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帽檐,感慨著他口罩之下鼻梁居然也如此高挺,略一思忖後覺得有什麼不對,又瞄向他手上的東西。
被折過一半的紙下壓著同樣的、若隱若現的“初吻日記”。
……?!
她疑心是自己眼花,正要確認時又想瞧瞧他的臉,結果目光一抬,和他的視線直直撞上。
——他居然也在看她。
紀時衍拉了拉口罩,眼裡有什麼情緒呼之欲出,啟了啟唇。
昨天不過短暫打了個照面,現在他難道……認出她了嗎?
紀寧無意識坐直,手指蜷緊,等他開口說話。
第2章 KISSx2
對視之中,紀寧感覺自己的耳根又開始發燙。
耀目日光直射進來,晃得男人眼底都鋪上細碎蜜色。
紀時衍幾不可察地眯了眯眼,道:“可以把……”
他才說三個字,紀寧便想起他補覺時不喜歡太亮的環境,立刻回身拉下了遮光板。
她反應快到連自己都愣了幾秒,又不知怎麼解釋,隻好背對著他裝鴕鳥。
紀時衍明顯也滯了片刻,沒想到這路人居然還和自己有些默契,看了幾秒她的背影,才字正腔圓地道了謝。
她埋著腦袋死命點頭,卻不知道他看到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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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她感覺到旁邊的人呼吸均勻,這才慢慢轉過頭去。
大概工作真的很累,他的座椅後放,此刻已進入淺層睡眠。
朝思暮想的人就躺在自己身邊,實在是件很令人悸動的事兒。
男人手指骨節明朗,細瘦修長,小拇指上套著個銀色尾戒,這麼多年都沒有摘下。
關於尾戒的八卦素來眾說紛紜,有說是紀念親人的,有說是幸運物,還有的說這是和圈外女友的情侶款。
但她更願意相信是幸運物。
她從脖子上取下穿在項鏈裡的同款戒指,她是戴上它之後才拿到了第一個主演,對她而言意義非凡。
她把戒指套在自己尾指上,而後輕輕靠近他的手指,提著呼吸拍了張照片。
飛機一小時後抵達Y市,紀時衍醒來時發現身旁的人正埋在包裡找東西,看不清正臉,也沒在意,折身下了飛機。
可供休息的房車已經在路口等著了,紀時衍在重重粉絲包圍中上了車,聽到自己經紀人在那八卦:“你和紀寧上熱搜了。”
雖然這個名字很陌生,但紀時衍還是側頭低問:“很稀奇?”
“你上熱搜當然不稀奇,她有點無辜而已,”江勝嘆了口氣,“你隻是扶了下她,她就被罵得槓上開了花。”
“紅毯那個?”紀時衍這才對上號,又問,“我粉絲罵的?”
“當然不是,是別的團隊嫉妒她資源好給買的黑粉。現在路人又太容易被帶節奏,看了點編的黑料就深信不疑,抄起鍵盤就開始‘替天行道’。”
紀時衍對這些八卦不感興趣,喝了口茶開始看新聞。
江勝見他沒喊停,一吐為快:“那位,一跟男演員對戲就耳朵紅,人送外號小耳朵。前陣子靠馮楠那片紅起來的,二十歲的年紀,水靈又會演戲,特別討人喜歡。”
“勢頭看著正猛,好家伙,成了被資本犧牲的可憐。”
“孫荷你知道吧?和她籤的一個公司。其實孫荷是老板私生女,資源好的逆天,可就是捧不紅,強捧一年剛有了點起色,大晚上跟炮友開房被拍了——她走的可是清純人設啊,爆出這種不是完蛋了?”
紀時衍左耳進右耳出,想起飛機上的東西還沒看完,便翻出《初吻日記》的市場報告和擬選名單接著讀。
江勝沉浸在自己世界裡:“那組照片隻拍了背影,孫荷和紀寧又有點像,公司肯定先保老板女兒啊,就把紀寧推出去了。群眾對女明星包容度又低,罵得不知道多惡毒,那姑娘是真喜歡拍戲,斷不可能在這節骨眼和公司對峙,就隻能硬抗。”
“不過她演技真的蠻有靈氣,圈內口碑不錯,找準時機逆風翻盤也不是沒可能……”
聽到這裡,紀時衍終於忍不住放下平板,蹙眉問了句:“你今天很闲?”
“我跟你交換絕密八卦呢,你這古板怎麼一點都不感興趣,”江勝無奈搖頭,“你上次見到她不覺得嗎?長得真是嫩,滿臉膠原蛋白。”
紀時衍沒搭聲,自然地回憶起那天的場景。
下車的時候好像是看了一眼,但沒太在意,紅毯扶她時也隻看到了通紅的耳朵,捏一捏能滴血似的。
“诶,還有人說她今天和你一班飛機,你看到她了嗎?”
男人轉了轉腕表:“不知道。”
——
紀寧今天的拍攝任務是一組港風片,或許是因為氣質極佳,她的時尚資源從出道以來就很好。
“最後一組了,側一下臉,完美——收工!”
