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於書香世家的於婉清甚至還找了先生算命。先生說,季櫻先天不足,容易半途夭折。忌遠門,忌獨行,得錦衣玉食地嬌養大。
於婉清眼中染上哀傷,攥緊季櫻的手:「囡囡是不是會怪媽媽?」
季櫻手被握得有些疼,她搖頭:「沒有,我不怪媽媽。」
「可你爸爸和大哥都說,我做得不對,才會讓你想逃開我。」
「不是這樣的,」於婉清搖頭,傷心道:「媽媽隻是怕你受傷…」
話說一半,她又立馬搖頭,「我不說了,我不給你壓力,囡囡不要生媽媽的氣。」
季櫻心尖都揪緊到了一起,說出的話卻蒼白無力:「我沒有生氣…」
於婉清卻是溼潤了眼眶,啞聲道:「沒有生氣為什麼要離開媽媽?」
「你想嫁給景深,也是因為媽媽嗎?」
所有的話卡在了喉間,季櫻閉了閉眼,握緊母親的手:「我也沒有要離開。」
「我隻是…」她頓了頓,艱難地說:「隻是想多一點點的空間。」
看著季櫻低落疲憊的眼睛,於婉清心中突然一痛,說不出話來。
她伸手環抱住女兒,一遍遍地呢喃。
「對不起,對不起…」
「囡囡給媽媽一點時間。」於婉清有些語無倫次地說:「媽媽一定想辦法改,好不好?」
季櫻輕拍於婉清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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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回抱住母親,輕聲道:「謝謝媽媽。」
-
樓下,傭人替季天澤舀好了粥。
季琛吃完早餐,準備出發去公司,正低頭扣著襯衫的袖扣,「爸,媽她怎麼樣?」
「好多了。」季天澤:「現在嚶嚶在和她說話。」
季琛低應了一聲,一時沒人再說話。
昨天夜裡,父子倆分別接到傭人的電話,急急便從公司趕了回來,凌晨才堪堪安頓。
季天澤緩緩喝下一口粥,突然,喊住即將出門的季琛:「我準備同意嚶嚶和傅三的婚事。」
季琛腳步一頓,聞言,驟然扭頭看過去,抬高了聲音:「爸?」
季天澤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坐。」
……
「可是…」
季琛還想反駁,但對上父親清醒又銳利的眼,口中激烈反對的話咽了回去。
幾秒後,他委婉開口:「我不求嚶嚶的丈夫多麼卓然優秀,但至少該是個愛她的男人。」
「原本我也是這麼想的。」季天澤抬眼,淡問:「但你會讓嚶嚶受委屈嗎?」
季琛:「自然不會。」
「這就對了。」季天澤道:「整個季家就是嚶嚶的底氣。」
「嚶嚶並不缺愛,無論她嫁給誰,那個人都不值得讓她受委屈。」
季天澤點了支煙,指尖輕彈菸灰,眼中有種目空一切的鋒利。
「所以,與其找個庸才,不如選個配得上她的男人。」
「而這,也是嚶嚶自己的選擇,她現在寧願跳出季家這個溫室。」
「亦或稱為,華麗的牢籠。」
季琛眼中情緒變換莫測,良久,他揉了揉眉心,沉下溫潤眉眼。
緩緩問:「就不能再多留兩年嗎?」
季櫻出生時,季琛就已經上學。後一直忙於學業和工作,陪在她身邊的時間少之又少。
身為哥哥,甚至還沒來得及庇護她,便要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傅景深。
季天澤吐出口煙霧:「這是你妹妹自己的選擇。」
季琛沒有再說話,一時廳內隻有阿姨輕手輕腳收拾東西的聲音。
突然,有傭人小跑進門,衝餐桌方向道:「先生,有人來。」
「誰?」
「他說他叫傅景深,過來看望太太。」
季天澤放下筷子,道「請他進來。」
「傅景深昨天和嚶嚶在一起。」季琛略一思索,便推測出了信息,一時表情變了又變。
季天澤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不冷不熱地輕呵一聲。
不多時,季家的門關處出現一道頎長身影。來人長身玉立,清冷矜貴。
「季叔叔。」傅景深進門,目光移到季琛身上,略頓一秒:「大哥。」
季琛:「……」
「坐。」季天澤指向沙發,「吃過了嗎?」
傅景深頷首,「吃過了。」
季琛移步走去沙發,淡瞥傅景深一眼:「傅總不上班,怎麼有時間光臨寒舍?」
傅景深客氣笑笑:「看望季夫人,自然比工作更重要。」
季琛懶得廢話:「是你帶著嚶嚶去徽州的?」
「我恰好在徽州。」傅景深淡淡道:「偶然機會知道了她的行程,順道去機場接了她。」
季天澤也來到沙發:「那還得多謝景深你照顧嚶嚶。」
「我應該做的。」
有傭人上茶,朦朧水汽模糊了傅景深眉眼,他吹散熱氣:「不知季夫人情況怎樣?」
「腳踝輕微骨折。」季天澤道:「勞你掛心了。」
