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不去認真想宋喻接近的目的,因為心裡覺得沒必要。現在開始意識到,這小孩對自己的特殊性,終於認真了幾分。
從宋喻的反應裡大概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是有目的。
——隻是這個目的或許意外的單純。
宋喻煩躁地抓頭發,心裡突然又覺得委屈。
所以謝綏其實還是沒有完全相信他?
覺得他的接近都是別有目的?
甚至以為自己和那些渣攻一樣覬覦他長相?
莫名有一種真心錯付,被背叛的感覺。
宋喻越想越氣,日!
“成成成,做什麼都是居心叵測!以後我不管你的事行了吧!”
說完宋喻轉頭就走,長腿大步向前,明顯壓著怒火。
謝綏:“……”
玩脫了。
看著宋喻氣衝衝的背影,謝綏難得有了些無奈,跨步跟上,去牽宋喻的手,用力扯住他。聲線卻放低,清冷之下帶了點溫柔繾綣:“對不起。”
宋喻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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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倒是宋喻誤會謝綏了。
如果謝綏開始懷疑起他接近的目的。
那不是因為不信任,相反,是開始在意。
上輩子活到那個地步,重生回十五歲,謝綏並不覺得有人能到他身邊來算計他。慣會察言觀色,韜光養晦,他一眼能看清很多人,於是猜忌懷疑防備,都顯得多餘。
隻是,對著宋喻,當然不能說這些。
謝綏想起了自己在宋喻眼裡的人設,愣了下後。
睫毛微顫,皮膚在月光下更顯得蒼白,神情有幾分無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抱歉,第一次,有人對我那麼好,還不是特別習慣。”
宋喻本來還在氣頭上的,想起他還有傷,就憋回去了。
又聽著這話,愣了下。
回憶起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謝綏面臨的難堪處境,以及當初從他手裡接過藥時,謝綏眼裡的難以置信和惶恐。
……對善意的惶恐。
這些天來,相處越發自然。
搞得他都快忽略謝綏這個年紀藏在骨子裡的自卑和脆弱了。
宋喻低頭,看著謝綏抓著自己手腕的手。
他用勁很大,抓的他有些疼。
校服挽起,露出手臂上,隱約可見淡青色血管。
謝綏輕聲說:“對不起,別生氣,以後我不會再問這個問題了。”
放低嗓音後,像撒嬌,在他耳邊麻麻的。
宋喻:“……”
好了。
沒氣了。
但宋喻還是覺得需要申明一下:“最後做一次解釋。”
“你是我在景城遇到的第一個同齡人,我覺得我們特別有緣,而且我特別心疼你,想對你好,就是那麼簡單。你就當我是個傳播愛與正義的大善人吧,昨天不提到了彼得潘?”
“……哦,你眼中的少兒啟蒙讀物。你可以把我當做彼得潘那種,正義的,善良的,目的就是讓你快樂的,明白了嗎?”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解釋,
但謝綏笑了起來。
聲音混著夜風,低沉溫柔。
“好,記住了。”
我的彼得潘。
宋喻覺得他認錯態度良好,還想逼逼,結果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思路。
一看來電人,歐依蓮。
果斷拒聽。
但是歐依蓮似乎是發了狠勁,一直打過來。
宋喻猜都能猜到是什麼事。
肯定關於王辭。
他也不拒絕了,接通。
“有事嗎?”
電話那邊是歐依蓮飽含憤怒的語氣:“謝綏是不是在你旁邊?”
宋喻:“你猜。”
歐依蓮心情十分煩躁,說話已經可以說是陰寒了:“我打他家裡電話,他奶奶說沒回去,打他電話又關機,隻有你了,你能不能找到他,找到他,讓他現在立刻來我辦公室!晚一點,他下周一也不用來上課了。”
宋喻氣笑了,什麼時候也輪得到歐依蓮來給他命令?不過她死到臨頭還不知,馬上就要走了,宋喻決定給她上最後一課。
他對著手機,笑:“在的,馬上來,買一送一,我也來。”
他收了手機,對謝綏說:“走,我去給你報仇。”
*
辦公室外。
歐依蓮掛了電話,臉上重新堆聚起了恐懼和驚慌,在外面緩了好久後,才踩著高跟鞋重新走進去。
辦公室內坐著一個女人。
妝容精致,一身長裙,手裡拿著個包,坐在椅子上,臉色冷若冰霜。
王辭的媽媽。
歐依蓮露出討好的笑:“王夫人,我已經打電話叫那個學生過來了,到時候,你想問什麼都直接問他吧。”
王辭媽媽怒:“我兒子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如果不是司機在門口沒等到他,進來找,他是不是就要被鎖在那小破房子一晚上!”
“問什麼?我還有什麼好問的?小小年紀那麼惡毒!我看他就該去牢裡待幾年!”
