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沒有嗎?我們中國不是已經有紅寶石激光器了嗎?”
大夫看向林望舒衣服上的校徽,那是北大的校徽。
在這個年代,戴著大學校徽,特別是北大校徽出現在外面,總是會被人格外厚待,這就是大家眼中的天之驕子,哪怕在北醫三院這種校醫院也不例外。
大夫神態和藹了很多,寬容地笑著說:“沒聽說過,估計是理論吧,我們國內這方面研究還很落後,並沒有用於實踐,我們是北大醫學院,我們這裡沒有,其它學校更不可能有了。”
林望舒深吸了口氣,她徹底明白了。
牽一發而動全身,國內激光學發展的落後,其實已經開始影響各方面了。
數年前,中國的紅寶石激光器已經研制出來,並廣泛應用於醫學了,這才是正規的發展。
但是現在,沒有,什麼都沒有,一切都仿佛停滯了。
這隻是醫學而已,那戰爭呢,將來的坦克飛機飛船火箭,這一切的一切激光都是底層技術的基石。
她木然地往外走,走著走著,感覺自己腿都軟了,差點摔那裡。
她想起陸崇禮說的話,說如果承擔不起來,那就放下,沒有人強求你,不要給自己太多責任。
可問題是,如果放下後,沒人承擔呢?
她一直覺得,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著,她吃吃喝喝有錢就行了,她就是這麼平庸這麼小富即安,嫁給陸殿卿後,許多事,他也會幫自己承擔了。
反正他有錢有路子,反正他人品周正也寵愛自己,仿佛自己什麼都不用操心。
可問題是,這種事,沒有人幫她了。
她深吸口氣,拔腿就跑出去,上了公交車,直奔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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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學習,要把所有她欠缺的基礎知識理論補上,要盡快修完本科課程,要一步登天,要盡快有資格站在那些白發蒼蒼的老教授面前,掌握話語權,將自己所知道的那些功法全都一一實踐!
這個世界缺了一角,沒有人替她補天了!
第97章 (不期而至)
從那天開始,林望舒開始了廢寢忘食的學習。
之前她其實也算是用功了,但那種用功,帶著一種“我是大學生我要用功”的本職責任感,以及“我不用功也沒別的事幹”的敷衍感。
她渴望去獲得那些基礎知識,她瘋狂地希望自己有一天有資格站在那些掌握話語權的人面前,去說出自己的設想,而不是僥幸地寄託於匿名信的方式。
這個世界確實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那就恢復它好了。
如果沒有人來做,那就隻有她來做了。
她也許天分並不夠突出,但是她知道激光在中國的發展歷程,也知道一些關鍵時候的正確道路,她如果投身於這個行業,順勢而為,憑什麼不能推進這個行業的發展,讓這個世界恢復到原來的模樣呢?
她每天都泡在圖書館裡,圖書館裡沒位置就幹脆在宿舍裡學,有時候學得入迷了,幹脆就回去新街口家裡,在那裡徹夜地學,她學得如痴如醉,心裡裝著一股子勁兒,必須趕緊把這個骨頭啃下來!
她在晚上時候記錄了很多疑問,第二天在老教授們上完課後,拉著教授就開始問,問了一個問題還有另一個。
開始的時候她還怕老教授覺得煩,誰知道並沒有,教授們一個個激情飽滿,拉住她開始給她深入地講,她邊聽邊做筆記。
於是整個應用物理系都知道,那個原本也算用功的林望舒,突然變得格外用功,就像是瘋了一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大家開始以為她遭遇了什麼巨變,宿舍裡的同學甚至小心翼翼地問她家裡是不是出事了:“好像最近都沒見你提起你愛人?”
林望舒:“我愛人出國了,他挺好的,我們也挺好的,大家不用為我擔心。我隻是覺得,我們作為新時代的大學生,必須不能辜負這個時代,不能辜負國家給我們的機會,必須發憤圖強,報效國家,現在我們得到了高考的機會,進入北大,必須珍惜這個學習機會。”
她們自然覺得林望舒說得是對的,但是又覺得,不至於吧,哪至於這樣呢,之前也沒見這麼拼命啊,現在簡直是學瘋了,她這樣子學,還讓別人怎麼活,大家現在吃個飯都覺得愧疚,都覺得耽誤時間了。
林望舒並不指望大家都能理解,她知道她現在的狀態很詭異,但是沒辦法,她別無選擇。
激光是未來發展的重中之重,她總不能看著這個國家越發展越抽抽吧,總不能看著到了八十年代末,中國在各方面全面繼續落後於別的國家吧?
她並沒什麼雄心大志,但是這個奇妙的世界用一個浪頭將她推上去了,她隻能咬牙上了。
她現在覺得,人生最讓人痛恨的一件事就是學校宿舍竟然熄燈,為什麼要熄燈呢?
恰好那天學生會代表讓同學提意見,她便站起來,抗議道:“我們宿舍九點就熄燈,我覺得極其不合理,應該提意見改進,我要求電燈一直亮,要麼就給我們發蠟燭!”
她最後總結:“電燈已經成為阻礙我們學習進步的桎梏!”
