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菂含笑看了眼陸崇禮,道:“崇禮,望舒這孩子,幹什麼事有衝勁也有韌勁,腦袋也好使,我們有這樣的兒媳婦,也算是我們的福分,你覺得呢?”
陸崇禮默了片刻,撩起眼,看向自己的妻子,道:“是不錯,不過——”
他指尖輕落在桌上,淡聲道:“這件事,很難,我隻是說句實話。”
雲菂:“有多難?”
陸崇禮:“實現四個現代化有多難,這個事就有多難。”
雲菂輕嘆一聲,卻是道:“難就難吧,既然孩子願意做,那就讓她去做,年輕人有理想不是什麼壞事,要不然——”
她仿佛輕描淡寫地道:“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就登上聯合國的領獎臺了,是吧?”
陸崇禮還能說什麼,他眸中縱容,含笑看了一眼雲菂:“我知道了,她可是為國爭光的人,知名科學家,她要說什麼自然都是對的。從現在開始,我不懂,我什麼都不懂,可以了吧?”
雲菂捧起一盞茶,慢條斯理地喝著:“你在單位忙什麼我不管,可是回到家裡,這是你兒媳婦,你和她較勁幹嘛?你是她公公,不是她領導,你好歹有個做長輩的樣子吧?”
陸崇禮無奈,嘆道:“看來我們就不該提起這個話題。”
雲菂笑看著他:“崇禮,你也一把年紀了,操那麼多心有什麼用,是我陪你時間不夠多,還是我們的孫子不夠討人喜歡?”
陸崇禮笑了,目光落在不遠處自己的兩個孩子身上,小兄弟倆個正和他們四爺爺說話,彬彬有禮的,實在是討人喜歡,看得人心都化了。
他眸光柔和起來,笑道:“幸好當年你執意生了殿卿。”
不然哪有雙胞胎孫子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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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殿卿林望舒陪著姑母陸知義說了一會兒話,又過去和四叔四嬸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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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恰好外面掛著的畫眉叫起來,家裡的孩子都隔著窗戶看熱鬧,四叔四嬸也都笑著逗孩子去了。
林望舒想起剛才:“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該和父親那樣說話?”
陸殿卿溫聲道:“不是不該說,而是時機不對,和父親說話,你好歹講究下策略吧。”
林望舒嘟嘴,不高興地說:“我就說說而已,還非得講究時機嗎?再說是父親先提起來的。”
本來沒打算提這個,也是恰好扯到了這個話題,她是想著,陸崇禮好歹也是在某個圈子有點話語權的,她能說服一個是一個。
陸殿卿知道她的性子,抬手,輕捏了下她的手指安撫她。
林望舒低哼一聲:“我才不像你,什麼事都得思慮成熟,我要是像你那樣,早憋死了。”
陸殿卿哄她道:“你們先開會,開會後,好歹出來一份完備的文件,這樣我們再想辦法,你說是不是?你這樣和他口頭爭執,就算贏了,又如何?這是家裡的飯桌,又不是會議室。”
林望舒其實知道他說的有道理,抿著唇,有些不情願地道:“好吧……”
陸殿卿:“我一向不想和父親有什麼爭執衝突。”
林望舒默了下,突然道:“怪不得你想換個單位,敢情因為這個?”
陸殿卿略猶豫了下,才道:“父親作為長輩,自然是很好,但是平時在單位,但凡是陸家子弟,他都會格外嚴厲,就連昔日莊助理他也是要求近乎苛刻,當然這也是為了我們好,我和家裡兄弟姐妹早習慣了。你看剛才提起這話題,除了你,誰敢說什麼了?”
林望舒一想也是,剛才她和陸崇禮爭執起來,旁邊堂兄弟姐妹都已經目瞪口呆,誰也沒敢說話。
她自己想想,也覺得這事不太合適,畢竟是長輩,她不該那樣直接對著來。
重新回到席面上,其實林望舒再看到陸崇禮,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剛才的彈藥味已經挺重了。
她有心緩和下氣氛,說句什麼玩笑話,或者作為晚輩撒嬌下,隻是從來沒做過這種事,到底有些不知從何下口。
可誰知道,陸崇禮看著她的目光格外隨和,甚至還找機會誇了她一句,隱約讓人感覺有點討好的意味?