面對王辭媽媽的怒火,歐依蓮隻能舔著臉笑,她不敢得罪王家,附和著:“是是是,您說的對。”
教導主任在旁邊臭著臉,很不滿,他是知道謝綏的,年紀第一好學生,人怎麼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那地方,一看就有蹊蹺。
但差點把人鎖了的是他,而且王家在景城確實是一個普通教師招惹不起,他悶頭不說話。
王辭媽媽這幾天心情就一直不順,手指甲快把包戳爛,暴怒:“他家裡人隻有一個奶奶?沒爹娘的東西果然也沒教養,你把他奶奶也喊過來,讓她看看自己教出個什麼貨色。”
宋喻走到門口就聽到這話。
推門而入。
“你不如先看看你兒子是什麼貨色。”
少年的聲音冰冷,帶著嘲弄。
看到是宋喻。
歐依蓮臉色就臭了起來,不過心裡惡毒的念頭也生起,宋喻碰上王家,估計刺也被拔得幹幹淨淨。社會總要教他做人。
王辭媽媽豁然起身,死死頂著宋喻:“就是你?!”
宋喻翻出手機裡那條王辭的短信,停直接舉起來,送到王辭媽媽眼前,“識字嗎?這號碼是你兒子的吧,你看看他什麼貨色。”
哪怕不細看,短信裡“妓女”“摧毀”“地獄”幾個詞匯,都能感受到滿滿的惡意。
隻是王辭媽媽瞥一眼上面的號碼,確定是她兒子,也沒什麼想法,怒容不減,一巴掌想把手機打掉:“我兒子是什麼樣輪得到你來教我!”
她視線冰冷至極:“你以為你年紀小就沒事嗎?我會聯系我的律師,這件事沒完,我們法庭上見!”
宋喻眼疾手快收回手機,面無表情:“哦,法律手段?再好不過。”
歐依蓮心中痛快得不行,她怕王辭媽媽遷怒,巴不得有人來承受怒火,宋喻撞槍口上最好。
法庭上見。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拿什麼跟王家法庭上見,光是請律師的費用,怕都難以負擔。
她愉快地勾起唇角,上前:“王夫人,他不是謝綏,他是謝綏的同桌。”
王辭媽媽已經被宋喻氣的不行,視線看過去,也是上流社會貴婦人的那種冰冷厭惡,冷嘲熱諷:“果然一路貨色。”
謝綏這個時候上前一步,翻出了手機裡從蔣休那備份的視頻,淡淡說:“老師,你為什麼不先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歐依蓮一愣:“什麼?”
王辭媽媽冷笑一聲。
辦公室內所有人,視線都聚集到了他這裡。
手機視頻放出來。
是王辭的聲音。
油膩又惡心。
“我就知道拍那張照片你會過來。我這幾天懶得上學,在家無聊,把你的身世調查了一下。”
“聽說你媽媽是出去賣的?那怪不得你也長得那麼勾人……”
“你要知道,你奶奶年紀大了,隨隨便便出點意外,可能人就沒了……”
“想要你的同桌和奶奶安全也行,你讓我玩一個月。”
“……”
死一樣的沉默。
話裡的意思太明顯,露骨又惡意滿滿,這下子王辭媽媽神色都裝不下去了,表情出現一絲裂痕。
歐依蓮也是,當初王辭找她要換位置的時候,她大概猜出來一部分,曖昧不清,現在算是挑明了。
謝綏關掉,淡淡道:“他拿我奶奶威脅我,要我去那裡,後面又帶一群人,試圖侮辱我,我自衛反擊,逃出來。你打電話給宋喻時,我們在醫務室。事情就那麼簡單。”
辦公室內尷尬得寂靜。
歐依蓮張了張嘴,組織語言,“這……王辭同學也就是口頭上開開玩笑。同學間的玩笑,你這當真了,還反應過激……”
王辭媽媽比她淡定多了,以她的身份,怎麼會把兩個沒權沒勢的高中生放在眼裡,皮笑肉不笑,視線還是那種嘲弄鄙夷的,似乎看透一切的:“我兒子什麼女人沒看過,會看上你?那麼惡毒,原來還是個惡心的同性戀。他喊你去你就去?我怎麼覺得是你自己送上門,上趕著巴結,結果我兒子看不上,惱羞成怒的吧。”
她慢悠悠地笑了,紅唇嘲諷。
“畢竟啊,一個巴掌拍不響,我看就是你——”
“啪。”
清脆的一聲,響徹在辦公室內。
一巴掌扇的瀟灑又果斷。
把本來想附和的歐依蓮都嚇住了。
“你——!!”
王辭媽媽難以置信抬頭,捂住被打紅的臉,表情破裂,怒目而視。
宋喻站著,唇角笑意森寒,垂眼裡面滿是戾氣,問她:“一個巴掌,拍的響嗎?”
一個巴掌,拍的響嗎?
這句話落在歐依蓮耳中,也是嗡嗡作響。
王辭媽媽氣瘋了:“把他家長也給我喊過來!看看他們的兒子是怎麼把他一家拖垮的!這景城,他們別想呆了!”
宋喻冷笑一聲,自己先撥號,“不用你喊,我自己喊。”
打的是孟光的電話。
沒想到接電話的卻是一道女聲。
聲音輕快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