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不恪卻聽笑了,手裡盒子一撩:“你的意思,卻夏一條手鏈就把自己賣給我了?”
“那當然不能——”張康盛一頓,狐疑扭頭,“你怎麼會知道那小姑娘的名字?”
“你說的。”
“我說過嗎?”
“嗯。”
“哦……”
張康盛沒顧上深究,繼續苦口婆心地勸:“就算解圍,您也犯不著搞這麼大陣仗。圈裡那麼多人削尖了腦袋想往你身上蹭,咱們躲著還來不及,您這一下可倒好,送上門給人蹭熱度。”
“她不會。”
“這也幸虧咖位差得遠,都沒人知道她——啊?”張康盛慢半拍地停下。
“這熱度,她不會蹭的。”陳不恪慢條斯理地重復了遍。
“?你怎麼確定?”
陳不恪勾起手腕,在眼前把玩著那隻方方正正的檀木盒。烏黑長睫半搭不落,遮著眼底碎光。
不知想起哪一茬,他忽地笑了,撩眼望回窗外。
“她躲都來不及,不會送上門的。”
·
難得睡懶覺的早上,剛過8點,卻夏就被於夢苒接連不斷的信息電話轟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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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幾次對面猶堅持不懈,卻夏不得不抹開了通話綠鍵。
朦朧著眼點開免提,中長發就凌亂柔軟地埋回枕間。
像隻被生活錘到罷工的貞子。
“你他媽竟然認識陳不恪,這種巨佬資源你都不和你姐妹分享,你喪盡天良啊鹹魚夏?你給我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趁我進組外地拍戲所以偷偷在外面養別的狗了!”
“要不是今早我和導演聊劇本,她群聊語音不小心點了外放,我都不配知道這個天大新聞了,驚得我掐了好幾遍人中才確定真是你名字,這種斷層頂流你到底是怎麼泡上的快給我速速招來呀啊啊啊!”
“隻是炮友也沒關系,姐妹可以自薦枕席,陳不恪獨佔我夢中情人寶座很多年了你知道的啊!”
“……”
卻夏麻木了。
於夢苒上輩子多半是把加特林機槍,不間斷連發那種,自己一個人也能高密度嗶嗶五分鍾,卻夏單聽著都替她大腦缺氧。
睡意很快被驅趕得半點不剩。
卻夏認命起床,夢遊似的挪去衛生間,刷牙洗臉。等最後一口漱口水被她面無表情地吐掉,她摸起旁邊的手機。
卻夏:“不認識,沒睡過,別想了。”
於夢苒:“……”
每一秒沉默,都是一顆夢碎的聲音。
寂靜半晌,於夢苒不甘心地再次開口:“真的一次都沒睡過?”
“沒有。”
“那或許過段時間有趁他不備睡他一次的可能?”
“?”
卻夏氣得輕聲笑了,語氣也涼:“等哪天睡了,我一定通傳天下。”
於夢苒自然知道卻夏是氣話,遺憾嘆聲:“哎,竟然真沒交情啊,那他為什麼要冒這麼大風險拍你的賣身契?”
“我怎麼知……”
卻夏困得發木的思維一滯,等了幾秒,鏡裡女孩長睫輕緩撩起:“什麼叫,賣身契?”
“喔,你果然不知道,”於夢苒幸災樂禍地笑起來,“讓你丫多學學圈裡規矩你還不聽,我要是你我就三拜九叩去謝陳不恪拍下手鏈的大恩大德,要是沒他這一下你就死定了知道嗎?”
“重點。”卻夏耐著性子。
於夢苒沒再繞她:“重點就是,這種拍賣會上拿出自己貼身物品的,那含義就跟競拍自己一樣。”
卻夏:“?”
於夢苒:“還好拍下的是陳不恪,不然這會你可能已經被貼上哪位金主老板的小情人這種標籤了。”
卻夏:“……”
花了將近十秒消化完這個消息,卻夏恹恹耷回眼去,拿著手機離開洗手間。
“是陳不恪會有什麼區別。”
“陳花魁嘛,圈裡人人盼著得而睡之的主兒,他女友粉人氣多誇張,你懂的,”於夢苒撿著卻夏痛點,邊笑邊戳,“現在是他拍下的,那你倆go bed到底算誰嫖誰都不好說,當然沒人這樣傳了。”
卻夏忍了於夢苒的調戲和她流英語,剛起的煩躁消褪許多。
打開冰箱,隨便拿了片全麥面包叼上,她沒搭茬地回屋了。
於夢苒:“不過你也別高興太早,包養言論雖然沒有,別的可一點沒少。”
面包片懸著一停:“…比如?”
