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淵的聲音帶著疲憊。
他轉軸忙了 72 個小時,睡眠嚴重不足。
語氣難以像往常那樣克制,帶著老闆訓員工的意味:
「曲泠音,你腦子去哪裡了?離開我以後怎麼生活?
「曲家不可能放過你,你也沒錢隨心所欲買喜歡的寶石。」
原來,周容淵像那些名媛一樣想我。
沒父母依靠。
純粹被曲家養來聯姻。
記得大學時,堂叔不顧我的反對,把我送出國讀藝術鑒賞。
堂弟成績差得要死,混了個野雞大學,還能進公司歷練。
我也想好好發展事業,堂叔卻不讓。
一畢業就壓著我相親。
他們根本沒替我想過後路,萬一我成了豪門棄婦,普通工作都難找。
太難過了。
我忍不住回嘴:
「周容淵, 你從沒有跟我說過這麼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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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安歆回來了,一切都變了。」
我掛掉電話。
周容淵想追問。
可助理敲門了,提醒對方總裁到了,馬上進入新一輪談判。
他揉揉眉心。
曲泠音生氣的時候最難哄,萬一又說什麼刺激了她。
父親生前留下的爛攤子,還得收拾一段時間。
回國再解釋吧!
數不清的數據在大腦翻飛。
周容淵一時也忘記問,讓人拍的玫瑰星空項鏈,有沒有送到夫人手裏。
15我抱著枕頭在床上哭。
眼睛不時瞥向手機。
腦子一半混沌,一半清醒。
混沌是覺得周容淵好無情。
我都知道安歆的存在了,他也不解釋一下。
清醒是因為我有點後悔。
以前的我很懂事,從不打擾周容淵工作。
這次出國,我沒替他收拾行李、準備領帶,更沒將玫瑰精油香包放到他的睡衣旁。
周容淵一忙起來,容易睡眠不足。
他摟著我,聞著我發梢上的玫瑰香氣,才睡得更沉。
我照著鏡子,晃了晃腦袋:
「不許再想了!戀愛腦沒有好下場。」
萬一周容淵為了安歆離婚,要把小金庫要回去,我豈不是露宿街頭?
不行!
突如其來的危機感,讓我決心找工作。
徐靜又約我去泡吧。
不知道為什麼,她最近很奇怪,老想給我介紹小鮮肉。
說忘記一個人最好的方式,是愛上下一個。
可我不願。
我做不到在婚姻續存期間,背叛立過誓言的感情。
16漫無目的尋找方向時,有人主動找來。
「曲小姐,我是音樂人安迪,在網上聽過你的歌。
「你的煙嗓很有個性,不少粉絲向我打聽你是哪家公司的藝人,不知有沒有興趣聊聊?」
剛來港城的時候,我不會說粵語。
被同學嘲笑是土包子。
躲在暗處嗚嗚哭著。
後來喜歡上粵語歌,一首練習上千遍。
口音慢慢糾正過來。
隻是堂叔不準我拋頭露面,才放棄進娛樂圈。
我戴著墨鏡前往。
明確告訴對方,自己不適合在大眾面前露臉。
安迪說沒關系,國外不少人願意當匿名歌手。
他們的歌小眾而獨特。
沒有開演唱會賺得盆滿缽滿,但有一群忠實的聆聽者。
養活自己不成問題。
細聊之下,我才知道安迪以前也是富家公子。
為了追逐音樂,跟家族大吵一架,好在混得不錯。
