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婆婆歸來)
過年後,陸殿卿自然是忙,各處長輩都需要拜訪,除了自家幾個還算親近的長輩,其它倒是不需要林望舒操心,陸殿卿自己就可以了,林望舒倒是樂得不去。
不過每次回來,陸殿卿就說:“大家都打聽起你,你現在很出名,他們都知道我愛人上人民日報了,我現在算是沾你光了。”
聽那意思,這都是陸老爺子的功勞。
林望舒最近也沒闲著,她那些學生們年後都陸續過來,大多是父母陪著一起來的,都提著禮品,說是要拜謝恩師,一個個感激不盡。
那些學生竟然大多數考上了,馮秀荷考上了北京化工,陳愛國考上了北京理工大學,也有一些,並沒考上自己報考的,不過通過各種走動,被調劑到了其它院校,反正最後大家幾乎都有了去處,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到了這個時候,那些家長們還能說什麼,對林望舒感激得恨不得跪下,隻說她是大恩人,學生們自然一個個崇拜得很。
而更讓林望舒想不到的是,李紅柱也來了,他媽陪著一起來的,拎了一大兜子東西,李紅柱媽千恩萬謝的,李紅柱站在旁邊一直沒吭聲,最後被他媽要求,給林望舒鞠了三個躬。
李紅柱竟然真考上了,考上了清華大學,實在是讓人意外。
等李紅柱走了,林望舒便越發覺得,當老師不容易,當老師要處處謹慎,有時候一念之間,也許就改變了學生的一生。
這個責任實在是太重大了,她現在回想,其實也有些後怕,萬一她當時是另一個想法呢,萬一這個孩子就這麼毀了呢。
當下想起來葉均秋,便找其它同學打聽起來,知道他並沒考上,落榜了。
馮秀荷:“據說他過去找了,查了分數,不過後來怎麼樣,他也沒和我們說,他那意思,他其實考得挺好,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沒錄取。”
林望舒聽著,想起那天葉均秋對自己說的話,其實多少已經猜到了。
晚上時候,等陸殿卿回來,她便和陸殿卿說起來。
她無奈地道:“他很優秀,如果真的因為別的原因耽誤了,那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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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殿卿略一沉吟:“要不你把他考號給我,我找人幫他查查。”
林望舒看了他一眼:“這麼大方?我以為你特別小心眼呢。”
陸殿卿輕笑:“隻是一個學生而已,我不至於這麼斤斤計較,再說到底關系別人一生前途。”
林望舒嘆了聲:“還是算了吧,我那麼多學生呢,犯不著。”
其實從馮秀荷的話裡,她猜到了,就是家庭原因了,從一開始葉均秋報名,他就知道結果了吧,他隻是想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試試運氣而已。
這種事自然陸殿卿可以查,但是查了後呢,他也做不了什麼,真要是想改變這一切,必須陸崇禮來出面,才有可能。
查出來,什麼都不做,於心不安,但是如果做,請求公公去涉足這種敏感事件,顯然也不合適,而且裡面不知道深淺,也會承擔一定的風險。
當初自己哥哥的案子,她都不想動用陸家的關系,更不要說一個非親非故的學生。
陸殿卿見此,便道:“其實如果他確實成績優秀,可以再試試,明年的形勢,應該比今年更好一些,機會也更多。”
林望舒想起以後的情況,高考頭一年還看家庭背景,但是第二年就不看了,也就有些釋懷:“對,今年被耽誤的,估計明年就行了,先不想了,反正他還小呢,過了年也才十九歲。”
這麼一想,自己過了年都二十二了,才開始上大學,也是悽涼。
她嘆道:“隻是難免有些遺憾,沒想到他這麼優秀,竟然沒考上,我也沒什麼能幫上他的。”
陸殿卿抬手,輕撫著她的頭發,溫聲道:“可是你改變了很多學生的命運。如果不是你,他們不會這麼順利考上,還有李紅柱,他考上了清華大學,可以說,如果不是你,他也許是完全另一條路。”
高考放開第一年的清華大學生,那就是天之驕子,如果不是林望舒,李紅柱是永遠走不到這條路上來的。
他最好的結果,也無非是進工廠當個工人,娶個媳婦,拿一輩子工資,而不好的結果,可能是想都不敢想的。
林望舒這才心裡好受一些,她想起班裡那些成績,覺得自己至少拉了很多學生改變了命運,葉均秋確實出了意外,但那也是沒辦法的。
人生就是這樣,努力了就行,不可能十全十美沒有遺憾。
陸殿卿卻道:“對了,你的高考作文,我認真拜讀過了。”
林望舒意外,無奈地看了陸殿卿一眼。
雖然她知道自己那高考作文必然會被每個人都讀一遍,但陸殿卿回來後,這事算是過去一波了,她以為兩個人他不會再提了。
當下含糊地道:“是嗎,你覺得我寫得怎麼樣,是不是文採斐然?我覺得自己挺能編的……”
夜色中,陸殿卿的聲音低低的:“你不要在我面前裝。”
陸殿卿側首,在夜色中凝視著她的側影,半響,輕嘆:“譚卉,是不是就是你上高中時來找過你的那個同學,戴著眼鏡,個子不高?”
