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和皇弟被亂刀砍為肉醬時,駙馬在竹林外清清冷冷地站著,仿若局外人。
這一世,我看著為我擋刀而死的面首俏生生地跪在我面前,忍不住笑了。
「就你吧!」
1
今日是我大婚之日。
但駙馬讓我等了半夜。
皇弟看不過眼,賜下六個美男給我,想要氣一氣駙馬。
上一世,我和他們六個枯坐了一夜,也沒能換來駙馬看我一眼。
原來他的不愛,是這樣的明顯。
這一世,我不想等了。
我選了六個美男中最媚的一個,看他盛世美顏,耀眼奪目,我忍不住笑了。
「就你吧!」
最媚的香奴驚了一瞬,旋即喜氣洋洋,傲然道:「聽到了沒?都快下去,今日是我侍寢。」
他真是小人得志。
可偏偏,我喜歡。
我想起前世利刃入肉的時候,是他替我擋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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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被亂刀砍死,化作了一攤肉醬。
好慘。
現在看他鮮活嫵媚的樣子,多好啊。
他張狂些又怎麼了?
本宮準了!
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些事情要做。
我站起身,走向房門。
香奴慌了:「殿下——」
他扯住我的衣袖,眉眼間都是慌亂嫉妒。
我心中了然,如今上京所有人都知道,我被葉微瀾迷住了。
我請皇弟賜婚,強硬地讓葉微瀾娶了我。
可葉微瀾不喜我,他冷眼看我為他做出種種可笑之舉,為他一步步讓出底線,卻與人勾結,顛覆了大晉王朝。
我被人砍死的時候,他就在竹林外,清清冷冷地站著,仿若局外人。
那一刻,我對他的情愛散盡了。
重來一世,他不喜,那就如他所願。
我安撫了香奴,命他磨墨,伺候我寫休書。
他聽呆了,滿面不敢置信,卻又興奮地鋪紙磨墨,生怕我反悔。
我寫休書的時候,順嘴問他: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本宮的?」
香奴磨墨的手抖了一下:「奴……奴……」
「不想說就算了。」
「奴對殿下一見傾心。」
他快速說完,眸光瀲灩,紅唇微嘟,又嬌又嗔。
我想我前世一定瞎了,這樣一個尤物不愛,竟然去愛一根木頭。
「殿下不信嗎?」
「信!」
我寫好休書,捏一把他柔嫩的臉蛋。
「明日本宮便進宮求旨,讓你做本宮的駙馬。」
「啊!」
他呆了,還很怕。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殿下,奴做錯了什麼,您說,奴一定改。」
我笑了,將他拉起來。
「乖乖的,洗幹凈等我。」
我大步出去,打開了房門。
月光下,葉微瀾在庭院中站著,他明明穿了一身紅,可身上似乎依舊有微光閃爍,仿佛這夜色下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他回眸看我一眼,眸中了無情緒。
他的不喜明明白白,偏偏我一腔炙熱視而不見。
我想起,上一世,我命人請他進來,他拒絕了。
事情傳到宮中,皇弟賜了我六個美男。
可惜,那六個美男跪了一夜,他連進來瞧也沒瞧一眼。
後來,他說我「人盡可夫」,卻不知我死時還清清白白。
這一世,我想通了。
六個美男我都要,他,我不想要了!
我命人將休書遞了過去,一言不發轉身進了房。
香奴果然乖乖的,洗得香噴噴的在被窩等我,見我進來,他歡喜地為我寬衣解帶。
而門外,卻響起了葉微瀾的聲音。
「殿下,臣懇請一見。」
我的興致被打亂了,香奴氣得暗咬銀牙,嘟囔道:「該進來的時候不進來,不該進來時候瞎進來,討厭!」
我輕笑一聲:「的確挺討厭的,那就讓他滾。」
香奴眼睛亮了。
他光著腳丫,披散著頭發,打開房門,對著葉微瀾傲然道:「殿下請葉公子滾。」
他說完,快速關了房門,回到我床前,一臉不安。
大概是後知後覺自己僭越了。
我一把將他拉過來,輕輕吻上去。
「幹得漂亮。」
本宮許你張狂!
