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菂一下子笑了:“我們的望舒太出息了,給我們爭光了,不,不光是為我們家,這是為我們中國人爭光了,是不是?”
林望舒現在才勉強反應過來,她再次看著那封信,信上說要為她預訂機票,並且幫她訂好了四星級酒店,歡迎她到時候出席頒獎儀式。
她看著一家子高興的樣子,深吸口氣,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這個獎項她聽實驗室的教授提到過,她知道很難,她覺得這是很遙遠的事情,和自己並沒有關系,所以也沒太關注過細節。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得到,沒想到這種天大的好事竟然落在自己頭上了。
她隻覺得心裡的興奮激動仿佛煙花一樣,就這麼綻放開來。
林望舒獲獎的事,很快就在華人圈傳遍了,一個華人青年學者獲得了這個獎項意味著什麼,這太重要了。
林望舒的實驗室裡,學校裡,大家也都意料不到,都替林望舒高興,林望舒走到哪裡都是一片恭喜之聲。
至於在家裡,她更是不斷地接到恭喜的電話,陸崇禮也打來了電話,正式地恭喜她,就連科委會宋主任,都通過陸殿卿轉給她一個電話,告訴她,感謝她為國爭光,祖國為她而驕傲。
林望舒聽到這個,眼淚直接落下來了。
這個分量太重了,科委會的主任,這是部級的官員,這是掌管中國科學發展的,可見國內對這個事情的重視。
她的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和認可,她終於贏得了她希望所能獲得的影響力。
雲菂已經興致勃勃地找來了大牌設計師,專門給林望舒定制了衣服和首飾:“我們望舒必須穿得體面,風風光光上臺領獎,讓外國人看看我們中國女科學家的風採!”
陸殿卿見此,反而勸她:“母親,領獎的話,也不能太出風頭,還是得符合身份吧。”
雲菂一想也對,便笑著道:“那就定制幾套文雅一些的女士西裝吧,反正衣著上,我們肯定不能輸給別人的。”
如果說雲菂之前對於自己這個勤懇鑽研的兒媳有一點點關於教育孩子方面的擔憂的話,那現在那點擔憂顯然已經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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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的論調是:“教育孩子,首先要自己先強大起來,給孩子樹立一個目標和模仿對象。我覺得我有這樣優秀的兒媳婦,孫子不需要教育也能耳濡目染。”
對此,林望舒私底下對陸殿卿道:“幸好……”
陸殿卿輕笑著安慰她:“你不用放在心上,母親隻是擔心孩子的教育,再說我們確實都應該上心了,她的擔心也是有道理的。”
林望舒:“嗯,你說得對,這件事之後,我也稍微松口氣,盡量多操心孩子。”
她嘆了口氣,愧疚地笑著道:“給你騰出時間來,免得你被同事笑話。”
陸殿卿:“別想太多了,安心等著參加頒獎儀式吧。”
林望舒意外:“嗯?合適嗎?你們單位會不會有事?”
陸殿卿笑看著她,道:“我當然要去,各國駐聯合國人員代表都會出席。”
很快到了頒獎儀式那天,雲菂並雲家幾個舅舅一起陪同前去,雙胞胎穿著西裝整整齊齊地跟著,一大家子浩浩蕩蕩的。
陸殿卿卻單獨前往,他和同事一起過去,作為中方代表出席這次的頒獎儀式。
過去後,場面果然浩大,全球多個國家上百家媒體和記者都到場了,一百多個國家駐聯合國的大使也都出席,更不要說學術圈的知名科學家,所能想到的,幾乎都在了。
雲菂陪在林望舒身邊,笑著道:“今天這陣勢可真大,可見這個獎項還是挺有影響力的。”
小舅舅道:“看,主席臺上專家團裡,光諾貝爾獎獲得者就有四個呢。”
林望舒此時覺得自己腳底下踩著棉花,她整個人像是做夢一樣,甚至會忍不住問,這是真的嗎,真的嗎?
但是她想起自己在實驗室裡苦苦奮鬥的日日夜夜,終於告訴自己,是真的,這並不是夢。
這時候,終於到了宣布獎項的時候,當馬約爾博士口中說出獲獎者是中國人wangshul的時候,全場泛起一些意外,順著主持人目光朝著林望舒這裡看過來,大家看到這位年輕美麗的女科學家,驚奇不已,紛紛開始鼓掌。
林望舒在眾人的掌聲中,落落大方地走上了領獎臺,按照流程,從馬約爾博士手中接過來獎杯,並和對方握手。
滿頭白發的馬約爾博士笑看著林望舒:“沒想到中國人能獲得這個獎項,我非常意外。”
林望舒聽到這話,笑了,她知道對方是在誇獎她,是在贊嘆。
但是這句下意識的話,作為中國人聽來,其實有些刺耳,這裡面是西方人對華人固有的偏見。
所以她望著馬約爾博士:“謝謝馬約爾先生,不過——”
她莞爾一笑,略有些調皮但不失禮貌地反問:“為什麼中國人不能獲得這個獎項呢?”
