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顏溪之前,我以為婚姻就是爸媽那樣,感情好得足以忘記身邊一切。我對這樣的感情毫無興趣,甚至對女人也沒有期待。”原弈苦笑,“顏溪這個女人,看起來斯文柔弱,實際上能夠做出擰斷車門、脫鞋砸人、穿著高跟鞋偷踩壞蛋這種事。說胡也不溫柔,還常常跟我對著幹,有時候有特別狗腿,長得也不是絕色傾城,你說她究竟哪裡好?”
原博心想,他如果真說一句顏溪的不好,他們的兄弟情誼大概就要受到考驗了。
“不過她的眼睛真漂亮,每次她看我的時候,我都會忍不住想,就是她了,她讓我做什麼都沒關系。”原弈抓了抓頭發,他不習慣在別人面前吐露心聲,所以有些不自在,“我也知道這樣沒出息,一點都不像個男人,可是……”
“可是誰叫我喜歡她呢,”他聲音小了下來,“原本那些堅持,好像也不太重要了。以前我總覺得,怎麼會有男人心甘情願為女人拎包,低聲下氣哄她們,這還有什麼顏面可言?”
“與顏溪在一起才發現,面子都是個屁!”原弈咬著牙,似乎也覺得自己無藥可救了,“隻要她對我皺一下眉,我都會忍不住反省,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讓她不高興。”
“早知道我認識她以後,會變得這麼沒出息,我……”
原弈頓住,他又能如何呢,現在的他甚至連一句假如都舍不得說。
他舍不得沒有跟顏溪在一起,更無法想象顏溪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的畫面。
他這輩子就這樣了,栽在了這個女人手裡,什麼男人氣概,什麼面子,什麼原則,都是下水道的汙水,一衝就沒了。
原博拍了拍原弈,並沒有嘲笑他:“你懂得這些,說明你已經真正長大了。”
“隻有成長,才會讓你明白,真正的男人並不是一味的保持著高姿態,永遠不彎腰,永遠不妥協。”原博臉上露出欣慰的笑,“你讓我感到驕傲,有時候我也會替你擔心,怕你驕傲一輩子,忘記了看一看身邊的生活。”
“我很感激顏溪,她讓你活得更像一個普通的男人。”
原弈沉默片刻:“你還說我,你自己也不是一樣嗎,都快三十五的人了,也不見你有結婚的意思。”
“我跟她都是不想結婚也不想要孩子的人。”原博臉上露出一絲笑,“每個人都會遇到適合自己的人,你遇到的是顏溪,我遇到的是她,挺好的。”
“哥,你有不婚主義,是不是因為爸媽的影響?”原弈問。
原博神情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紀不要胡思亂想,你不是要去找小溪,還不趕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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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了,”原弈搖頭,“也沒什麼事。”
“剛才急成這樣,現在又沒事了?”原博起身看了眼髒兮兮的廚房,嘆氣道,“走吧,我請你到外面去吃。”
原弈換了身外套,順手把鑰匙放進上衣口袋,跟原博出了門。
兄弟兩人吃飯的時候都不愛說話,很快吃完一頓飯,兩人走出來,迎面便碰上了宋朝。
原博知道宋朝追求過顏溪的事情,也對宋家內部的競爭心知肚明,他對宋朝略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麼。他原本以為原弈看到宋朝,會有過激反應,但他顯然還不夠了解原弈,從頭到尾他的表情就沒有多大的變化。
宋朝也沒有想到會在吃飯的地方遇到原家兩兄弟,三人面對面站著,誰也沒有先開口。
大年二十九還單獨出來吃飯的男人,要麼是自己不會做飯,家裡也沒人做飯,要麼就是不想待在家裡。
“原總。”宋朝笑了笑,目光在原弈身上掃了掃,“真巧。”
原博與宋朝握了一下手:“還沒恭喜宋總升職,祝宋總大展宏圖。”
“多謝原總。”宋朝垂下眼睑,十分客氣,“不過靠著長輩餘蔭,比不上原弈先生,自己創業卻也成了業界新貴。”
這話看似在自謙,實際是在挑撥原家兄弟的感情。原博現在掌管著家族企業,原弈發展著自己的公司,宋朝說他不如原弈,實則是在暗示原博,原弈比哥哥還厲害。但凡兄弟二人之間有半分嫌隙,都會因為這句簡單的話鬧出矛盾。
“宋總謬贊了,我們家小二也就是瞎折騰,他能不把自己餓死,我就滿意了。”原博微微一笑,頗有“吾家有子初成才”的驕傲感。
宋朝:“……”
這兩人是豪門兄弟,不是豪門父子吧?原博這種看似自謙,實則帶著幾分自豪的姿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見慣了豪門兄弟之間的勾心鬥角,第一次見識到真正的兄弟情,宋朝下意識覺得這是原博在做戲。
他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不是謬贊,是說的實話。現在業內很多人都稱贊原弈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年輕一輩知原弈卻不知原伯父,這樣的贊譽,可不是我們誰都能有的。”