林望舒聽到這個名字,心便抽痛了下。
她已經很久很久不曾提過這個名字,就算和孟綢,兩個人也總是有意地避開這個話題。
避開這個話題,就開開心心地,該幹嘛幹嘛。
陸殿卿隻是握著她的手,沒再說什麼。
林望舒也就靠在他懷中。
陸殿卿低聲說:“睡吧。”
聲音溫暖,帶著寬慰的意味。
林望舒埋首在他懷中不說話。
過了很久,久到陸殿卿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林望舒的聲音悶悶地在他懷裡響起。
“她很愛讀書,高中時候就愛讀書,哪怕去雲南,木頭行李箱裡一半也都是書,我們一起去了雲南,一起幫襯著生活。”
“我作文裡寫的,丟了命的就是她,她是被樹砸死的,就死在我腳邊。”
“其實我看到那樹倒了,我眼睛看到了,但是我傻了,我什麼都做不了,當我眼睛能看清楚一切,手腳能動,已經晚了。”
“她父親過去後,什麼都沒說,隻是在那片染了血的土地上取了一撮土。”
“他告訴我們說,要好好活著,把他家卉兒的那一份也活下去。”
陸殿卿握著她的手,低頭親她臉頰,淺淺地親,動作很輕。
林望舒低聲說:“其實這些我已經差不多忘了。”
陸殿卿摟著她,心裡卻想,還有很多很多事,隻是她不願意提罷了。
他倒是希望,她真的記性那麼差,全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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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各處走了一圈後,陸殿卿終於把人情世故都走了一圈,不過卻好像更忙了,一方面要上班了,另一方面,已經開始和藥品管理局的負責人聯系著,要和聯合國人口基金會接觸,洽談合作事宜。
這件事並不容易,畢竟涉及面廣,更不是一日之功。
林望舒也開始忙起來了,要準備入學的被褥以及學習用品,還需要準備轉組織關系,轉戶口等,這些都是錄取通知書裡寫的。
陸殿卿看她這麼忙碌:“被褥就算了吧,你要住校嗎?”
林望舒:“我想試試,平時住校,周末回家。”
其實是有些舍不得,不過他工作也很忙,她回來,他未必恰好在家,如果學校有個宿舍,她自己可以靈活掌握了,犯不著一定眼巴巴回家。
陸殿卿:“好吧。”
他顯然是有些不舍得,不過還是幫她準備起來,又幫她收拾衣服。
林望舒的衣服並不多,不過都是很好的,有最近自己挑著買的,也有陸殿卿幫她定制的,她看著這些衣服:“我穿這個去學校裡,是不是太資本主義了呢?”
她是隱約記得,這個年代的學生大多都很儉樸,校園裡都是軍黃和學生藍,她穿這個太惹眼了。
陸殿卿:“也沒什麼,現在學校裡還管這些嗎?”
林望舒:“我也不知道,算了,買了不穿也是鋪張浪費,就這麼著吧。”
陸殿卿看著自己給她買的羊毛裙,掐腰的,剪裁得體,穿上後,凸顯出玲瓏的曲線。
他盯著那裡,有些懷疑起自己,為什麼要買這種?
當下道:“要不還是別穿了,太好看也不合適?”
林望舒別他一眼:“不至於吧!”
陸殿卿:“要做好兩手準備,我們回頭再做幾身樸實的衣服,回頭看看他們穿什麼。”
林望舒:“好吧……”
她開學是正月十六,在這之前,便開始緊鑼密鼓準備著,而陸殿卿母親也終於要過來北京了。
於是她和陸殿卿又開始忙碌著收拾家裡,到時候陸殿卿父母肯定要一起住的,家裡一下子熱鬧起來了。
這公公婆婆要來住,頓時操心不少,比如到時候住哪兒就是問題。
陸殿卿父母是在這院子裡結婚的,當時人家結婚肯定住正房,就是她和陸殿卿的那間臥室,現在多年之後回來,去住東西廂房總覺得不合適。
不過如果自己搬出去,那傷筋動骨也麻煩大了。
陸殿卿見此,便道:“不用想那麼多,我父母住東廂房,如果有別的客人來見我父母要臨時住下,就住西廂房,本來也住不了幾天。”
有他這句,林望舒也就不多想了。
陸殿卿下班後,也和林望舒一起收拾,最後總算收拾利落了。
到了初九那天傍晚,陸崇禮難得過來了。
林望舒特意問起來:“父親,你看我們布置得哪兒還有不合適的?”
陸崇禮笑了下:“也沒什麼要緊的,你母親行程很緊,也就在你們這裡住兩天,再說你們已經收拾得很用心了。”
林望舒:“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