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便拿了自己從雲南帶過來的一包茶葉:“舅,雲南的茶餅,你嘗嘗這個味兒。”
關靖城笑呵呵的:“望舒做事就是周到,我常說,讓珠清沒事跟你學學。”
林望舒聽著這話,其實並不太愛聽。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關珠清並不喜歡自己,甚至一直反感著。
可能是因為關靖城張嘴就是跟著你姐學,天天有人這麼叨叨,擱她她也會反感。
不過現在她作為那個被反感的,她也不樂意,臉上也就淡淡的。
要不說姐妹情也是要緣分呢,就算親姑舅表姐妹,不投緣也白搭。
這麼說著話,關靖城便問起來雷正德的事:“總算回來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關靖城其實也就隨口一問,關彧馨卻瞬間冷了臉:“結婚?結什麼啊,那個對象,我越看越不好,想著這事就這麼算了,回頭讓望舒再找好的,咱們大姑娘不愁嫁。”
關靖城一怔:“啊?不是都處了好幾年嗎?”
關彧馨:“哪好幾年,就一年多!再說處過怎麼了,這不沒結婚,沒結婚咱就能散。”
關靖城:“說得也是……”
林望舒低頭在那裡剝蒜,感覺到一道視線,便看過去,卻恰好看到關珠清打量的眼神。
關珠清察覺到林望舒的眼神,連忙收回去了,低下頭,有些局促地絞著手指頭。
林望舒也沒多想,繼續低頭剝蒜。
說了一會兒話,關家父子也就走了,一家子收拾收拾要睡了。
Advertisement
林望舒和寧蘋睡裡間,關彧馨和林大靖睡外間,關彧馨便叨叨著,說外面那間防空洞改建的瓦楞房可以蓋起來,蓋起來回頭可以讓兩兄弟睡,這樣也能住下。
一時又開始說著以後家裡怎麼怎麼安排,將來林觀海和林聽軒結婚了,到時候怎麼住。
躺下後,林望舒隻覺得疲憊從體內往外溢,那是積攢了多少年的疲憊,骨子裡的疲憊,哪怕身體回到了年輕時候,也依然能清晰地感覺到凌遲著自己意識的疲憊。
這疲憊是一種後勁,是白天得知自己重回年輕時的興奮勁兒過去後,才慢慢地醒過來的疲憊。
她癱軟地躺在那裡,喃喃地說:“我再也不會伺候男人了。”
寧蘋已經要睡著了,她沒聽清:“姐,什麼?”
林望舒繼續道:“我也不會洗手作羹湯了,誰他媽愛幹誰去幹!”
寧蘋有些茫然:“姐你在說什麼?”
林望舒說了一句粗話,真是太痛快了,覺得上輩子所有的鬱氣都可以罵出來了。
真好,她竟然可以說粗話了。
她再也不是雷家那個溫馴賢惠的兒媳婦了,她從頭來過,這輩子,她是林望舒!
於是她攥著拳,又低低重復了一句:“誰他媽愛幹誰去幹!”
寧蘋頓時眼睛都瞪大了。
第9章 名聲
一大早,林望舒父母都去上班了,林望舒在家沒事,便開始琢磨著給她哥寫申訴書,這一寫才發現,家裡要筆沒筆,要紙沒紙,連哥哥的具體出生年月日都得翻箱倒櫃。
她讓爸爸先在家找戶口登記簿,她自己找出來以前自己上學時的鋼筆,又去買墨水和紙。
反正自己想學習,這些肯定還是要的,可以趁機多買點。
走出沒兩步,就看到了陸殿卿。
破敗的青灰老牆旁是多少年的老槐樹,槐花飄落,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層淺淡的米黃,他長身玉立,就那麼站在槐花樹下,手裡提著一個規規整整的皮包,肩頭卻是殘留著雪白的槐花瓣。
她看到他,他也看到她。
四目相對,他神情頓了頓,才說:“我答應你要找的書。”
林望舒無比驚訝:“那你幹嘛不進來?”
陸殿卿:“我也是剛走過來,正在想你家是哪個門。”
林望舒“哦”了聲,不再去想了,便接過來看了看,正是高中課本,忙翻了翻,雖然紙頁有些泛黃,但都是齊全的,正是她想要的高中課本。
她再望向陸殿卿,便充滿感激,笑著說:“謝謝你,這個我太需要了。”
陸殿卿眸光落在她的笑上:“不用謝,舉手之勞。”
他看起來沒有要走的意思,林望舒便隨口說:“聽胡奶奶說,你最近要被提拔了?”
陸殿卿淡聲說:“隻是常規升職而已。”
林望舒聽他這麼說,想著他說話總是這麼含蓄低調,優秀就優秀,還非得藏著掖著!
不過她還是笑著說:“還是得恭喜你,升職了工資也漲了吧。”
陸殿卿:“會漲一些。”
林望舒對錢比較感興趣,便道:“真是羨慕,別管什麼級別,漲工資就行!”