原弈斜挑著眉,慢悠悠道:“你說得對,我也這麼覺得。”微微抬下巴,他氣定神闲,“我確實比你要優秀一些。”
宋朝:“……”
原博幹咳一聲,壓住自己差點控制不住發出來的笑聲。
“原弈,我們高中同學三年,你就如此討厭我?”宋朝微笑,極有風度,“以後在商場上,我還希望你能多多照顧,我們互惠互利,爭取雙贏的局面。”
原弈看著宋朝,嗤笑一聲,忽然道:“宋朝,你大概忘了,你現在是宋家的當家人,不是宋大少。”心計與手段有時候是必不可少的東西,但是要撐起一個家族,靠的確實手腕與魄力。
宋朝面上的笑容僵住,隨後又恢復如常:“當然。”
兩人相看相厭,原弈不想跟宋朝多廢話,轉身就往外走。
“對了。”宋朝見原弈走出了幾步,才笑著道:“上午的事情是個誤會,我跟顏小姐隻在咖啡廳坐了不到半個小時,她跟我也沒說過幾句話。”
他跟她,連一杯咖啡都沒有喝完。
原弈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問沒有說話,扭頭走出了飯店。
宋朝看著原弈的背影,愣了半晌後忽然笑了一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又是那個風度翩翩的宋家當家人。
顏溪把買好的窗花紅燈籠拿回來交給宋海,父女倆吃完飯就開始大掃除,掛燈籠貼窗花,顏溪第一次嫌棄家裡的房子太大,她跑上跑下累出了一身汗。偏偏她爸覺得,平時可以請小時工做衛生,過年一定要自己動手才有意義。
苗條纖細的顏溪趴在沙發上氣喘籲籲,胖胖的宋海卻健步如飛,在顏溪面前來來回回,連個大喘氣都沒有。顏溪開始懷疑,這些年去練拳的是她爸,不是她。
最近半年為了工作,都沒有好好健過身,等過完年她就去半張健身卡,把自己矯健的身姿找回來。
天快黑的時候,父女倆終於把別墅收拾得像過年的樣子,顏溪趴在窗戶邊,擦去上面的熱氣往外看了看:“爸,下雪了。”
宋海在廚房做晚飯,聽到顏溪叫他,以為有什麼事,手裡拿著鍋鏟就出來了:“怎麼了?”
“沒什麼,外面下雪了。”顏溪見宋海系著一條大花圍裙,忍不住笑了,“爸,你又把公司剩下的福利品拿回來了?”
別人家公司給員工發福利,一般都比較高大上,她爸公司就偏偏特立獨行,有時候發全國各地的特產,有時候甚至還發生活用品,顏溪常常想,如果有員工跑到網上去投“我的老板是奇葩”系列稿,她爸絕對能夠上榜。
“剩了幾條,扔著也就扔著,拿回來用也不浪費。”宋海低頭看了眼圍裙,“上面的花是牡丹,過年系這個吉利。”
牡丹富貴,確實……挺吉利。
吃過晚飯,顏溪抱著軟枕打開了電視,正準備玩一玩被她遺忘了很久的手機,她仿佛聽到了敲門聲。
風雪這麼大,應該沒人來拜訪,難道是她聽錯了?
她凝神靜聽,還真聽到了敲門聲。
拉開門,拎著好幾個大袋子,原小二就站在門外。
“原小二?”
“我很想明天再來,可是家裡太空,我一個人待著太安靜了。”原弈傻乎乎地笑著,“我想來看看你,等會就走。”
他滿身風霜,肩膀還在瑟瑟發抖,幾個大袋子不知道裝了多少東西,冒著這麼大的風雪,就是想來看看她。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男人。
但是……她喜歡。
宋海聽到外面的動靜,從廚房伸出腦袋看了一眼,見女兒跟那個傻小子都站在門口,他想提醒他們,門口那麼冷,站在那兒吹寒風很舒服嗎?
不過看到原弈臉凍得通紅還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的模樣,他默默地走上了樓。
眼不見,心不煩。
“你是不是傻?”顏溪把人拉進門,拍去他身上的雪花,“司機沒把你送進來?”
“送進來了。”原弈把東西放下,摘下帽子與圍巾,“你不要拍,別凍著手。”
司機把他送進來,他身上為什麼還有這麼多積雪?
他究竟在門外站了多久?
“李姨回家去了?”顏溪記得李姨是帝都本地人。
原弈點頭:“嗯,她雖然放心不下我,不過大過年的,我也不能讓她連年都過不好。”平時不覺得,可是當他看到窗外飄揚的雪花,無意間翻到顏溪與宋朝坐在咖啡店喝茶的照片,忽然覺得整個屋子就空蕩蕩起來。
當他來到顏溪家大門外時,才忽然想起自己此舉有多衝動,理智告訴他,應該坐回車上,然後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回家睡一覺明天早上再過來。
但是情感卻告訴他,理智是什麼鬼東西,他想見顏溪,不想一個人等待明天的到來。
顏溪把他帶來的東西,該放冰箱的放冰箱,該掛起來就掛起來,轉頭摸了一下原弈的手,見終於暖和了過來,才伸手戳了戳他的腦門:“你是不是笨?”
“擁有愛情的人,智商難免受點影響,”原弈握住顏溪的手指,在她臉上輕輕一吻,“可是我太想你了。”
敲門的時候,他就想,他想見她一面,哪怕隻是看一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