2
第二日。
嬤嬤說,葉微瀾在亭子裏站了一夜,眼看著紅燭滅,天蒙亮,這才離去。
她說得小心翼翼,生怕我後悔。
大概他們都覺得我是用香奴激葉微瀾。
可這一世,我受用了香奴,嘗到了個中滋味,隻覺得上一輩子白過了,怎麼會後悔呢。
我帶著香奴進宮,求他為我的駙馬。
皇弟目光鄙夷地看著香奴。
「阿姐,一個奴才罷了,怎配做你的駙馬,用他激一激葉微瀾就算了,怎麼能來真的?」
香奴出身低賤,他母親是宮中梨園裏的伶人,與另一個伶人生下他。
他三歲便在梨園學藝,十三歲便吹拉彈唱學得精通,一副好相貌更是出眾。
十六歲被皇帝選中為我的面首,是他此生第一次踏出梨園。
論身份地位,他的確不配。
可論真心,他配的。
香奴跪在地上低著頭,渾身上下透著沮喪。
我心裏是有點疼的。
我輕聲道:「皇弟,這世上所有人身份都比你我二人低,既然如此,我選誰又有什麼不同呢?這天下的豪門貴族,皇弟想讓誰高,誰就高,想讓誰低,誰就低,身份不重要的。」
皇弟一聽,眼睛亮了。
「阿姐說的是,你若想抬他的身份打葉微瀾的臉,我就如你所願,來人,封香奴為永靖侯,賞千金,賜府邸一座。」
他說罷,不再理會香奴,拉著我興奮地說起葉微瀾的事。
「皇姐,我做得怎麼樣?昨天葉微瀾是什麼表情?你跟我說說?阿姐,你放心,隻要葉微瀾服軟,回頭我再給你賜婚,不過,他要是再不聽話……哼!」
他眸中一抹狠厲,是真的動了殺心。
我的阿弟今年十五歲,他少年登基,其實並未有多少治國才能。
如今的大晉權貴當朝,他手中權勢微弱。
可惜,他並不能看清這一點。
前世,我和他一起死在竹林之中。
他讓禁軍護著我逃,可惜,那些禁軍並不聽他的。
我被人剁成了肉醬,他在我三米之外成了另一攤肉醬。
這一世,我們不能如此了。
萬幸,我們一母同胞,他疑心病重,對旁人並無多少信賴,對我卻言聽計從。
我扶住他的肩膀,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鄭重道:「皇弟,你要掌權,你若真的掌了權,十個葉微瀾也可以殺了,如果你不能真正掌權,一個葉微瀾也不能殺。」
他沉了臉。
他知道我說的是事實。
大晉的門閥權貴多如牛毛,就算殺一個葉微瀾也困難重重。
「阿姐,你說該怎麼辦?」
「你聽我的。」
我緊緊握住他的手:「這一次,你一定要聽我的。」
隔日,皇弟宣佈了兩道旨意:
一道是賜婚我和香奴,讓他做了我的駙馬。
另一道是,封我為攝政女王,準許我上朝議政。
我終於和葉微瀾站在了同一個朝堂上,那感覺真的很微妙。
3
兩道旨意一出,轟動了整個朝野。
彈劾我的奏摺如雪花片一般飛來。
人人都說我禍亂宮廷,專權擅勢,要求我歸還攝政王之權,並謝罪天下。
我不為所動,皇弟卻怒了。
他斥責那些大臣。
「阿姐與朕一母同胞,一同坐擁天下又如何?」
他待我當真是極好的,所以我更不能辜負他。
我住在宮中,看奏摺,見大臣,整頓宮中內務,禁軍,一根根拔除門閥權貴安插在宮中的釘子。
每做成一件事情,心中的安全感便多了一分。
這一日,我好不容易出宮透透氣,卻遇見了葉微瀾。
他攔下我的馬車,從馬上伸出一隻手。
我掀開簾子,看著那隻手,隻覺得諷刺。
前世的葉微瀾與我總是相隔甚遠,生怕被我玷汙,我別說碰他的手,就是碰一下他的衣袖,也會被他嫌惡。
今世,他卻如此主動。
呵!