他說我的聲線很有質感,唱出來的歌打動人心。
遇到知音,我很高興。
在錄音棚待了一周,我錄了兩首歌,賣掉版權,收到第一筆親手賺的錢。
圈子的人看來,或許這不算什麼。
可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它意味著,我的才華可以用來交換。
17一年一度的群芳薈慈善晚宴開始了。
我不想去的。
但周奶奶生前每年都做善事,我不想讓她的善心中止。
到了現場,婆婆也在。
她跟周奶奶的婆媳關系很不好。
以前奶奶來了,就不許她出現。
如今,婆婆覺得熬出頭了。
穿上嫩粉色的晚禮服,妝容畫得很誇張。
安歆坐在旁邊,差點把她吹捧上天。
我翻了個白眼。
算是見識到安大小姐睜眼說瞎話的本領。
貴婦有貴婦的價值圈子。
名媛有名媛消遣的戲臺子。
過往,周奶奶帶著我去見的,多半是有潛力的合作夥伴。
她手把手教我如何體察貴婦們的喜好,替自己丈夫完成有效社交。
她誇我能力不錯,長我一兩輪的貴婦人,都很喜歡我的率真和貼心。
不像我那不爭氣的婆婆。
小門小戶出身,容易被人騙。
進了周家幾十年,隻會一門心思跟別人攀比。
18我主動跟婆婆打招呼。
周奶奶出自名門望族,認為家族體面很重要,尤其在公共場合。
可婆婆不領情,當眾數落我:
「曲泠音,有出息了!離家出走鬧離婚,還有臉在我面前出現。」
安歆替她拍背順氣。
做足二十四孝兒媳的樣子。
名媛們看向我的目光帶著鄙夷:
「連婆婆都不偏幫,遲早被周家趕出門。」
「金絲雀而已,說得好聽點就是男人泄憤工具。」
李月挽著安歆的胳膊,笑道:
「別理會不重要的人了。安歆姐這次回國帶我們投資賺大錢,太優秀了。」
我不動聲色聽著。
晚宴拉開序幕。
群芳薈的會長榮鳳英理事上臺,宣告慈善競拍開始。
其中有周奶奶留下的祖母綠項鏈。
婆婆瞪得眼都直了:
「曲泠音,你拿來的?你怎麼敢亂動周家的東西?」
我淡淡一笑:
「奶奶的意思,不信你回去看遺囑。」
周奶奶在生時,每月按工資給婆婆發放生活費。
她捨不得大手大腳花錢。
所以嫉妒我刷周容淵的卡。
競拍的聲音此起彼伏。
活動抵達高潮。
榮理事把我請過去:
「泠音,以前是奶奶帶你來,現在獨當一面了。
「聽說你最近出歌了,能不能現場唱一首,讓大家拍賣?」
我詫異:
「理事,您怎麼知道?」
「安迪叫我一聲姑媽。」
「啊!」
原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19我提著裙子上臺。
燈光黯淡下來。
隻剩臺上星光熠熠。
我穩了穩心神,開始唱歌。
目光所及之處,有人驚訝,有人輕嗤。
但不管哪種,她們心裏明白:
群芳薈不是阿貓阿狗都能來的地方。
更不是誰都有資格上臺。
堂叔指著我,滿臉驕傲,跟身邊人低語。
婆婆怒得捶胸,李月氣得跺腳。
安歆意味深長看著我。
或許沒想到,我有著不為人知的這一面。
更料不到,榮理事感念周奶奶的好,會大張旗鼓替我抬面子,方便我在貴婦圈如魚得水。
一曲畢,拍賣開始。
本來是助興的小曲,捐多少隨心意。
誰知,有人叫價一千萬。
聽到那把熟悉又略帶疲倦的聲音,我喉頭酸了。
周容淵。
他怎麼回來了?