馬約爾博士一怔,臉上露出歉意:“對不起,是我狹隘了,你真的非常棒。”
林望舒禮貌地笑著衝馬約爾博士點頭,之後,面對觀眾,將獎杯高高舉起來。
當她舉起獎杯的時候,她看到了閃光燈陸續響起的聲音,還看到無數的攝影機對準了自己,當然更聽到臺下爆發出來熱烈的掌聲。
那掌聲轟隆隆地就在耳邊震蕩,震得她耳朵發燙。
她便有些恍惚了,眼睛在人群中茫然地搜索過去,最後終於看到了人群中的一雙眼睛,他帶著溫潤的笑,坐在西裝革履的人群中,為她鼓掌。
隔著那麼多人,四目相對,他看到她在看他了,便揮手衝她示意。
林望舒的眼淚差點就落下來,不過她拼命忍住了。
在這一刻,她腦子裡想起來很多很多。
年少時,她調皮,她撕書,她被中學老師追在後面喊著你好好學習肯定有前途,可她就是不想學。
青年時代,她被人家說聰明,說她腦子好使,她其實並不喜歡聽。
因為聰明又有什麼用,不過是白白浪費罷了,一步錯步步錯,她的人生很難回頭,她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仿佛注定一事不成。
為什麼會走到那一步,有環境原因,也有自己骨子裡的惰性。
重活一世,她得到了很多,得到了陸殿卿的陪伴,得到了陸家的強大支援,當然也因緣際會,得到了冥冥之中天才物理學家的幫助,以及上輩子席銘老教授的指引。
當所有的因素累加在一起,她終究有資格站在這裡,手中捧著這個被西方人壟斷的獎杯,以中國人的身份高高舉起這獎杯,向坐席上來自一百多個國家駐聯合國大使並全世界上百位知名科學家致意。
這個時候,她腦中再次想起來席銘教授的話。
其實那隻是無意中的一個感慨,就像一陣偶爾的風,隻是這話卻總是在不經意間落入她的耳中,也落在她的心裡。
如果存在另一個方向的時間軸,中國物理學家本應獲得更多的榮譽。
她舉著手中的獎杯,忍不住想,她現在就已經存在於另一個世界了,她將席銘教授曾經的輝煌在這個世界復制,讓一切重新復現了嗎?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嗎?
就在林望舒的浮想中,頒獎進入了下一個階段,按照章程,林望舒拿出來自己事先準備好的英文演講稿開始講話。
她要開口的時候,抬眼間,再次看向了人群的陸殿卿。
心情平靜下來的她,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了。
在一群西裝革履正襟危坐的大使中間,他是那麼年輕那麼惹眼,他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以至於她一抬眼,便和他四目相對。
視線相觸間,她衝他輕笑了下,便放棄了英文演講稿,開始用中文發言。
當她第一句中文出口的時候,場上便起了騷動,畢竟從沒有人在這個場合用中文發言。
不過永遠不要小看聯合國的專業程度,就在林望舒開口講話兩分鍾後,現場幾十種語言,開始同步翻譯。
林望舒說一句話,後面不同語言的發音便陸續跟著回響在頒獎大廳中。
當林望舒的發言結束,掌聲雷動,在場所有的華人幾乎全都熱淚盈眶。
這時候,陸殿卿身邊的一位中國同事,幾乎眼含熱淚,嘆道:“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中文在這種頒獎場合被全世界這麼多人聽到,這是我聽到過最美妙的聲音,這也是我從事這份工作以來,最感動的時候了。”
陸殿卿看了看同事,輕淡一笑:“你看我時不時要帶著孩子去單位,是不是挺不容易的?”
同事一愣,驚訝地看了陸殿卿一眼,敷衍道:“對,不容易。”
他挺同情陸殿卿的,不過今天的他沒那心情說什麼,他的心思都在今天的頒獎儀式,都在那個讓他激動的女科學家身上!
陸殿卿輕嘆道:“現在,你知道為什麼了吧?”
同事:“?”
陸殿卿卻沒說話,徑自起身走向臺上。
這個時候,各國人員紛紛上前對年輕的獲獎者表示祝賀,陸殿卿也上前,在眾多圍繞的人群中走到了林望舒身邊。
林望舒在諸多祝賀聲中看到他翩翩而來,隻覺得一切都像做夢一樣。
這時候,旁邊一位某國大使伸出手來,就要握住林望舒的手祝賀,誰知道陸殿卿卻已經先和林望舒握手了。
某國大使看了一眼陸殿卿,眼神無奈。
畢竟這位女科學家渾身散發著迷人的智慧氣息,實在是讓人向往,況且他還有使命在身。
他便安靜地站在一旁等著,他是一定要和這位女科學家握手的,他要設法和對方取得聯系。
這時候,陸殿卿對林望舒道:“謝謝你,林望舒同志,我曾經參與過多次頒獎儀式,曾經恭喜過很多獲獎者為他們的國家獲得了榮譽。我非常榮幸,今天我終於可以走到獲獎者身邊說一聲,謝謝你,為我們的國家獲得了這樣的榮譽。”
“我們的國家”兩個字他咬得重且緩慢。
此時,記者雲集,現場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這裡,鎂光燈不斷地閃動,也有工作人員對獲獎者的發言進行翻譯,不過因為各國前來祝賀得太多了,祝賀者的話沒人翻譯。
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陸殿卿停頓了下,淺琥珀色眸子目光專注而溫和地望著林望舒,繼續道:“同時,謝謝你,為我、為我們的孩子獲得了這樣的榮譽。”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懂中文的,都驚到了。
人們詫異地看著陸殿卿,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場上的奇怪反應,也讓眾多不懂中文的茫然起來,那位某國大使更是驚訝地問:“他說了什麼,他說了什麼?”
難道邀請共進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