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作為上年度的優秀學生代表,自然而然成為了新生交流會的主講人。
今汐和林洛也湊熱鬧去參加了交流會,坐在臺下給楚昭拍照錄視頻。
教室很大,呈階梯狀分布,足以容納百來人。
楚昭坐在教室正前方的講臺上,緊張地默著自己的演講稿,認認真真地記下自己要講的每一個要點。
為了準備這次交流會,她熬了兩個通宵,希望把自己認為對的學習方法和態度分享給大一的學弟學妹們。
晚上七點,陸陸續續有新生們走進教室,將階梯教室的座位塞得滿滿當當,來了不下百餘人。
楚昭靈活的指尖轉動著鋼筆,平復緊張的情緒。
……
很快,荊遲走進了教室,坐在了教室的最後排,衝楚昭揚了揚下颌,以唇形告訴她:“加油。”
楚昭鄭重地點了點頭。
作為新生的的楊曉媛非常積極地坐在了第一排,當她抬頭看見臺上進行經驗分享的學姐是楚昭的時候,臉色明顯地不高興了。
那日楚昭讓她在薄延面前丟了面子,她一直記著。不過縱使如此,她還是拿出了筆和紙,認認真真地記下了楚昭所說的每一個要點。
在互動的環節裡,楊曉媛第一個舉手站起身,看著自己的筆記本,朗聲說道:“學姐,你剛剛講的第三點,讓我們在課餘時間多看文本作品,擴展閱讀面,可是我查過了,我們要在大學的時候取得四六級證書,還有普通話和教師資格證,甚至還要考初級計算機……所以我覺得,我們更多的時間應該花在這些有用的事情上面,至於文本作品,期末考試的時候涉及哪些作品,針對性地去看,或者隻看簡介,了解故事輪廓,才是事半功倍的做法。”
楚昭愣了愣。
剛剛她聽得那樣認真,還做筆記,原來就是為了故意找茬來的。
全場的大一新生都目不轉睛地望著楚昭,有無所謂的、有看熱鬧的、也有為她捏一把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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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曉媛對自己所認定的學習方法非常有自信,她是他們鄉縣的文科狀元,別的不說,對付考試她是有自己摸索出來的一套捷徑和方法。
“學姐,我不認可你所說的海納百川的閱讀方法,咱們中文專業所要涉及的中外名著浩如煙海,真要一本一本地去閱讀,那得讀到什麼時候啊!大學四年肯定是讀不完的。”
楊曉媛誇誇其談:“了解大概的故事內容和中心思想,在考試的時候能夠概括出來,並且合理地套用進去,也同樣能夠拿到高分,這才是我們當下應該選擇的學習方式。”
林洛看著楊曉媛滿臉的得意之色,手肘戳了戳今汐,附耳低聲道:“這新生好像是故意在找茬。”
“她就是那天我和昭昭書店遇到的女孩。”
“原來就是她啊。”林洛側眼睨向楊曉媛,打量了她一番,見她這滿臉紅光,眉目銳利的樣子,評價道:“這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
原本楚昭就挺緊張的,現在被楊曉媛這一打岔,就更緊張了,翻來覆去看著自己準備的演講稿,斷斷續續說:“這個同學提出的想法是有…有道理的,可是我們也不能僅僅隻是為了考試而去閱讀,考試不重要,提升自己,擴展閱讀量才是最重要的。”
楊曉媛似乎是鐵了心要報那日的一箭之仇,咄咄逼人道:“雖然考試不是目的,但是考試分數直接影響我們將來的優秀學生評選、獎學金、保研資格…學姐,你敢說考試不重要嗎?你要是誤導了同學們,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楚昭她想了想,說道:“今天本來就是交流會,我說的話如果對你們有所幫助,那當然是最好,如果你們不認同我說的,也沒關系,按照你們自己的方法去提升自己,畢竟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學習方式。”
“我當然是不認同學姐這種毫無效率的學習方式,站起來發言也是不希望同學們被誤導,我們是理性探討,希望學姐不要生氣。”
楊曉媛弄得楚昭很沒面子,心情自然無比舒暢,端端正正地坐了下來,身板挺得筆直,端的是學霸的做派。
周圍同學朝她投來不可思議的目光,難得會有新生這般讓學姐下不來臺,即便不認同也不會當眾戳穿,她竟不給人家留半點情面。
面對教室裡百來號人的目光,楚昭捏著演講紙的手緊了緊,臉頰也開始火燒火燎,後面準備的內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林洛氣急了,起身就要為好友打抱不平,被今汐一把攥住,她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冷靜,
“既然是討論,那我也有問題想要請教這位新生學妹。”今汐望向楊曉媛,平靜地問:“《安娜卡列尼娜》,學妹讀過嗎?”