“那可就太多了。我這邊最靠譜的版本說,你的長相和陳不恪年少時期早亡的初戀女友長得特別像,他睹你思情,就豪擲巨款留個替身的念想了。”
“這叫靠譜?”
“很靠譜了啊,不然你想想,你們素昧平生,他為你豪擲百萬砸下你的賣身——啊不是,是你的二十塊手鏈,這科學嗎?他可是陳不恪哎,撩撩頭發圈裡就能掀一場龍卷風的主兒,就算是慈善捐款也沒必要這麼玩命吧?”
“……”
卻夏差點信了。
她微蹙起眉,在腦海裡快速淺過了一遍兩人的幾次見面,尤其是最後一次。
……“不是要給我磕一個嗎?”……
……“磕吧,我準備好了。”……
那人下颌微抬的挑釁神色定格在腦海。
卻夏頓時表情空白。
女孩拿下咬著的面包,平靜地喝了口水:“你想多了,他想給我當爸爸的概率都比初戀大。”
於夢苒:“?”
他26你23你在跟我說什麼屁話。
等敷衍完這通電話,卻夏才發現,於夢苒隻是這場八卦盛宴的一道開胃小菜罷了。
合作過的、沒合作過的,認識的、不認識的,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信息和電話一股腦湧入她的手機,直煩得卻夏忍無可忍地把手機開了飛行模式,這才消停下來。
但也沒完全消停。
居家自閉三天後,天樂傳媒的人找上門了。
並以“談通告”為名,把她拎上了黑車。
“談通告,至於要來公司總部麼?”
除籤約外,這是卻夏頭一回站進公司金碧輝煌充滿土豪氣息的大堂內,她環顧過後,平靜地發出了屬於一百八十線小藝人的問號。
“哈哈,小夏真會開玩笑。重要通告,當然要的。”卻夏這位打從籤約都沒見過幾面的經紀人也是第一次對她這麼和藹可親,流露出一副不是親爹勝似親爹的熱絡。
卻夏沒什麼感覺。
“哦。”她隨口應了,帶著即將退圈毫無進取心的淡定,跟著經紀人踏進天樂傳媒的VIP客梯。
VIP客梯停留的樓層極其有限。
他們走下來的這層是公司裡難得一見的灰白黑性冷淡風,進入走廊時,卻夏還瞥見了旁邊描著冷光的金屬銘牌。
“高級會議室”。
名字取得不怎麼高級的樣子。
卻夏就這樣走著神,跟在經紀人身後,進到短廊盡頭一扇虛掩的門內。
門裡的會議長桌旁已經坐著兩人了。
主位上的卻夏認識,是天樂傳媒演藝部的總監,康禮誠;旁側的一位卻夏也認識——
女人從轉椅裡優雅完美地仰頭,但很可惜,在對視第一秒就失去了她維系的風度。
“她為什麼會來這兒??”
卻夏往後退了半步。
以防秦芷薇太激動而把她新做的美甲甩到自己臉上。
卻夏經紀人捧著笑試圖上前緩和:“哎呀芷薇不要動火,你們一樣都是公司的藝人——”
“誰和她一樣?”秦芷薇成功被一句話刺炸毛了,“我是什麼咖位,她是什麼咖位?她不過就是我的替身演員,再往前就是個小破群演,她怎麼就和我一樣了??”
“小破群演”的經紀人隻好訕訕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好了芷薇,這是在公司,不要隨便使性子。”演藝部總監康禮誠終於發話。
“……”
秦芷薇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忍下了。她隻惱火地瞪了卻夏一眼,哼著氣坐回去。
“卻夏,你也坐吧。”康禮誠望過來。
卻夏情緒寡淡地點了點頭,隨便撿了張離門最近的椅子,拉開坐下了。
康禮誠:“你知道喊你過來是談什麼通告項的嗎?”