眾人目光紛紛落在一個西裝革履、身形挺拔、面容深邃沉肅的男人臉上。
認識他的人很好奇,商場殺伐果斷的周容淵,怎會出現在這種場合。
不認識的興奮難耐,港圈什麼時候出了一個年輕矜貴的帥氣總裁。
「泠音,我回來了。」
周容淵走過來,牽起我的手,十指緊扣。
榮理事笑意吟吟:
「周家樂善好施,我替山區的孩子,謝謝你們夫婦。」
周容淵客氣一笑:
「我太太的功勞。她一向心善,以後請榮理事多多照顧。」
「自然。」
這是周容淵第一次陪我參加宴會。
嘲笑過我的名媛驚呆了:
「兩人不是商業聯姻嗎?怎麼有人捨得花一千萬聽沒感情的老婆唱歌?」
「離譜,誰傳周容淵跟安歆是一對?」
「從進來到現在,霸總的眼神一直在曲泠音身上。」
20晚宴走向尾聲。
安歆舉著一杯紅酒,款款走來:
「容淵,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急?」
周容淵薄唇緊抿,眉眼冷漠:
「安小姐,我覺得你有義務解釋一下,為何我拍的玫瑰星空項鏈會出現在你身上,還恰好被我太太看見!」
他的語氣很冷,但握著我的掌心很暖。
玫瑰星空項鏈?
難道周容淵不是拍給安歆的?
婆婆跑過來圓場:
「容淵,我以為你是買給安歆的。」
周容淵眸中帶著不加掩飾的怒氣:
「我記得讓人拍回去時,說過送給周太太。」
婆婆徹底噎住。
那幾天,我不在別墅,她心心念念盼著安歆進門。
加上安歆拜訪時,不經意提到,就直接拿給她了。
當時,她也不知道這條項鏈這麼貴。
安歆紅著眼:
「容淵,是我誤會了,改天親自送回周家。
「隻是,我發你郵箱的照片,還沒看到嗎?」
什麼照片?
我一頭霧水。
「曲泠音會勾搭不三不四的男人,根本沒你想得那麼單純。」
我怒了:
「大姐,你怎麼佔了便宜還賣乖?
「我老公給你辦遊艇接風宴不夠,還想詆毀我?」
安歆沒看我,繼續說服周容淵:
「高中時,你最好的兄弟背叛,你就跟他老死不相往來。
「你一向理智清醒,不該把揮金如土的女人留在身邊,隨時變成定時炸彈。」
周容淵的聲音變得很冷:
「安歆,小動作別太多,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安歆臉色煞白。
周母訕訕挪開腳步,似乎在跟她拉開距離。
周容淵拉著我的手,轉身離開。
21回別墅路上。
周容淵抱著手臂,合眼小憩。
路燈透過車窗,映照在他英挺的側臉,顯得很是疲倦。
我有點心疼。
又有點懊悔。
怎麼區區一千萬,就把我拐回家了。
還有,周容淵說玫瑰星空項鏈不是送給安歆的,難道是送我的?
自作多情時,一雙大手環住我的腰,用力收緊。
「在想什麼,眉頭都皺了!」
我嚇壞了。
寶寶還在肚子裏呢!
見我推開,周容淵深邃的眸子暗了暗:
「怎麼了?」
「安歆提到的照片,是怎麼回事?」
周容淵似乎不在意。
見我神情緊張,他還是拿起手機,登錄郵箱。
裏面赫然有很多張,我跟不同男人的「親密照」
。
我在酒吧跟人唱歌;
我在醫院被肖欽扶了一把;
我在商場被徐靜認識的小鮮肉搭訕……
「安歆找人跟蹤我?」
「嗯!」
「為什麼?」
「想找到你……水性楊花的證據。她知道我討厭背叛,想讓你自亂陣腳。」
我的眼睛瞪得比小兔還圓。
忽然想到什麼,翻了一下包包。
果然找到一張卡片。
嚇得差點沒拿穩。
上面是一個男人的艷照,半遮半掩,肌肉十足。
背面寫了電話,還有曖昧字眼:
【曲小姐,一見傾心,期盼再次一夜春宵。】
我氣得小臉脹鼓,恨不得把徐靜揪出來,暴打一頓。
周容淵揉了揉我的頭:
「傻瓜!你沒發現徐靜不妥?
「我記得,她是在奶奶葬禮過後,以安慰的名義頻繁出現在你身邊的。」
他的聲音很清靜,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