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林望舒就煩了,真膩。
他就是這樣,無論自己多生氣,無論之前吵成什麼樣,過兩天他都可以嬉皮笑臉,仿佛一切矛盾都不存在,還會各種作怪哄著她逗著她。
真的很沒意思。
林望舒:“除了分錢,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
她挑眉:“還是你想探討下把我哥抓起來的問題?”
雷正德:“瞧你,見到我就沒幾句好話,我隻是想和你心平氣和說說話。”
林望舒面無表情:“那你先把錢給我。”
雷正德:“我們先說話,說了話我給你錢,你會差你錢嗎?”
林望舒:“誰知道呢,反正錢不到我手裡,我就覺得不舒坦。”
雷正德被她氣笑了:“天天都是錢,你都鑽錢眼裡了!”
林望舒:“你不在乎,你給我錢啊!”
雷正德:“我們說點正經的。”
說著,他拿出一根煙來,夾在手指上:“你好好聽我說話,說完了,我給你錢。”
林望舒看著他的動作:“你這已經學會抽煙了?”
雷正德會抽煙,但那是過幾年開始做生意才會的,沒想到現在竟然早早學會了。
雷正德拿出火柴,滋啦劃了一下,天飄著毛毛雨,火柴潮,他沒點著,又拿了另外一根,這次嚓的一下就點燃了,他微微低頭,用手護住火,點了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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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舒冷眼旁觀,越看越覺得他的動作都和後來的雷正德像了。
反正越像越惹人反感。
雷正德緩慢地吸了一口,才看向林望舒,苦笑說:“這幾天在家裡實在是憋悶,難受,臉上又有傷,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正好別人遞了一根,就抽了。”
煙霧嫋嫋,透過斜飛的細雨,帶著一些湿潤飄入林望舒鼻中。
林望舒蹙眉,她不喜歡,一點不喜歡。
她努力地想,陸殿卿抽煙嗎,好像不抽,三十五歲都不抽煙,太好了,她更喜歡清爽的男人。
林望舒:“你有什麼就說吧,說了把錢給我。”
雷正德揚眉,憔悴的眉眼無奈地說:“你這麼喜歡錢?”
林望舒:“我的錢,我要回來天經地義,我不偷不搶不違法犯罪,我喜歡錢沒礙著誰。反倒是你,不還我的錢,在這裡和我扯犢子,像不像男人?”
雷正德嘆了口氣:“你啊,總是常有理,平時吵架拌嘴,我沒一次贏過你,哪次不是我讓步?什麼都是你對。”
林望舒:“你說的這叫人話嗎,我看和狗叫差不多。”
雷正德:“對,我是狗,我是學狗叫,要不要我給你汪汪幾聲。”
林望舒:“這就是你要說的話,行,你給我錢,回吧。”
雷正德黑眸認真地看著林望舒:“我還沒開始呢。”
林望舒:“你說。”
雷正德低頭吸了一下,之後輕輕吐出一口煙,才道:“我和我姐談了,她不來給你道歉,我也沒辦法,其實想想,我確實沒本事,管不了家裡人,你受了氣我也沒辦法。”
林望舒面無表情。
雷正德:“望舒,我媽確實說了一些話,可能是不好聽,讓你不舒服,我姐姐脾氣確實也不太好,可她們就那樣的脾氣,我也沒法,我從小就聽她們那麼說話的,讓她們改也不好改,她們有時候也說我,我還不是忍著,我也沒往心裡去,和她們相處,就不能小心眼。”
林望舒心想,這可真是反得一手好思。
雷正德:“不過呢,林望舒,你放心好了,這一切我都會努力去改變,我一直在勸著我媽不要生氣,即使我被打了,即使你跑去我家裡鬧,我也在勸著我媽,我掏心挖肺和她們聊!”
他無奈地說:“你不知道,今天為了這事已經鬧到我爺爺那裡了,我爺爺這幾天身體不好,我還為了我的事叨擾他。”
雷正德爺爺是一個很講究的老人,做事正派,對林望舒也不錯,林望舒對他倒很是感激。
不過聽到這話,她也沒什麼心軟的了,反正是別人家爺爺,和自己沒關系,老人家如果被氣到,那就怪自己子孫不爭氣好了。
於是她道:“你說完了?可以把——”
雷正德一抬頭:“我知道,給你錢,給你錢,我再說幾句話就給你,我求求你別說那幾個字眼了,小時候落下的毛病,我一聽那幾個字就尿急。”
林望舒面無表情,她現在對於雷正德話會進行自動屏蔽。
雷正德長嘆了口氣:“望舒,不管怎麼樣,我們也是掏心挖肺地愛過,現在我在努力,我一直都在努力,如果我媽讓你不舒服了,我會努力讓一切都變得好起來,你一定要相信我,知道嗎?”
