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看他眼神竟然還算誠懇,也有些意外。
她想了想,道:“算了算了,我就不刺激你了,過去的事不要提了,好好過日子是正經。”
她這麼一說,他卻有些犯愁,無精打採地道:“嗯,湊合過吧。”
林望舒看他這樣子,當然明白,關珠清到現在沒孩子,雷家正著急著,已經幾次去醫院要查了,可是查來查去,竟然也沒什麼毛病。
和她上輩子一模一樣。
林望舒慶幸,慶幸自己和雷正德終於無緣了,同樣的煩惱,交給她表妹關珠清去煩惱吧,和她沒關系了。
林望舒便好心提議道:“現在出國方便了,不行的話去國外查查,興許能查出什麼來呢,國外的醫學發展好像比國內好一些。”
雷正德皺眉道:“也有道理,回頭看看吧。”
林望舒:“當然了,你也考慮查查你自己。”
雷正德神情一頓,驚訝地看著她。
林望舒理所當然地道:“小雷,難道你以為隻有女人會有問題?沒準你才是不能生的那個。”
雷正德那臉色頓時黑得像鍋底,這個時候,但凡換一個人,他一定會發他那大爺脾氣。
不過眼前是林望舒,他到底忍下了。
林望舒看著他那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心裡莫名痛快。
活該。
第137章 (風起三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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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雷正德那不痛快的樣子,林望舒心情愉快地陪著和幾個同學試衣服了,因為是群眾模特,換上衣服後就負責在附近場地走走,營造一下氛圍。
胡楊性子開朗,看到那設計大膽的裙子,喜歡得很,蘇方紅和陳六芽就不太能接受,不過還是勉強試了試。
胡楊鼓勵大家:“我們應該用開放的心態來面對這個世界的美,這就是國際的時尚,沒事,穿吧!”
林望舒也笑著道:“對,我們要自由,要包容,要個性,穿上這衣服走在學校裡,那才叫美!”
說話間,就見時裝表演已經開始了,在激昂的音樂聲中,一個金發碧眼的模特走上了T臺,扭著身體,露著大白腿,走得搖曳多姿。
這場景對於那些風紀扣都系得緊緊的中國人來說,自然是吃驚不小,最前排的領導們一個個都低下了頭。
蘇方紅也是蹙眉:“怎麼穿這樣?”
誰知道就在這時候,那模特興之所至,竟然撩起長裙,眼看就那麼露出了
她這動作一出,就見仿佛大浪突然打來,一排的莊稼全都倒下。
陳六芽和蘇方紅張大嘴巴不敢相信,胡楊也驚詫不已:“這也行!”
林望舒差點笑出來:“這真是夠大家喝一壺的了!”
大家伙就在旁邊看著,雖然沒座位,但是看上面的服裝表演,再看中國的大門露出了一條縫,國外文化猶如衝擊波一般襲來,盡管臺下的觀眾滿臉提防保守謹慎,但是當表演結束的時候,林望舒發現,有些男同志把緊扣著的風紀扣打開了,還有些女同志輕輕往上提了提裙子。
可能這就是潛移默化,這就是氛圍。
表演結束,林望舒幾個被請到了後臺,菲爾德鄭重地感謝了林望舒一行人,胡楊幾個也都用英文和菲爾德交談。
菲爾德先生穿著誇張大墊肩的襯衫,留著長頭發和絡腮胡子,一股子潦倒藝術家氣息,說起英語來也是飛揚灑脫。
菲爾德為了表示對她們的感謝,送給她們每個人幾件衣服。
最後,菲爾德卻和林望舒說起來:“我想拜訪殿卿的父親。”
林望舒疑惑:“菲爾德先生,父親最近工作好像很忙,如果要拜訪的話,還是得看時間,這個你可以和殿卿談談。”
菲爾德先生有些苦惱:“我馬上要走了,殿卿說,這幾天他父親都在忙。”
林望舒:“那我也沒辦法了……工作忙確實沒辦法。”
畢竟陸崇禮的工作性質敏感,眼前又是一個高鼻子金頭發的洋人,誰知道他要幹嘛呢,這種事她也不能隨便說什麼。
菲爾德先生聽了,嘆氣,無奈地攤手:“也許他對我有些誤會。”
林望舒瞬間聞到了八卦的氣息,不過她還是努力壓下,一本正經地道:“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
告別了菲爾德先生,回去的路上,幾個同學興奮異常,她們覺得自己窺見了西方的時尚,長見識了。
不過林望舒卻想起那天陸殿卿說的話,陳年舊事。
菲爾德先生和她家公公有誤會,自家婆婆在法國的同學,這聽起來很有故事呢。
可惜,依陸殿卿那個性子,是怎麼也不會和自己多說的。
菲爾德先生終究沒能得到和陸崇禮見面的機會,就這麼黯然離開了北京。
事實上,他這次嘗試進軍中國的計劃也並沒有成功。
他的時裝表演風格對於此時的中國來說,無異於一場衝擊波,這場表演在服裝和外貿界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大家議論紛紛,甚至有人發表了文章叫《外國人的屁香》,辛辣嘲諷外國人連衣服都不穿,還玩什麼時裝秀!
