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了半天,關彧馨又提起來陸殿卿:“這兩天咱家紗窗也換了,回頭看看,得買點好茶葉,再買一套好茶具,人家來了,總得請人家喝口茶,裝裝門面吧。”
旁邊林觀海說:“茶葉我想辦法吧,茶具的話,有之前聽軒淘換的那一套紫砂的,我看著倒也能上臺面。”
關彧馨:“行,趕明兒你找出來,洗幹淨了準備著。”
吃過飯後,林望舒回屋,琢磨著自己爸媽。
她想,爸爸不善言辭,其實對媽媽卻是很疼的。這種疼,也許是因為憐惜自己往日的大小姐淪落到了這個地步,也許是因為夫妻的愛,不過不管怎麼樣,都是疼愛的,哪怕家裡日子也說不上多好,其實也在竭盡全力想給她最好的。
第二天,林望舒一早過去了中組部,想著催問下自己的申訴信問題,結果到了那裡一問負責人:“你哥哥的案子,我們已經在查了,這個事當時確實兒戲了,我們正在調這方面的資料,也派了人去查當年的檔案。你呢,回去也讓當事人過來一趟,需要配合我們做調查。”
林望舒一聽,喜上心頭,她知道自己哥哥這個案子按照正常估計得拖沓到明年了,畢竟不是什麼大案子,沒想到現在就有眉目了!
如果已經開始調查的話,按照流程,也就兩三個月,估計就能徹底把事情給辦妥了!
等自己哥哥案子給洗清了,那就趕緊催著,讓他找一個安分工作好好幹,以後還用愁嗎?
一時林望舒自然是千恩萬謝,又把一些缺少的信息給人家補充了,說好了趕緊通知自己哥哥回來,配合調查。
因為這一樁,她自然是喜上眉梢,走路也輕快起來。
誰知道一進胡同,就恰好見雷正德正蹲在自家大雜院門口,看上去一臉苦惱。
她莫名,視而不見,打算進家。
雷正德猛地看到她,忙起身:“望舒,望舒。”
林望舒:“你又幹嘛?”
雷正德:“我弄到了紅塔禮堂的票,你要嗎?我費了老大勁兒弄到的!這個特別難,這次是外國音樂家過來開獨奏會,我求爺爺告奶奶才弄到兩張,我帶你去紅塔禮堂聽音樂!”
Advertisement
紅塔禮堂那是好地方,在三裡河一代,四部一會的建築群就在那裡,紅塔禮堂以前就叫計委禮堂,還是後來改叫紅塔禮堂的。不過即使這樣,在老百姓眼裡,那也是鼎鼎大名的禮堂。
說直白點,在老百姓眼裡,那裡不是北京,那裡是國家。
紅塔禮堂放映的電影,就是國內最新最時尚,甚至外面不會公開反映的,那就是頭一水兒的,那個說起來就是“內部片”,是身份的象徵,一般人搞到一張票都能得意忘形,看一場電影足足可以向親朋好友顯擺半天的。
再退一步說,拿著那票去禮堂外面倒賣,一張票掙塊八毛都不是事,別人還得求著你買呢!
所以雷正德看著林望舒,眼中甚至有些得意。
林望舒好笑,目光淡淡掃過他,道:“你留著自個兒看去吧,我們平頭老百姓,可沒那眼福。”
雷正德有些急:“望舒,你不知道,這次可不一樣,可不是一般電影!是國外一位知名的小提琴家過來中國演出,這可是頭一次,很少見,這次的票不知道多少人都在託關系找路子,我能弄到兩張票,我可真是使出吃奶的勁兒了,我這還不是為了讓你高興!”
林望舒:“可我不高興啊!”
雷正德咬牙:“你到底怎麼了?”
林望舒:“我們不是分手了嗎?你弄到票和我有什麼關系。”
雷正德有些挫敗地道:“我到底做什麼,才能滿足你?”
林望舒:“其實我也納悶,我到底做什麼,你才能知道,我們真的不可能了。”
雷正德苦笑連連:“林望舒,別瘋了,咱倆都談了,四鄰八舍都知道,我就算是為你負責,我也肯定向你提親!”
林望舒聽了,一口氣沒緩過來:“提親?你是不是夢遊呢?”
雷正德望著林望舒,咬牙:“望舒,過去一些事,我可能確實顧慮不周到。那次殿卿說起你們胡同的傳聞,我就明白了。以後,我可不能讓你那麼難堪,望舒,你等等就知道了!”
林望舒此時聽到陸殿卿這三個字,隻覺得非常嘲諷可笑。
她笑了笑,道:“雷正德,我好像告訴過你,其實我已經領證了。”
雷正德一隻腳跨上了單車:“放心,我肯定和你結婚。”
林望舒:“你竟然還和我提陸殿卿,我就是和陸——
然而,雷正德話聽到一半,人一蹬車子,已經跑了。
跑了……
林望舒沉默地看著他飛速滾動的自行車後輪,心想這人性子這麼急,是急著投胎嗎?
她正想著,那邊關珠清卻冒出來了,怯生生地說:“姐,你還和他糾纏著呢,不是說分了嗎?”
林望舒:“是分了,但這不是還沒分利索嘛?”