卻夏搖頭。
康禮誠停了片刻,卻忽然轉口問:“你和陳不恪,是不是有什麼私交?”
卻夏眼尾一停。
“怎、麼、可、能!”有人咬牙切齒地替她搶了白。
康禮誠不悅皺眉:“芷薇。”
秦芷薇這次卻忍不下了:“你們就因為這個找她來的?公司裡想太多了吧?她這種八竿子都和不恪打不到一起的,怎麼可能會和他有什麼私交牽扯?”
“公司裡隻是想確認——”
秦芷薇:“有什麼好確認的?我已經託人問過陳不恪的經紀人了啊?張先生都說了,不恪根本就不認識她!”
“……”
會議室裡寂靜片刻。
康禮誠最終還是按下情緒,轉向卻夏。
卻夏沒等他再開口。
她漠然地耷著眼尾:“沒私交。”
康禮誠一噎。
卻夏不知道對方信沒信,於是緩了兩息,她又窩進椅子裡側開目光,慢吞吞補充道:“就像他們說得,陳不恪不認識我,我們沒見過面。手鏈那件事,隻是巧合。”
秦芷薇冷笑了聲,朝康禮誠露出“你看我說什麼”的表情。
康禮誠還沒來得及再說話,會議室掩上的房門突然被人叩響了。
他調整語氣:“請進。”
門外似乎也沒準備多停。
幾乎是壓著話聲,厚重木門被隻指骨修長的手抵開。
進來的人半掛戴著連衣兜帽,高領毛衣拉過修挺鼻梁,黑眸自碎發間情緒松散又慵懶地睨下。單一個眼神,就冷淡得拽出了副藐視眾生的氣場。
康禮誠進來後第一次從老板椅裡起身,神色收束到得體輕松的笑容:“恪總。”
“……?”
那人長腿一停,收了“氣場”轉過身。
卻不是朝著康禮誠的。
“……”
卻夏望著風景獨好的窗外繃了幾秒,還是沒能繃下去。
有人眼神存在感太強。
她起身,抬眸,對上那人落來的眼。
“陳先生,初次見面,你好,我叫卻夏。”
卻夏一邊毫無感情說著,一邊敷衍地抬起胳膊,朝陳不恪伸過去。
她沒什麼好擔心的。
以陳不恪的脾性,不可能和人握手。
意料之中,陳不恪沒理她那隻手。
意料之外……
那人拉下兜帽,垂低了白毛下散漫漆黑的眸子,然後他把手伸進寬松的風衣外套口袋裡。
一隻檀木盒被他拿出來。
“你的手鏈,”陳不恪向前隨意一俯,將盒子抵進她掌心,“還你了。”
卻夏:“……”
陳不恪走出去兩步,又停下,“哦,”他漫不經心回眸,“這次不用磕,下次一起。”
卻夏:“?”
第7章 春日
會議室裡很寂靜。
而這氣氛的罪魁禍首毫無自覺。陳不恪插兜走到窗旁,隨手拉開隻轉椅,就散漫地搭著長腿坐了進去。
黑皮椅被他壓得向後一轉,那人也未在意,他側對房間裡幾人,視線自顧漫不經心地落到高樓外去。
插著這空隙,門外,張康盛由天樂傳媒主管藝人經紀的副總迎進來。
“楊副總,您怎麼過來了?”康禮誠意外上前。
“恪總和張經紀人都親自來了,那我當然得露面啊,”天樂傳媒的楊副總是個和樂的中年胖子,笑哈哈地把身側的張康盛露出來,“張哥,這位是我們公司演藝部的總監,康禮誠。小康啊,這是張先生,恪總的經紀人,業內老前輩了,你應該認識吧?”
“自然是久仰,傳媒業裡哪有不認識張先生的人?”
“……”
三位來來去去,不免又是一套聽得人瞌睡的寒暄阿諛試探。
秦芷薇已經按捺不住去陳不恪那邊套近乎了。
於是偌大屋裡,隻剩卻夏一個闲人。
對著手裡那隻看起來就很名貴、大約是她手鏈本身價格十倍以外的檀木盒,卻夏木了一會兒,就揣進口袋坐回原位,開啟了她最擅長的神遊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