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並不會一直跟著,但是時刻關注著陸殿卿的動靜,如果有麻煩會幫著上前擋一擋,這都是事先的安排。
然而雷正德卻是不理,冷冷地看著陸殿卿:“殿卿,你我打小兒一起長大的,你結婚這麼高興的日子,我連敬你一杯酒你都不願意?”
陸殿卿定定地望著雷正德,突而一笑,接過來道:“正德,我和你嫂子謝謝你的祝福,你正兒八經叫一聲嫂子,這杯酒,我喝了。”
說著,他接過來,利索地一飲而盡。
喝完後,他捏著酒杯,就那麼盯著雷正德。
雷正德死死地抿著唇,艱澀地挪動目光,看向林望舒。
林望舒眼神輕淡,卻是根本不把雷正德看在眼裡的。
雷正德一個苦澀的笑,不過到底是道:“嫂子,祝你和殿卿百年好合,我——”
他突然捏起旁邊一杯酒:“我也幹一杯!”
他這裡喝完了,看過去,陸殿卿卻已經攜了林望舒往下一桌去了。
雷正德望著他們的背影,僵硬地站在那裡,半天緩不過神來。
旁邊雷正惠無奈,扯他衣角,才拉著他坐下來,低聲說:“你鬧什麼鬧,沒看這麼多人嗎,沒得讓人笑話!”
雷正德坐在那裡,低著頭,咬著牙,沒吭聲。
沈明芳冷哼了聲:“至於嘛,丟人現眼的,不就——”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
就在對面,她的兒子,泛著紅血絲的眼眶裡竟然有淚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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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敬了一桌的酒後,林望舒小聲問:“你還行嗎?”
陸殿卿聲音已經有些啞:“沒事。”
林望舒:“雷正德可真不是玩意兒。”
陸殿卿:“喝就喝了。”
林望舒:“後面還用喝嗎?”
陸殿卿:“後面才是正經場面。”
林望舒:“什麼?”
陸殿卿不著痕跡地捏了捏她的指尖,抿唇,沒再說。
林望舒突然明白了,後面是他三叔所在的那兩桌,那就是整個四九城最頂尖的圈子了,也都是長他一輩的人。
他到了那兩桌,估計要挨個和人寒暄,敬酒的話也不好用白水敷衍。
當男人真不容易。
不過好在這邊的宴桌也差不多快逛完了,最後幾桌是林望舒的家人朋友同學,關彧馨早就注意到那邊的動靜了,看著女婿眼尾泛紅,不免皺眉:“少喝點,可千萬別醉了!”
陸殿卿:“媽,我心裡有數。”
今天結婚,已經改口了。
關彧馨猛然聽到這麼叫,倒是有些不習慣,忙笑著說:“咱們這幾桌,意思到了就行了。”
陸殿卿頷首,先敬了林大靖和關彧馨,並關敬城,之後便是林觀海林聽軒。
陸殿卿:“大哥,二哥,我敬你們。”
林觀海也就罷了,林聽軒打量著陸殿卿,半響來了一句:“你要是對不起我妹,我可和你沒完。”
陸殿卿:“我知道。”
說著,舉起杯來敬酒,林聽軒直接伸手制止:“改天,不醉不歸,今天點到為止。”
陸殿卿望向林聽軒,幾年不見,此時的林聽軒眉眼間依然有著少年時的不羈。
他難得笑了,輕聲說:“謝謝二哥體諒。”
林聽軒倒是有些不自在:“謝我幹嘛,還不是為了我妹子!”
他這一說,旁邊大家伙倒是都笑了。
一時陸殿卿和林望舒過去了另外幾桌,是林家父母的朋友同事,並林望舒的同學以及知青朋友等。
林家的親戚朋友同學大多是普通老百姓,這還是頭一次到北京飯店這邊吃飯,又看今天這場面太大了,這新郎新娘走一圈也不容易,更沒有人好意思為難陸殿卿,不過是說幾句場面話恭喜恭喜就是了。
於是便到了最後那幾桌,這時候,陸殿卿姑姑陸知義並家族中一位叔叔也過來了,陪著一起去那兩桌敬酒。
陸弘道起身,親自引領著一對新人,逐個介紹。
這些人,有些林望舒上輩子聽說過,有些沒聽說過,不過這倒也沒什麼,她上輩子好歹有些見識,倒是不至於怯場,逐個問好時,表現得大方得體,倒是引來眾人一番誇贊。
一旁陸知義本是謹慎提防著,生怕她出什麼茬子,不過見她竟然大方得體,也是意外,這才略松了口氣。
林望舒淺嘗一口白開水,做做姿態罷了,在場的自然也沒人和她這麼一位新娘子計較,不過陸殿卿就不一樣了。
這邊男人們聊著,陸知義便不著痕跡地將林望舒帶離,林望舒:“那陸殿卿呢?”
