不等林望舒說什麼,他已經迫不及待地回去實驗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