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戲手都沒牽,曖昧的話都沒有一句,兩個人全程坐在咖啡廳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傳遞正能量,伴隨點有些好笑的互動和對白。
紀時衍總算沒拿那種剜人的眼神看卓貢,退遠了些,卓貢終於松了口氣。
紀寧這陣子很奔波,抵抗力下降得了流行感冒,一邊對戲還一邊在咳嗽,導演看她臉咳紅了也過意不去:“要麼就不拍嚼冰塊的特寫了吧,換溫水。”
“那可不行,那一段兩個人對嚼冰塊是名場面,讀者很喜歡的,”紀寧又咳了兩聲,“我沒事的。”
“你做過功課了?”紀時衍看著她花花綠綠滿是筆記的本子問。
紀寧沒回答,導演先說了:“那肯定的,她試戲都寫人物小傳,這原著她都看過五遍了,有的細節琢磨得比我還透。”
“拍吧,”紀寧說,“道具師特意凍的冰,不拍浪費。”
諾諾在一邊建議:“要不拍到嚼就停,然後吐出來不吞?”
紀寧彈她額頭,“那多假啊,觀眾不會有真實感的。”
“也是,算了……你都是冬天能在冰水裡泡半小時的人,毅力和敬業程度不是我們這種凡人能想象的,”諾諾轉身,“你先拍,我幫你去準備溫水和喉糖。”
“嗯。”
一場嚼冰的戲很多角度,拍了四場才停,紀寧手掌溫著喉嚨,跑到棚子底下休息喝水。
紀時衍的目光隨著少女挪動。
她正彎著腰撐著桌沿在咳,耳尖紅透,方才拍攝的時候卻硬是忍著一聲沒吭,他還以為沒事了。
紀時衍走過去,同她道:“你越忍咳得越狠。”
是說她剛剛不該硬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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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寧緩了會才明白他的意思,嗑了片潤喉糖:“現在狠點倒沒事,剛剛要是咳了就得重拍了。”
她是沒關系,但攝像師和道具師可是頂著烈日在忙,她總不能隻顧自己不顧那麼多工作人員,於是想著忍忍便罷,四個鏡頭全是一條過。
紀時衍正想再說點什麼,瞥到她悄悄掀開一邊袖子觀察什麼,袖子下似乎壓著紅色的東西。
紀寧正想把袖子往下拉的時候被人摁住,紀時衍看著她手上那一大塊過敏的地方問:“這兒怎麼了?”
她摸了摸鼻子,“就,過敏了。”
“我知道,問你怎麼過敏的。”
“割稻的時候好多蟲,然後那個稻谷也有點扎人。”
“沒關系啦,”她說著自己最經常說的話,“我皮膚是比較敏感,蟲子叮一叮也會這樣的。”
“割稻?”男人蹙了蹙眉,“好端端你幹什麼農活?”
看著就是好山好水養出來的細嫩小姑娘,大夏天跑去割稻?
“錄節目啊……”
“知道過敏就應該離遠點,錄節目怎麼了,你不去還能綁你去?”
“沒有女生願意去,我應該站出來的。”
眼見被發現了,紀寧也不偷偷摸摸了,拿了藥膏出來塗,又繼續說,“我和你可不一樣,哪怕所有人都可以不站出來,我不可以。”
哪怕所有人是六十分就可以及格,她不行,她必須做到八十分才是及格線,否則氣勢洶洶的輿論又要卷土重來。她太明白網友對自己有多嚴格了,因為之前虛無縹緲的黑點給大家的印象太差,躺著都能挨罵,所以她必須做得更多才能挽回大家的觀感。
紀時衍那句“她們不去你也別去,憑什麼就你受罪”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她太通透了,通透得甚至讓人有點心疼。
他看她塗了半天,才說:“割了多久悶成這樣?”
“三個多小時。”她後面還幫那個誰摘了玉米。
“你真不怕折騰自己,”男人垂了垂眼睑,“哪有女藝人幹得了這個。”
“《月照回廊》和《十四行詩》的時候我也拍過,不稀奇了。”
拍戲那時候多苦,尤其是第一部 劇,沒有人關照她,也沒什麼經驗,在導演指導下一場又一場地卡,收工走回房間晾了十分鍾,脫掉長袖一擰,汗還是能在盆底積一層。
“我太佩服你了,”不知從哪冒出的卓貢加入群聊,“農村出身的話能吃苦也正常,但你一看就是被寵大的。出去玩肯定有人給你帶水,就連畢業搬大箱子都是男生幫你搶著搬吧?小公主還這麼能吃苦就真的蠻有毅力了哇。”
紀時衍沒什麼情緒地看著她。
她忽然就不知道怎麼回答了,雖然卓貢猜的是很對……
“猜對了吧?”卓貢拳頭頂頂她肩頭,“我懂你。”
“矯情就完了,我會被換掉的。”她回答,“娛樂圈這麼多漂亮年輕的演員,換一個我不是比烤餅幹還簡單。”
況且還有很多不是家底硬就是後臺硬,她隻能靠努力和演技去競爭。
“別低估自己,你這張臉競爭力還是挺大的。”卓貢說,“很多女演員就精修圖好看而已,上鏡像個鬼;還有那種上鏡是美但沒靈魂,哪有你靈動……”
“卓貢。”一直沒做聲的紀時衍忽然叫他名字。
“咋了哥?”
“臺詞背了嗎?”
卓貢愣了下:“這不是收工了嗎……”
男人一本正經:“好的演員是沒有收工一說的,隨時都要揣摩人物和語境,沒背臺詞的沒資格在這聊天。”
卓貢也不知道前輩為啥忽然就對自己這麼嚴厲,但很快又痞氣笑開:“但是明天的臺詞我背了!嘿嘿想不到吧!”