神經病的思維,有時候普通人挺難理解的,雷正德本來就是一個牛皮糖,那纏勁兒一般人想都想不到。
上輩子,為了她要離婚,他甚至在家裡亂砸亂打犯神經病,差點直接送去六院。
關珠清便咬唇,猶豫著說:“紅塔禮堂呢……一般人想去都去不成。”
林望舒一聽,愣了下,之後好笑地看向關珠清。
她上輩子和雷正德結婚後,關珠清時不時過來找自己,她早就覺得不對,總覺得她和雷正德眉來眼去的,敢情竟然是真的?
可真不要臉,這還惦記上了。
從什麼時候?從誤以為香椿芽是雷正德送的時候?
那她如果知道是陸殿卿送的,豈不是又惦記陸殿卿?
關珠清被林望舒看得臉紅:“姐?”
林望舒笑了聲,為了以後姐妹見面不尷尬,也為了她好,林望舒正經地說:“珠清,看到沒,那是我分手的對象,但是即使分手了,他也對我糾纏不休,他那個人死心眼,估計一時半會沒心思找別的。”
關珠清越發不自在:“姐,你說什麼呢!”
林望舒:“就算找別的,他心氣也挺高的,我是因為長得美,他才看上的,要不然人家才看不上咱們這種人家,可就是這樣,他們家依然嫌棄,門戶不一樣,進了門白白被人家拿捏,我們是好好的姑娘家,就算家裡窮,在家也是受寵的,當寶護著,犯不著去那種人家當兒媳婦受那種罪。”
關珠清臉紅耳赤:“姐,你說這話,倒是把人看低了!我不至於去撿你剩下的洋落兒!”
說完,關珠清轉身捂著臉跑了。
林望舒心想自己又傷害了姑娘家脆弱細膩的心思,可,這不是實話嗎?
她這輩子,是不指望能和關珠清當好姐妹了。
林望舒想起這件事,還是覺得非常好笑。
今天雷正德再次提起來陸殿卿,她不免納悶了,此時的陸殿卿,回想起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是什麼感受?
他是嫌自己帽子上的草不夠綠油油嗎?
她試圖理智客觀地思考這個人的行為,是君子風度,是以為自己和雷正德愛得火熱?
其實她現在對於陸殿卿的種種行為,已經沒有任何氣惱了,有的隻是好奇,而這種好奇,讓她開始試圖去思索上輩子的那個陸殿卿,那個四平八穩疏離冷淡,每天都會和她打一個招呼的陸殿卿。
那樣一個陸殿卿,仿佛一個難解的方程題,存在著不可知的變量。
而她需要代入的,就是今生的已知條件。
回到家,寧蘋卻已經回來了,她一臉興奮:“大哥已經說定了,我過幾天就上班,我能上班了!一個月給我二十五,我覺得挺多了,二十五塊呢!說是還有宿舍住,我可以去住宿舍,而且還有食堂,這個對我來說真是沒想到,我有工作了!”
林望舒聽著,自然也為她高興:“二十五真不少了,你現在是臨時工竟然就能拿二十五塊,你看我費了那麼大勁兒,去當高中老師,也就是三十出頭,比你也就多十塊錢,你以後如果能轉正,肯定能上三十。”
寧蘋自己也很滿意,臉上發紅,一個勁地點頭:“姐,我也這麼覺得,我馬上能掙錢了!”
正說著,就聽到外面敲門聲,林望舒一眼看到,好像是陸殿卿。
她想起雷正德今天的話,笑了下,對寧蘋說:“就說我睡著了,沒空接待。”
說完,直接躲裡屋去了。
寧蘋忙應著。
一時林望舒進了裡屋,就聽到外面寧蘋開了門,之後脆生生地說:“睡著了,沒空接待。”
林望舒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這麼理直氣壯的語氣,這麼一戳就破的謊言……
這時候,又聽陸殿卿道:“寧蘋,我今天過來是送這個的。”
寧蘋好像驚訝了下,忙說:“我不要我不要!”
陸殿卿:“我得了好幾個,阿姨,你,還有你姐都有,這個上面還可以寫字,我想問問你姐喜歡什麼字,我好寫給她。”
寧蘋:“這樣啊……”
陸殿卿:“如果不方便,那今天就算了。”
之後寧蘋就沒聲了。
林望舒納悶,心想陸殿卿這是在說什麼?他拿了什麼送來?
她正胡思亂想著,陸殿卿卻已經對寧蘋說:“那我進去問問你姐。”
一時竟覺得,人世間許多事,或許就在一個緣字,上輩子確實沒什麼緣了。
仿佛有什麼事,就怪他好了,不怪他怪誰。
隻是依他的性子,自己要和雷正德結婚,他確實不可能說什麼了。
陸殿卿:“我拿到兩張紅塔禮堂的票,明晚。”
林望舒明白他的意思:“我又不會怪你,當時那情況,誰又能怎麼著。”
林望舒苦笑一聲:“陸殿卿,過去的事,我真的不想去想了,對我來說,一切都是重新開始,這樣就挺好的。你也知道,我記性不好,許多事,能忘了就忘了,也挺好的。”
陸殿卿:“不過到了後,我們還需要做一下準備,所以大概周二正式過來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