輿論反響太過負面,菲爾德铩羽而歸。
那天周日,陸崇禮抽了功夫過來看望兩個孩子,這時候兩個孩子已經七個多月,可以隨意打滾了,陸執葵甚至嘗試著能扶著嬰兒床欄杆站起來了,見到了陸崇禮,便興奮地揮舞著小手,口中含糊發出一個類似“咿咿呀呀”的音節。
陸崇禮便笑得壓都壓不住,一臉縱容寵愛:“會喊爺爺了。”
林望舒想說,其實就隨便喊喊,人家見了誰都這樣喊,但她沒忍心打擊陸崇禮那顆爺爺心。
她明顯感覺到,當自己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陸崇禮那神情便略收斂了,不過沒說什麼。
過了好一會,當陸崇禮抱起來陸守倞,輕輕拍哄的時候,突然道:“他一把年紀了,還是這麼幼稚天真。”
林望舒愣了一下,之後才明白,這是說的菲爾德?
觀摩了服裝表演之後,整個暑假,林望舒都沒怎麼出門,隻是偶爾過去娘家看看,或者帶著孩子在附近走走。
大部分時候,都在家裡埋頭造論文。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學習籌備研究,她的基礎數學以及各方面底層知識都已經齊備,材料充足,現在需要做的事把自己的研究結果寫出來。
本來以為並不難,不過寫的過程中,依然遇到一些問題。
她的黎曼幾何模擬實驗用到了美國勞倫斯利弗莫爾實驗室年報的資料,可出於保密需要,他們的年報太過概括簡略,以至於並不好引用,這讓她幾乎陷入了困境之中。
最後她隻能自己動手,先綜合分析,再進行驗證性的工作,又時不時跑去北圖查資料,看文獻,甚至聯系了香港的婆婆,幫自己提供了一些國外學習資料。
就為了這一個問題,足足折騰了半個月,進度幾乎停滯。
好在她廢寢忘食地寫,又有陸殿卿幫著整理資料潤色,最後終於,趕在開學前,她把論文投遞給了《科學》雜志。
自己交了自己奮鬥生涯的第一份答卷,不知道能不能及格。
不過倒是沒什麼好遺憾的,通過這個過程,她自己也學了很多,物理學知識架構已經齊備,開學後,她再把自己短板的幾門功課趕緊補補,用不了多久,她覺得自己就差不多擁有了攻讀物理研究生的知識儲備了。
寫一篇論文就如同養育一個孩子,為了那篇論文,林望舒可以說是傾盡了所有的心血,好在,她的努力並沒有被辜負,開學後沒多久,《科學》雜志很快給她回信了,對她的論文提出了兩個修改建議。
她收到那封信後,興奮地前後看了七八遍。
她明白這意思,提了修改建議的意思是,可以錄用,但需要修改!
她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一連兩三天,課都不上了,就窩在家裡繼續改,遇到難題就跑去找胡教授。
胡教授看了她的論文,很有些激動,積極幫忙,給出不少建議。
她大喜過望,覺得胡教授就是大師,思路開闊,可惜了,自己暑假時候沒好意思來麻煩他,不然事半功倍!
林望舒這下子不著急了,想著把自己的論文進一步完善,這些完善自然又要進一步論證,要瘋狂查國內外文獻,這麼忙來忙去,等到她終於重新將論文寄出去投稿的時候,已經入冬了。
這年冬天,當第一場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當兩個孩子已經在床上到處亂爬的時候,她終於收到了《科學》雜志的樣書,她的論文發表了。
收到樣書的時候,林望舒眼淚直接落了下來。
生一個孩子十月懷胎,並不容易,寫一篇論文比十月懷胎仿佛更難!
捧著這《科學》樣書,林望舒先在心裡感激了那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席銘教授,又請陸殿卿幫自己轉達對那位美國天才留學生的感激。
陸殿卿道:“我會,不過我說了,他說過,這些程序的所有版權,他都送給你了。”
林望舒想起自己這一年的辛苦:“他那樣的天才,是不是學什麼都輕而易舉?”
她想著,如果有這樣一個天才,把自己這一攤子事給接起來,自己是不是就不用這麼辛苦了?自己完全可以把上一輩子所知道的傾囊相授!
這種榮耀和責任,她可以送!
她現在夫妻恩愛家庭美滿,要錢有錢要票有票,退一步海闊天空,她生活悠闲美滿不好嗎?
陸殿卿道:“按說是。”
他顯然看透了她的心思:“但人家需要的,未必是你想的。”
林望舒納悶:“什麼意思?陸殿卿,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那麼含蓄?”
陸殿卿略一沉吟,才道:“他的世界,和我們的世界不一樣。”
林望舒:“他總得吃飯吧,總得喝水吧?他難道吃飯不用錢?”
陸殿卿看著她,神情縱容而無奈:“那倒不是,他畢竟也是人,但他確實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
林望舒嘆:“可是這個世上哪有不食人間煙火的人,沒事扔山裡餓幾頓,可能腦子就清楚了。”
陸殿卿略想了想,笑道:“人確實會變的,你怎麼能總是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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