除了季家辦的幾次大型宴會,他來季宅的次數屈指可數。傅景深四處環視一圈,都沒看到季櫻的身影。
季天澤看出他的目的,道:「嚶嚶在樓上陪她媽媽。」
傅景深斂眸,「這樣啊。」
頓了幾秒:「其實我今天來,也確有要事要和季叔和大哥商量。」
季天澤摩挲著虎口,故作不知地反問:「哦?」
傅景深開門見山道:「我想求娶季櫻。」
季天澤表情不變,繼續聽著他往下說。
「之前季叔說,婚事全憑櫻花意願。」傅景深緩聲道:「我很榮幸,她願意嫁給我。」
話音剛落,季天澤的手機恰巧響起,他略感抱歉地朝傅景深一點頭,「我先去接個電話。」
傅景深:「您隨意。」
季天澤起身去接了電話,隻留沙發上坐著的季琛和傅景深。
「所以你是家裡路子走不通,就轉而去找了我妹妹?」季琛輕呵一聲:「傅總真是煞費苦心。」
傅景深略挑起眉。季天澤不在,他說話少了大半的客氣:「你娶老婆你不上心?」
季琛:「……」
傅景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也是。」
「我忘了大哥還沒女朋友。」
季琛:「……」
稍微調侃了兩句,氣氛倒沒剛剛那般凝滯。
傅景深不再玩笑,換了語氣,正色道:「季琛,我不知你是否知道,櫻花她不開心。」
季琛託腮朝他看去,「你想說什麼。」
傅景深:「在我和她僅有的幾次接觸中,她都切實地為過多的管束而困擾。」
季琛眯了眯眼:「你就是因此誘惑嚶嚶和你結婚?」
傅景深並未回答,隻是道:「我隻是想說,如果櫻花和我在一起,我會給她自由而有邊際的生活。」
「她會比現在更開心。」
良久,季琛都沉默著未說話。直到這時,季天澤接完電話過來,和傅景深道:「讓你久等了。」
「你和嚶嚶的婚事,我答應。」季天澤坐下身,「不過我有幾個問題,得在婚前說清楚。」
傅景深頷首:「您請說。」
「第一,不要把嚶嚶牽扯進兩家的商業利益中。」
「這個自然。」
「第二,如果婚姻出現了無法容忍的背叛,嚶嚶可以隨時提離…」
還未說完,傅景深不假思索打斷:「我會淨身出戶,立字為證。」
季天澤一頓,連季琛都掀起眼皮看過去。
傅景琛面不改色:「或許您需要我現在立個字據?」
季天澤擺手,嚴肅道:「這個決定不是我替你下的,你得慎重考慮。」
「我明白。」
季天澤深深看他一眼。論起來,傅景深少時父母離異,原因便在於雙方商業聯姻,婚後各自出軌,之後合作到期,二人說散就散,留下年幼的傅景深由爺爺帶大。
傅景深看出季天澤眼中的意味,開口:「父母犯的錯誤,我不會重蹈覆轍。」
季天澤再說不出任何反對的話,他沉默幾秒道:「我知道我接下來的問題有些荒謬,但事關嚶嚶,我不得不慎重。」
「您請說。」
「你曾和朋友放言說我的女兒一般。」季天澤眼神犀利:「到底如何一般,需要你這般大費周章地求娶。」
傅景深稍頓,輕咳一聲。
「說出來您可能不信,我說的一般,是指茶。」
他斟酌著,思考怎麼說出這種冒失行為,最終開口:「當時我從雨霖鈴的木窗,看見了從青石橋上走下的櫻花,失手打翻了茶盞。」
「哦?」季天澤挑眉:「這麼說,你對嚶嚶是…」
「一見鍾情,情難自禁。」傅景深一字一字道。
話音剛落,樓梯方向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
季櫻一席粉白旗袍,頭髮挽在腦後。她手中拿著的茶盞打翻在地上,此時正看著沙發的方向,眉眼中的錯愕還沒來得及收去。
遇櫻(這親事我不同意第章第章第章)
似沒想到他這般乾脆,季天澤面色稍頓,一時沒有說話。
傅景深心中的猜測印證。他從未想過,輕易便能娶到季櫻。
季天澤的話,聽起來句句在理。但若真正因故退縮,那往後他連季家的門都摸不著。
很快,季天澤便調整好了表清,客氣地說:「這樣,未免顯得我們家太過不講道理。」
傅景深低頭清理著棋盤,「我虛長櫻花六歲,便是再等幾年也無可厚非。」
滴水不漏。季天澤眯了眯眼,哈哈笑了兩聲。
含糊道:「當然,我也做不了嚶嚶的主,具體如何,還得看她的意願。」
傅景深長指執起最後一顆棋子,丟進棋簍,忽地笑了笑:「那自得憑她做主。」
……
季櫻一覺睡醒時,睜眼望見於婉清站在一旁,彎腰捏了捏她臉蛋,「怎麼在這兒都能睡著?」
她揉了揉眼睛,一起身,發覺太陽竟已經落下半邊。而睡前還在下棋的二人,此時已經不見蹤影。
「你爸去陪你爺爺了。」於婉清說:「至於景深,他公司有事,已經帶著你傅爺爺提前離開。」
「…噢。」季櫻語氣迷糊,掀開身上的毛毯,玉足垂落在半空中,晃了晃。
這種一覺醒來物是人非的感覺並不好,季櫻託腮發了會呆,道:「我怎麼睡了這麼久呀。」
「是呀,你怎麼睡了這麼久呀。」於婉清忍俊不禁地看著女兒懵懂的小臉,起身替她梳理著烏黑長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