陸殿卿唇角微微翹起。
林望舒:“你進來坐坐嗎?我從雲南帶回來的茶餅,七子茶,你嘗嘗。”
這句話一般就是謝客了。
其實真要給你喝茶水那早就動手了,光動嘴不說話,那就是請客人抬屁股走人。
陸殿卿神色收斂:“不用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林望舒:“你慢走。”
陸殿卿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轉身:“昨天你幫我晾衣服,麻煩你了。”
林望舒怔了下,正要解釋,他卻已經邁步離開,走得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林望舒想了想,她回頭得提醒她媽,她帶回來的茶葉,如果還有的話,得送陸殿卿家一些,雖然人家根本瞧不上,但好歹是自己的心意,哪怕他們扔了,反正她這人情到了。
當下她去供銷社買了紙筆,回來就開始寫申訴書,這申訴書按說都是有格式的,開頭寫個人信息,姓名籍貫家庭地址出生年月日,後面寫申訴事項,最後寫上申訴理由。
林望舒知道最難的就是這個申訴理由,不能太渲染感情,得實事求是,還得有理有據,說白了你寫了申訴書,人家一看,覺得像那麼回事,才給你當成一個申訴案件來辦,要不然一看你胡說八道就給打回來了。
好在林望舒上輩子在北大做行政,寫得最多的就是各種文檔報告,她很會這個格式,也知道怎麼寫才能出彩。
最後好歹寫了一個底稿,她想著潤色潤色,再問問爸媽具體信息,當初下鄉的支隊,支隊大隊長叫什麼,總之這些信息最好再詳細些,寫好了就可以交過去中組部了。
寧蘋沒什麼事,先把家裡打掃過了,之後就在旁邊晃來晃去的。
林望舒:“咱家就這麼點兒地,寧蘋你晃得我眼花,你也坐下來看看書。”
寧蘋:“姐,看不下去啊!”
她試了,太難了,一看就頭疼。
林望舒:“要不你去剝花生吧。”
寧蘋:“花生已經剝好了啊。”
林望舒瞧了瞧,想給她找點活,但家裡整整齊齊幹幹淨淨的,沒辦法,一家子都是勤快人兒,就沒給剩下一點活,最後她看到旁邊有一個塑料袋子,袋子上印著赤腳醫生,上面寫著“消毒口罩”,她便道:“要不你把那個拆了,馬上入夏了,咱攢著做蚊帳。”
寧蘋:“好。”
寧蘋果然安靜下來,認真地去拆口罩了,林望舒得了清淨,將申訴書放在一旁,之後開始翻開那些課本來看。
這些課本應該是陸殿卿看過的,上面有些還寫了筆記,這倒是對她幫助很大。
她大致翻了翻,覺得語文問題不大,數理化有些細節需要再摳摳,解題套路她大致明白,但是公式需要記,細節需要了解。
不過總體不難。
這麼翻了一遍,她有信心了,高考,她可以。
未必一定能過去北大,但人在北京,機會還是多,總歸能考個大學上吧。
這麼忙到了中午,寧蘋便準備做飯了,等做到差不多一半,關彧馨回來了。
關彧馨距離家近,在家吃飯,不過林大靖沒回來,他們單位有食堂,食堂的飯菜有補貼,挺便宜,關彧馨就讓他吃單位,這樣還能省點。
關彧馨回來時候,冷著臉,她拎了一袋子朱古力點心碎,直接扔給了林望舒:“吃點,多補補,瞧你瘦的!”
林望舒看她這樣子,覺得不對勁,忙問:“媽,怎麼了?”
關彧馨拎起掃帚:“我找人打架去!”
林望舒一驚,寧蘋也嚇了一跳,這是唱得哪一出?
關彧馨卻已經拎著衝出去了,她跑到了大雜院外胡同裡,直接掐腰大喊:“馬翠雲你給我出來,你在那裡嚼什麼舌根子,我們清清白白大姑娘你給我亂嚼舌根子,今日你出來給我說清楚,不然咱今天就沒完!”
林望舒趕緊跑出去,卻見胡同外已經聚集了好幾個,一個比一個尷尬,呆在那裡。
而那馬翠雲,更是紅著臉:“我說什麼了?我哪兒亂嚼舌根子,咱就是說這個事,我說的哪句假的?”
關彧馨指著她鼻子罵:“你少給姑奶奶賣蔥,剛才不是挺能白話的,我家的事怎麼樣關你屁事,輪得著你在這裡嚼舌頭,你算老幾,你家滿腦門虱子你還管上我家事兒了?回頭姑奶奶給你一板兒磚,叫你知道什麼叫肝兒顫!”
林望舒聽著,大概猜到了,這估摸著就是嚼舌頭說了自己和雷正德的事,被自己媽聽到了,可不就急眼了。
馬翠雲一聽也氣了:“我說望舒媽,您吃槍藥還是怎麼了啦!咱說得那都是真話,那都是真話,你們望舒那婆家不就是雷家嗎,我要好姐妹就住他們家附近,說是已經掃聽著要給兒子相親了,怎麼著,我還能聽假了不成!”
大家聽著這話,臉上就精彩了,都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