是看我拔除了世家的釘子,坐不住了嗎?
我淡淡道:「葉大人,勉強自己做不喜之事,不累麼?」
他微微一頓,縮回了手,唇角微抿成一道優美曲線。
他說:「臣有事想和殿下說。」
香奴在車裡拉了拉我的衣角,身子扭得仿佛麻花。
我好不容易出宮,答應帶他去看練兵。
他大概是怕的,怕我真的將他當做激葉微瀾的棋子。
我輕輕拍拍他的手,低聲哄了幾句。
香奴笑了。
葉微瀾的臉青了。
可他並不走。
真是奇怪。
前世我稍有不周,他便拂袖而去。
今世如此待他,他卻巴巴地不走。
賤骨頭。
「看在你我故人一場的分上,本宮問你三個問題,你若都答對了,本宮可與你一敘。」
「殿下請講。」
葉微瀾很自信。
他是上京最有名的貴公子,出身百年大族,葉家歷經三朝,帝王換了好多個,它卻屹立不倒。
甚至我的祖上奪了上京,第一件事也是去拜訪這些世家大族。
我考他,他根本就不懼。
或者,不覺得我能問出來什麼像樣的問題。
的確,我是問不出來什麼像樣的問題,但不代表難不倒他。
「你可知本宮喜歡吃什麼菜,喜歡什麼顏色,還喜歡什麼曲?」
葉微瀾呆住了。
他的唇抿得更緊了。
整個人嚴肅又氣惱。
他感覺自己被人耍了。
「殿下,此等問題,有何意義?」
我意味深長道:「原來本宮的事情無意義啊,那你又何必要與本宮談?請讓道吧。」
偏偏香奴興奮地從馬車裏探出腦袋。
「這你都不知道,殿下最喜歡吃夜合蝦仁,最喜海棠紅色,最喜歡的曲是《霸王別姬》,第二喜歡的曲是《金玉奴棒打薄情郎》。」
他翹著蘭花指,手指著葉微瀾。
似笑非笑的表情,當真是俏。
我樂不可支。
恨不能立刻狠狠親一口。
我這樣想,就這樣做了。
香奴「哎呀」一聲。
葉微瀾鼻息忽重,掉轉馬頭立刻就走。
我懶洋洋道:「葉大人——」
「殿下還有何吩咐?」
他目光冰冷,含著嘲諷。
大抵以為我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我淡淡道:「之前送去葉家的聘禮,請還回來吧,本宮的東西,想來葉大人也不屑於要。」
4
我的阿弟對我是真的好。
他將小金庫中的一半都送到了葉家,指望葉微瀾對我好。
可惜,葉微瀾把這當做侮辱。
既然如此,給本宮抬回來吧。
本宮很缺錢。
葉微瀾徹底呆了。
他有一瞬間的晃神,咬著牙,拱了拱手,拍馬飛馳而去。
我眼眸微凝,看著他的背影,想得出神。
香奴輕輕捧住我的臉,貝齒輕咬著唇,柔聲道:「殿下,看我呀!」
他,的確好看。
像一團熱烈的火,與葉微瀾是全然不一樣的。
我捏捏他的臉,手指搭到他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看他在外人面前忍著癢癢不敢吱聲,雪白的面孔湧上緋色。
那模樣,好嬌。
我心甚悅。
我吩咐公主府的長史:
「找禦史參葉微瀾一本,京中不許縱馬,他是要反嗎?」
長史微訝,又立刻興奮地去辦。
我舒坦了。
葉微瀾不是本宮的駙馬,還想享有本宮給的特權。
他怕是在做夢。
我問香奴:「你會騎馬嗎?」
「啊,奴不會。」
「想學嗎,本宮教你,教會你後,你騎給本宮看。」
「殿下——」
他的聲音拐了好幾個彎兒,我的心也跟著顫了好幾顫。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我徹底悟了。
……
我帶香奴去了軍中。
這是新組建的禁軍,一半從落魄貴族中選人,另一半則是從京中清白人家裏選的平民。
一個月的磨練,並不能出什麼成效。
不過,能讓他們知道誰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