林望舒揚眉,看著這樣的雷正德。
雷正德一臉真誠。
林望舒卻心想,天底下怎麼有這樣坑人的男人,生了一個這麼會哄人的嘴。
她當然知道雷正德是愛自己的,對自己也確實不差,但是那又怎麼樣,對於林望舒來說,這個男人隻有0和1的區別,隻有對或者錯的區別,反正他養了傍尖兒,和別人生了孩子,那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對的。
沒有中間值。
為什麼要容忍?
將就來的幸福她寧願不要!
不要告訴她和別的女人生小孩是為了兩個人長久在一起,也不要說什麼那是他不得已而為之。
雷正德也許覺得,兩個人隻要還在一塊就是幸福了,但他不懂。
人和人的底線是不一樣的,他已經觸及了她的底線,這樣委曲求全的愛情她也無福享受,面對於雷正德來說,就算豁出命去,也沒法給自己想要的東西。
林望舒又想起來陸殿卿,陸殿清能在三十五歲的時候依然單身一人,雷正德卻在三十五歲的時候迫不及待地抱回來一個私生子,哪怕二十年之後兩個人都會變化,但是至少在這十幾年的維度裡,陸殿卿就是贏了。
所以她看著眼前一臉真誠的雷正德,終究是輕嘆了口氣,認真地道:“正德,我告訴你一件事。”
雷正德:“你說。”
林望舒:“我已經談了新的對象,馬上就結婚。”
雷正德揚眉:“是嗎?”
林望舒:“是。”
雷正德:“那我倒是好奇——”
他眉眼間泛起惡劣來:“他知道你已經被我睡了嗎?”
林望舒一怔,之後低頭,她記得旁邊有一塊板磚。
她撿起來,直接拍過去:“我看你這張臉就是欠。”
一板磚呼過去,雷正德被打得半邊臉通紅,不過他卻並沒惱,他眸底翻滾著火燙到燒人的情緒,抬手指著自己完好的另一半臉,啞聲說:“來,還有這邊呢,再來一下,我的望舒就是能幹,打人都打得這麼利索。”
林望舒:“給錢,不然你的懷表我直接給你扔糞坑裡去。”
雷正德痴痴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拿出一個信封:“給。”
林望舒接過來,拆開信封,之後一張一張地數錢。
雷正德:“我會少你錢嗎?我什麼時候虧待過你?!”
林望舒:“這可不好說,錢上面,隻有我自己不虧待我自己。”
她是刻意要數,不但要數,而且要清清楚楚一張張地數,這是一種姿態,也是一種羞辱,更是一種清算,這就是在告訴雷正德我和你就是錢的關系
雷正德這個人大方,林望舒和他算錢,他就已經很受不了了。
最後,終於數明白了,竟然是三十張,林望舒不太記得自己存折裡剩下多少錢,她隱約記得沒到三百塊,按說二百多,也許是二百五六十?
她將那三十張大團結塞進已經有些泛潮的信封裡:“我存折多少錢?我忘了。”
雷正德:“差二十多不到三百,你不用找零了。”
林望舒把懷表掏出來,又從三百塊裡掏出來兩張,一起扔給他:“還你,我們兩清了。”
雷正德拿過來懷表,錢卻是根本不接。
兩張大團結飄落在地上,很快被地上的湿潤浸透。
雷正德:“我給出去的錢,不會再拿回來。”
林望舒拿到了錢,真是神清氣爽,從此後她和這個人徹底沒關系了。
再相見,這個人將是她丈夫的發小。
於是她笑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深情,但你知道你說的話都是放屁嗎?”
雷正德卻隻是痴痴地望著林望舒:“林望舒,如果我說的不是放屁呢,那一切還可以挽回嗎?”
林望舒無動於衷:“我剛才說了,我已經喜歡上別人了,我要和別人結婚了。”
雷正德突然咬牙切齒起來:“你就是故意折磨我,是不是回到北京之後你吃飽了撐的闲著沒事就要折磨我折騰我,你是不是想看我給你跪下來呀?我給你跪下來可以嗎?”
林望舒轉身就走。
雷正德從後面喊:“林望舒,你忘了嗎,明明說好了,回來之後就結婚,你忘了我們在雲南農場,在紅杉樹下,坐在蘆葦叢旁,我們曾經說過的話嗎?”
林望舒回首,看了一眼雷正德,她清楚地看到了雷正德眼中的痛苦。
她嘆了聲,終於道:“雷正德,我已經忘了,這些回憶,在我眼裡早就褪了色,就像是嚼過的甘蔗,咂得毫無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