紀寧撐著桌沿,艱辛地動了一下。
助理諾諾趕緊過來扶她:“結束了,不用踮腳了。”
“我知道,”紀寧挪了挪足踝,“但是我腿好像抽筋了。”
“……”
這牆面背景過高,她需要踮腳配合,棚子裡地磚冰涼,之前赤足的她又趿了雙拖鞋。
幸好拖鞋沒有入鏡,照片裡的女星仍然矜冷動人,明豔不可方物。
出棚的時候諾諾感慨:“誰能知道看起來這麼性冷淡的港風照片,居然是你穿著皮卡丘拖鞋踮腳拍完的。”
“幻滅嗎,”紀寧笑,“我上次採訪碰到主持人播完新聞出來,上面領帶西裝有模有樣,底下居然是一條海灘短褲,還帶印花。”
諾諾也被逗笑,看了會她的側臉,出神想著自己也伺候過幾個藝人,但沒有一個像她這麼好相處。
既不擺架子,也不假好人,相處起來很舒服,而且她把工作人員都當做朋友,在虛情假意的娛樂圈是真難得。
剪彩開始前有個商業飯局,吃飯間隙時她發現,#紀寧摔到紀時衍懷裡#已經霸佔熱搜第一很久了,有人特意挑了模糊重點的動圖,圖中她與女星並未撞上,好像是她碰瓷倒向紀時衍一般。
評論也早盛滿了十足的惡意——
【不會走路就別穿高跟鞋了,自我管理是一看到頂流就自動失效嗎?】
【紀寧什麼時候從我眼前消失?蹭低調帥哥流量的都sl(死了)。】
【啊啊啊啊不可以,髒東西離我哥哥遠一點!!】
【前面的人撞到她了嗎她就開始自我婊演,拍戲的時候演技怎麼沒這麼精湛。】
【別罵了,該表揚還是要表揚的,起碼人家昨晚沒約炮了呢[狗頭保命]】
人性總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度人性,仗著躲在屏幕後就開始肆意攻擊,哪怕看的隻是營銷號刻意黑人的圖。
網絡暴力者往往認為自己在正義那邊,而對自己的惡行不以為然。
沒人希望自己和喜歡的人像這樣被放在一起,她胸口發悶,借著洗手出去透氣。
諾諾大概猜到她在做什麼,給她發消息:【要我再催催公司嗎?】
【不用了,過兩天我親自去公司談。】
換新團隊刻不容緩,黃金公關時間隨網絡發達越縮越短,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
紀寧正想著談判時的說法,沒想到在後院碰到了某個人品極爛的制片人,不僅曾妄想潛規則她,這會更是讀不懂她臉色地在那講個沒完:“我下部劇真的挺好的,還想把本子給紀時衍看看,你認識他嗎?”
她以為是問自己有沒有聯系方式,搖了頭。
“紀時衍都不認識?”對方顯然是不知道她和紀時衍的紅毯事件,“演《奈何》那個啊!”
——原來是問她知不知道紀時衍。
不過紀寧也不想闲聊,挑起一個尷尬而禮貌的笑,準備快速結束話題:“不太認識,沒見過。”
結果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咳嗽。
制片有些傻眼地看過去:“……紀時衍?”
紀寧身子一僵。
側邊落地鏡裡浮現男人的臉,不久前飛機鄰座,她還仔細地想數一數他頰邊的絨毛。
他大概站在這有一會了。
紀寧手機嗡嗡響了兩下,是諾諾在找她:【你在哪呢,咱們要剪彩啦!】
她咬了咬唇,心道自己在外面胡說不認識他就算了,怎麼還能被他發現啊……
“我、我先走了。”紀寧回頭想看他,結果又沒那個膽子,鞠了個躬就低頭倉促繞了出去。
路過他時,又聞到清冽的琥珀烏木味道。
後來她一整場剪彩都心不在焉,不知道自己在他心裡落了個怎樣的印象。
紅毯摔倒冒冒失失?飛機上讀心狂魔?不識前輩狂妄自大?
頭疼。
她恍惚地走向換衣間,沒發現有兩個看門的姑娘,那倆人也沒發現她,她走到盡頭拉開簾子,男人精彩的寬肩窄腰映入眼簾,雖然隻有一瞬間。
紀時衍長臂一展,正穿上襯衫,冷不丁聽到有排扣一邊倒的聲響,他背對門口,回過頭。
紀寧耳邊一陣嗡鳴,第一反應是道歉,然後拉上簾子趕緊走。
結果手足口同時發出指令,大腦運行內存不足,卡了一下——
沒好完全的腿又開始抽筋,她發現自己挪不動了。
…………
要不是此刻的酸痛感十分真實,她還以為自己在拍偶像劇。
萬念俱灰生無可戀的紀寧實行最後的補救,捂著眼連連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這……”
男人的聲音稍沉,從容扣上最後一顆紐扣,一針見血地提示道:“比起轉身和捂眼睛,你應該還是退出去更直接一點。”
這是把她當什麼人了,她要能走早走了!
她面上火燒火燎,又不好意思說自己抽筋了,半晌憋出一句:“你、可不可以先……”
結果男人不疾不徐地來了句:“我還沒換褲子。”
紀寧腦子裡轟一下爆炸開,艱難地側過身試圖往外挪,結果足跟就像是死死釘在原地,動一下就就開始發麻酸痛。
為什麼非要來這裡換衣服?她瘋了嗎?為什麼不回車上再換?
她往左轉也不是,往右轉也不行,一百八十度這種高難度更是做不到,一時間,顯出一種莫名其妙的焦灼來。
紀時衍不清楚情況,看她耳垂通紅著,在這違背常理地亂擺,像是沸水裡的湯圓和壞了的指針。
他抱臂,莫名就輕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