旁邊一眾兄弟姐妹都紛紛驚訝,崇拜地看著林望舒。
這讓林望舒受寵若驚,趕緊端正態度,笑得一臉孝順,前所未有地恭敬親熱。
第150章 (“我要多騙點人”)
初初回到國內,跑了幾趟留學生管理機構,光學研究所的入職手續也要辦,手續要一趟一趟地跑,隻能慢慢辦理著,等辦理好了才能去光學研究所上班。
趁著這個日子,林望舒倒是可以逍遙一段日子。
這天她過去娘家,剛回來,就見到一輛車停在家門口,而且還是陌生的車牌號,等走近了,才發現,家門前站著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國人,還有一個白人。
那個中國人見到她,頓時一喜,趕緊上前握手,又介紹道:“這是卡雷特蒙駐中國辦事處的Kaiser先生,冒昧過來,是想和拜訪下陸先生。”
林望舒當即問起來,這才知道,陸殿卿從單位離開後,他們一直聯系不上陸殿卿。
林望舒並不知這裡面的門道,自然不敢多說什麼,隻是讓對方留下了電話,等陸殿卿回來,自然會和他們打電話。
等他們走了後,旁邊編輯家的老太太倒是驚訝得不輕:“你們家怎麼還有外國親戚了?那不是外國人嗎?”
林望舒忍不住笑起來:“就是單位有些事有接觸,可不是親戚。”
等到晚上傍晚時候,陸殿卿回來了,林望舒提起這件事來,陸殿卿解釋道:“機械工業部和他們的談判目前先擱置了,他們條件過於苛刻,實在沒法答應,不過他們顯然也想合作,不想放棄,所以找上我。”
林望舒:“那不是挺好的,事情有轉機了!”
陸殿卿:“隻是看上去而已,這一次,他們抱有多大的誠意,又能做出哪些讓步,誰也不知道,先冷一段再說吧。”
林望舒好奇:“你倒是挺沉得住氣,也不怕到嘴的鴨子跑了。”
陸殿卿略沉吟了下,笑道:“我回頭給他們打電話透露一下風聲,提一下工業機械部和小松接洽的事,到時候看看他們反應吧。”
陸殿卿:“目前隻談了挖掘機的合作,其它的還在觀望,不過這種模糊的消息放出去,估計卡雷特蒙已經坐不住了。”
如果說在機械工程行業,卡雷特蒙是heother,那小松就是theother中最特殊的一個了,小松和中國的合作,必然將對卡雷特蒙造成進一步的威脅,這也是他們絕對不想看到的。
林望舒聽著,恍然:“他們如果不和中國合作,虧的不光是機會,還增加了小松的威脅!所以我們擔心找不到最好的師父,但其實他們也怕失去中國這個機會。”
陸殿卿頷首,解釋道:“是,他們前幾年和三菱公司合作,虧損三年,又遇到小松向他們發起激烈挑戰。就在前幾天,因為匯率問題,卡雷特蒙的董事長拿著一張紙幣跑去了白宮辦公室,直接拍桌子了。他們正是急的時候,所以我們不著急,現在慢慢來吧。”
陸殿卿笑道:“是,一個國家,一個部門,一個企業,無論多麼強大,最終都是由人來做決策的,既然是人來做決策,那就有人性的弱點,這個談判的過程就是一個心理戰,誰心態平和,誰扛得住,誰就是贏家。”
林望舒納悶:“那你覺得,他們是不是一定會讓步?”