其它同學也都紛紛贊同,抗議熄燈制度,要求徹夜長亮:“有同學能買到蠟燭,他們可以學到十點甚至十二點,我們沒錢沒票買蠟燭,九點隻能放下書睡覺,我們是社會主義社會,我們要求公平!”
也有人抗議:“法律系的他們有蠟燭,他們憑什麼有蠟燭?!”
這時候,坐在前面的葉均秋回頭看了她一眼,唇角動了動,好像有話要說。
葉均秋小聲提醒她:“可以裝一個小燈。”
林望舒納悶:“怎麼裝?什麼小燈?”
葉均秋微微湊過來,低聲道:“弄一個小臺燈,放在床頭,扯上線就行,我會裝。”
林望舒看著葉均秋,道:“那你馬上給我裝一個。”
葉均秋懶懶地道:“不要著急,需要先買一個小臺燈,海澱鎮五金雜貨鋪就有,我今天下課過去買,明天才能給你裝。”
林望舒卻挺急:“需要什麼票?多錢?我自己買就行。”
葉均秋勾唇:“不用了,這個不貴。”
林望舒所在的三十一樓是女生宿舍,一般不讓隨便進,進來需要登記,林望舒胡編了一個理由把他帶進來。
他手裡提著一個小臺燈,很簡單,上面有一個六十瓦的燈泡,除了這個,還提著鉗子和扳子剪刀。
到了宿舍後,他很快就找到了電線接頭。
林望舒有點擔心,從旁提醒:“你小心點,別漏電,萬一電到你呢!”
葉均秋懶懶地看她:“小林老師,你物理白學了,這樣怎麼可能電到?”
林望舒譴責:“你現在翅膀硬了,學會編排我了!”
宿舍裡幾個女生都好奇地看他忙活,林望舒也看,看了一會就沒什麼興趣,繼續拿著書看書了。
等她學完了三頁,他終於裝好了,打開開關後,燈亮了,宿舍裡女生都歡呼起來。
九點就停電太不方便了,大家都希望他幫自己裝一個小燈。
林望舒拿出來三塊錢給葉均秋:“你也不告訴我多錢,工業券我也不給你了,錢你拿著,多不退少不補。”
林望舒輕哼,威脅道:“你不要,我以後可不敢找你幫忙了。”
葉均秋淡看了她一眼,收下了。
等葉均秋走了,舍友都圍上來,好奇:“他對你真好,他自從來了後,一直對人冷冷淡淡的,就對你挺好,你們以前就認識吧?”
林望舒渾然不在意地道:“他以前是我學生。”
眾人驚訝:“啊?”
林望舒:“對,我學生,我教了他大半年。”
說完她繼續低頭學習了。
大家伙消化了一陣後才慢慢明白過來,一時嘀嘀咕咕地商量著,她們也想裝這種小燈,晚上看書方便多了,打算去找葉均秋幫忙。
林望舒有了小燈後,便如虎添翼,她晚上基本可以學到十二點,白天五點爬起來做早操運動,之後吃過飯第一時間衝向圖書館。
她開始拼命地閱讀物理學光學方面的著作,如果看不懂就囫囵吞棗掉看,把不會的問題記下來,之後跑過去教授們的實驗室問他們問題。
現在所有的教授都知道應用物理系的那個林望舒瘋狂地學習中是有層出不窮的問題,她幾乎是全應用物理系最刻苦最用功的。
很快運動會了,她是以前報名的,因為報名了又不得不上,隻好抽工夫去跑了四百米,跑完後,連比賽成績都沒看,趕緊跑去學習了。
中午時候,她一邊端著飯盒裡的玉米粥,一邊匆忙往外走,嘴裡還啃著一塊烤白薯,她現在已經不太想浪費時間慢條斯理地吃飯了,隻想抓緊學習。
誰知道一出食堂,竟然迎面看到了陸崇禮。
她有些驚訝,一時也有些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陸崇禮垂眼,掃過她手中的飯盒,淡聲問道:“小林,這是你的午餐?”
林望舒有些懵,不過還是點頭。
陸崇禮聲音略顯嘶啞:“你在學校就吃這個?”
林望舒點頭,點頭之後又搖頭。
她今天打飯確實過於簡單了,但那是因為她不餓,而且打肉菜需要排隊,她不想排隊,現在打的這些是最快的。
陸崇禮面無表情:“十天前,我讓你去醫院檢查身體。”
林望舒看著這樣的陸崇禮,有些擔憂,一直以來陸崇禮都對她非常溫和慈愛,從來都是帶著笑說話。
他隻是不笑而已,便讓人覺得事情很不對勁。
她解釋道:“我去檢查了,我第二天就去了,一個項目都沒落下。”
陸崇禮:“那檢查結果呢?”
林望舒一怔,她根本不記得這茬了。
食堂前人很多,周圍人都好奇地看過來,也有一些林望舒同學,停下腳步過來,看樣子是想問問林望舒怎麼了。
陸崇禮淡聲吩咐道:“跟我過來。”
他衣著考究,神情淡漠,眼角略帶幾絲細紋,渾身散發著年長者的威嚴感,簡潔而命令的語氣讓人望而生畏。
幾個同學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