“……”
“你覺得背一天的臺詞就夠?你難道不知道一場成功的戲必須至少提前五天醞釀,每天都會在思考中有新見解?”紀時衍目光沉著,“而你還在這裡誇別人長得漂亮。”
卓貢尋思著我誇人長得漂亮不是實話嗎,這也有錯了……
他撓撓腦袋。
“繼續在這聊天吧。”男人眯了眯眼,“如果你想觀眾罵你演戲像AI的話。”
卓貢聽了前半句話正想說好嘞,又聽完後半句,馬不停蹄掏出劇本回酒店了。
“我不聊了哥,我真不聊了,我立刻回去琢磨戲了!”
紀寧起身:“那我也走了。”
好不容易支走一個,看紀寧也要走,男人登時不悅:“你走什麼?”跟卓貢一起看劇本?
“我也才背到後天的,”紀寧眨了眨眼,“不是你說要提前五天背嗎?”
“你不用。”
紀寧:?
眼見紀寧的目光愈發迷惑,男人喉結滾了滾,別開眼。
“男女演員的要求不一樣。”
“你坐下吧,可以聊天。”
“……”
——
聊了會其他話題,紀寧一看影帝在旁邊啊,這資源不用多浪費,於是最後還是拿出了劇本,挑出幾個不太有把握的地方和他討論了起來。
討論差不多的時候,諾諾從一邊跑來,手裡還抓著手機,表情不太好。
紀寧面對過太多類似的場景了,諾諾還沒跑過來時就有了些了然於心的味道。
“怎麼,營銷號這次又編了什麼料黑我?”
“你都能搶答了,”諾諾把手機遞過來,“是說你整容的事。”
整容也是伴隨她很久的一個黑點了,一切都起源於她進公司那天要拍存檔照,她不知道,前一天晚上正好碰上宋瑜過生日,一堆人又是喝酒又是撸串的。
紀寧沒喝酒但是喝了飲料,串是真吃了,還吃了泡面,第二天起來鹽分攝入過多臉有點腫,放現實裡其實看不出什麼。但攝像機畢竟嚴格,一絲絲贅肉都能拍得你像中年發福,臉腫當然也……放大了好幾倍。
更倒霉的是紀寧前一晚回家後看電視劇還看哭了,第二天起來雙眼皮兒給哭沒了。
她問經紀人要不要緊,經紀人說沒事就拍照存個檔,你長什麼樣老板心裡有數。
於是就沒貼雙眼皮貼,也不知道有儀器是可以推拉消水腫的,她傻不愣登半素顏拍了個照存檔,拍完十四行詩就被人把照片挖了出來。
配上當天迷幻打光,還有營銷號先入為主煽風點火,把她盛世美顏巔峰圖和水腫圖一比,連紀寧都覺得自己是去整容了。
職黑比粉絲還關心她是真的,昨天守著溫暖的客棧看她直播,發現她割稻之後臉腫了,耗時一晚寫了個驚才絕豔的垃圾通稿,今天急喇喇就出來聯動黑了。
評論哪管她是不是過敏,黑就完事了:
【好可怕啊,最近是打針了嗎臉腫成這樣,我記得之前旗袍的時候還很美啊。】
【天真了,紀寧是換頭怪還有誰不知道嗎,前陣子臉就有點崩,當然要挑時間回爐重造啊,隻是沒想到打完針就去參加綜藝了。】
【她太勇敢了,第一個正面實錘自己整容的女藝人,我一時間竟不知怎麼開口罵。】
【樓上一口一個換頭怪,真是比她媽還了解她啊,敢問你們知道什麼叫過敏嗎?】
粉絲控評收效甚微,畢竟對比圖選的實在是太好,甚至還有營銷號刪粉絲的澄清評論。
紀寧抬頭確認:“我下周要去韓國看一個高定秀是不是?”好像是T家給她的資源。
“順便幹點別的吧,整容這個也該回應了。”
諾諾明顯愣了下:“怎麼回應啊,醫生鑑定?”
“那多沒新意,換個有意思的才行。”
醫生鑑定多假,大家不買賬的同時還很容易招黑,她才沒那麼傻。
諾諾又說:“對了,孫荷也要去看秀,聽說她還做了充足準備,提前定制了禮服,調貨了雙賊貴的限定高跟鞋,還預約了韓國最貴的化妝師。”
紀寧偏頭:“她又不走秀,打扮那麼華麗幹什麼?”
“想走你路子,豔壓通稿你懂的,”諾諾眉毛一動,“據說稿子早就寫好了,大秀一開始就發。”
“真是東施效顰,豔壓那要大家覺得豔才行,她自己在那壓啥啊,有你好看嗎。”
紀寧若有所思地抬了抬眉。
本來還因為忙不太想去那個秀,現在倒不止要去闢個謠,還要跟孫荷同個框,看看她……怎麼豔壓。
——
一周後大秀開始,紀時衍也在受邀之列,紀寧一下飛機就打開小號刷微博,收獲紀時衍絕美生圖。
生圖的意思是無修圖,隻有自身底子好的藝人,粉絲才敢不修圖就發。當然,有的站姐也會先發生圖,得空後再修修編輯微博替換。
但很顯然,紀時衍不用替換,修不修都差不多。
他今天穿的是C家西裝,劉海斜分,整個人活脫就是漫畫裡跑出來的隔壁貴族學校學生會長。
看了一路的紀時衍用臉殺人圖,下車時,紀寧用自己的小號澎湃轉發今日份彩虹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