陸殿卿卻道:“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不能想能不能成的問題。”
陸殿卿:“我們一定要抱著失敗的打算,要有離開談判桌的底氣,不然輸的就是我們。”
林望舒蹙眉想了一會:“我明白了,隻要有離開談判桌的底氣,那就不會輸。”
陸殿卿贊賞地看著她:“說得對。”
林望舒:“那如果其實根本沒有退路,也沒有離開談判桌的底氣呢?”
陸殿卿:“那就要把底牌握在自己手中。”
林望舒恍悟:“如果過早亮出底牌,那就已經輸了,所以就算憋死,也得藏好,不能讓對方知道,所以你現在很不著急和他們接觸。”
陸殿卿笑望著林望舒,一臉孺子可教的樣子:“對。”
林望舒卻若有所思,過了一會,打量了一番陸殿卿:“那你當時和我提議處對象的時候,是不是也很有離開談判桌的底氣?你的底牌是什麼?”
陸殿卿神情微妙地頓了下,望著林望舒,默了半響,卻是依然無話可說的樣子。
林望舒回憶往日,輕出了口氣,嘆道:“我現在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我上了你的大當!”
接下來兩天,林望舒想著帶孩子去北京新開的龍潭湖畔遊樂場,林望舒拿出地圖來,研究一番路線。
陸執葵便很有些懷疑的眼神:“媽媽出去會不會迷路?”
林望舒冷笑一聲:“怕迷路,那你別去,我帶著守倞去。”
林望舒也就不看地圖了,直接把那個扔給陸守倞:“來,記住路線。”
陸守倞記性特別好,堪稱過目不忘,不充分利用下可惜了。
對此陸守倞沒什麼意見,拿過來地圖,看了一番:“記住了。”
龍潭湖遊樂場遊樂場去年新開的,有許多新鮮遊樂設施,雖然對於玩過國外迪士尼的兩個小孩來說不算什麼,不過至少新鮮。
玩了遊樂場,本來還想著帶他們去爬爬長城,看看十三陵水庫,雲菂打來電話,說是想孩子了,讓把孩子送過去。
陪了他們幾天的林望舒也很樂意把他們扔出去,趕緊送過去陸崇禮雲菂那裡了。
說實話管孩子好心累,扔出去那是最好的,有人幫看孩子她感激涕零。
林望舒徹底自由了,悠闲自在,到處逛逛街,吃吃喝喝的,再和親朋好友聚聚,談天說地的。
先去見了寧蘋,寧蘋已經二十五歲了,女大十八變,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打扮時髦,手頭也寬裕,她在相親。
提起林聽軒,寧蘋眼睛裡依然會有光,不過看來已經不指望了。
林望舒心裡暗嘆,她突然想起自己當年和陸殿卿。
她總覺得自己一時衝動了,自己上了陸殿卿的當,不過想想也沒什麼不好的,反正他人品好,閉著眼睛跳了,幸好結果也不錯嘛。
果然人生在世,還是需要衝動一把的。
她還和昔日下鄉的知青朋友一起聚了,朋友們都三十歲上下的人了,大部分都結婚有孩子了,孟繡也結婚了,就是和當初林望舒的同事新加坡華僑陳志明,兩個人小日子過得還不錯。
最後,林望舒也和昔日大學同學聚了聚,那批大學同學大都發展得不錯,當年班長在一家知名國企工作,現在已經是經理了,陳六芽則從政了,去了某關鍵部門,現在位置已經不錯了,算是勉強實現了她當年的願望。
至於胡楊,實在是出乎林望舒意料,她竟然當了服裝設計師,投到了菲爾德先生名下,她的穿著緊跟時尚潮流,乍一看以為是國際名模,倒是讓大家意外不小。
胡楊對林望舒感激得很:“我之所以能走上這條路,多虧了你!你就是我的引路人!”
當初大家一個宿舍,如今多年不見,除了蘇方紅在國外讀博士還沒回來,冒箐箐已經和她們決裂,其它的竟然終於重聚在一起,三個人自然多有感慨。
林望舒便也說起自己遇到冒箐箐的事,幾個人面面相覷,全都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