陸知義聽她這麼說,看了她一眼:“讓殿卿多陪著說說話。”
林望舒沒再說話,跟著陸知義往內席走。
陸知義卻忍不住多說幾句:“今天來的,都是有臉有面的,特別是這兩桌,更是要格外留心,不能怠慢了。殿卿年紀還小,大哥又不在國內,借著結婚這次機會,讓他多和父輩的朋友聊聊,對將來總是有好處。他們這個年紀的,一般人想湊到跟前正經說句話都沒這個機會呢。”
林望舒自然明白,她雖然叨叨,但說得是有道理的,便也道:“姑母說得對。”
陸知義嘆了口氣:“你呢,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不過到了人跟前,倒是也能撐得起場面。”
林望舒聽著也是無奈,心想我既然能撐得起場面,你幹嘛還說我腦子不好使,還嘆什麼氣?
於是幹脆道:“姑母,這次也就是勉強應付,下次沒準我真腦子不好使呢,所以不能指望,您和我說這麼多,也沒用。”
陸知義神情一頓,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那可真是再也不想搭理她了。
她算是知道了,這侄媳婦就不是一個好說話的,這是專和人唱反調的,以後還是得遠著。
她剛要抬腿,就見那邊人群中出現一陣騷動。
陸知義翹頭看了一眼,頓時鄭重起來了,說話的腔調都有些變了:“來了。”
林望舒也看過去,就見外面停下兩輛吉普車,而吉普車上,下來的一位,頭發花白,衣著考究,卻是隱約有些眼熟。
她腦子裡靈光一閃,驟然明白了。
這就是陸殿卿所說的重要人物了。
陸弘道那一桌,不少人已經站起來了。
林望舒知道,能讓這一桌人齊刷刷站起來的,把四九城篩一遍也沒幾個了。
陸知義並幾個陸家媳婦,忙陪著林望舒過去陸殿卿身邊。
陸殿卿看到林望舒,對她微微頷首,倒是有些安撫的意思。
林望舒看他那樣,分明有些醉態,多少擔心他。
這時候,陸弘道並眾人全都迎了過去,外面那位也已經在眾人擁簇中上前,笑呵呵地和陸弘道握了手:“陸老弟,好幾年沒見了。”
寒暄了幾句後,陸弘道便介紹了陸殿卿和林望舒這一對新人,對方笑著道:“我這次是以陸老的朋友身份來參加陸家的喜宴,不用見外,就叫我一聲伯父吧。”
陸殿卿便恭敬地口稱李伯父,上前握手。
林望舒也和陸殿卿一樣,上前見過了這位李伯父。
陸弘道和眾人便擁簇著李伯父,過去了主桌上坐下來。
這時候,旁邊的陸知義沒跟過去,她從旁看著,便有些擔心,她總覺得林望舒這個侄媳婦讓人信不過,瞧她那樣子,絲毫沒有一點莊重,這個場合是她隨意亂說話的時候嗎?
陸知義正擔心著,旁邊沈明芳過來了。
沈明芳輕聲笑了下:“沒想到李同志都來了,今天這婚禮,可真是出了風頭。”
陸知義沒心思和她說,隻是微微點頭,看著那邊。
沈明芳淡淡地道:“望舒這孩子什麼性子,我大概也聽說過,其實是個好孩子,實誠,可問題是,家裡出身到底差了那麼一點,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上了一年高一就去了農場。”
說著,她嘆了口氣:“比起殿卿來,確實有些不匹配,你說遇到這種場合,以後怎麼應付,可不是讓長輩操心嗎?回頭沒得也耽誤殿卿的前途。”
這些話簡直是刺一樣扎進了陸知義心裡,她雖然不是陸殿卿的媽,但陸殿卿十四歲陸母便去了香港,她自然多少有些當媽的心態,想著多操心一些。
現在找了這樣一個媳婦,終究心裡不踏實,怕林望舒壞了事。
一時又有些無奈,家裡也太縱著這孩子了,非要自己做主,誰也不管不問的,哪能這樣呢,簡直不成規矩!
這時,卻見林望舒正和李同志說話,她皺眉,旁邊的沈明芳已經小聲嚷嚷開了:“她幹嘛呢,這個時候,是她說話的時候嗎?一個女人家,沒個分寸!”
陸知義越發皺眉,仔細看著,誰知道,卻見李同志笑呵呵的,竟然站在中間,林望舒和陸殿卿則一人一邊,旁邊的攝影師給他們拍照開了!
陸知義看著,李同志臉上笑得和藹,氣氛竟然是難得融洽,這才松了口氣:“也是沒治了,她以為這是她家隔壁大伯嗎?”
嘴上這麼說,卻是松了口氣,能在這種人物面前輕松說話,拍照的時候看上去一點不緊張,態度大方從容,其實也足足夠了。
比她想象得好太多了。
於是她看了一眼旁邊的沈明芳,沈明芳正蹙眉看著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