“我雖然沒有讀過,但是我知道這個故事的梗概內容。”楊曉媛朗聲說道:“是講了一個女人婚外情出軌的故事。”
“一個女人婚外情出軌的故事卻成了世界名著,學妹對此有什麼感受?”
楊曉媛思索片刻,淡定應付:“關於這篇文本的具體內涵和中心思想,課本上肯定都有,背下來,就足以應付考試了。”
“我問的是,學妹對這篇文本有什麼感受?”
楊曉媛目光不善地望向今汐,依舊圍繞自己的論點進行回答:“隻要我能考高分拿到獎學金和助學金,我會感覺很開心,我相信大家也都是這樣想的。”
今汐笑了笑:“作為一名中文系的學生,學妹對於文學史上具有重要意義和地位的作品,唯一的感受就是可以借此拿到獎學金?學妹真是有意思。”
周圍同學忍不住笑了起來——
“說她自己就行了,可別帶上我們。”
“對啊,什麼獎學金不獎學金的,我們可沒想過。”
“聽說她還是文科狀元呢。”
“好牛逼的狀元啊。”
……
楊曉媛又羞又憤,目光變得非常銳利,情緒也有些收不住了:“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你們家境富裕不在乎獎學金,可以風花雪月談論文學,可是我不行,我要拿到高分,我要拿獎學金,這有錯嗎!”
就在這時,坐在邊上一言未發的初棠望了望楊曉媛,沉聲說道:“同學,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你這種走捷徑學習方式,在考場上不僅拿不到高分和獎學金,甚至很有可能連及格都困難。”
“你…你憑什麼這樣說。”
“咱們文學院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名氣,你不要把學院的教授們想得太簡單了。你沒有閱讀過文本,僅僅隻靠教材上的歸納總結就想要從他們手裡取得高分,你以為教授們會看不出來你的小聰明?”
今天的交流會是讓同學們自主交流,參與主持工作的輔導員本來是沒有打算要加入同學們的討論,可是聽到楊曉媛的話,她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既然進了咱們文學院,我希望同學們都能夠沉下心來,不驕不躁,廣泛閱讀把自己的基礎打得扎扎實實,大學不是初中高中,隻以考試分數為目標,大學是讓你們樹立正確的學習態度和人生態度,我不希望我們的學生養成投機取巧思維,無論是學習,還是做人,都不可以!”
輔導員的這一席話,可以說是相當之嚴重了。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大家也都看得出來,她的矛頭指向了楊曉媛。
周圍同學們低聲地議論了起來,看向楊曉媛的目光裡,多少帶了些嘲意和疏遠。
交流會進展得還算順利,楚昭被楊曉媛這樣一鬧,竟也不再緊張了,輕松地走完了剩下的環節。
結束以後,同學們紛紛離開教室,今汐和林洛圍著楚昭,將剛剛拍攝的視頻拿給她看。
“啊,好傻啊!”
“哪裡傻,我們楚學姐明明這樣有範兒。”
“不行不行,這張照片必須刪掉,黑歷史。”
“刪照片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哈哈,不過我可以幫你把雙下巴p掉。”
楊曉媛收拾了自己的紙和筆,走到了女孩們身邊。
林洛防備地問:“你想幹什麼。”
“我要跟楚昭學姐道歉。”楊曉媛神情嚴肅:“剛剛是我不好,不該故意找你的麻煩。”
楚昭冷冷說道:“不必道歉,反正都是無效攻擊。”
初棠又補了一刀:“不僅無效,而且盡數反彈,某人的臉現在還疼著呢吧。”
幾個女孩對視著,嘴角溢出了微笑。
自小在父母親人的疼愛呵護下成長起來的女孩,柔軟的皮毛下藏著鋒利的爪子,抱起團來,誰都別想給她們顏色看。
隻有今汐覺得,楊曉媛並不是單純地過來道歉這樣簡單,不過她懶得搭理她,低著頭給楚昭的照片修圖。
楊曉媛繼續說:“我想和你們冰釋前嫌,畢竟同一個學院,以後我們接觸的機會還有很多,我也不想樹敵。”
“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是那種會故意找你麻煩的小人似的。”
“也不是怕你們故意找我麻煩,畢竟以我和薄延哥的關系,如果我和你們鬧得太僵,他會很難做,我不想讓他為難。”
“……”
女孩們無語了。
楊曉媛說完這話,用眼神去瞅今汐,企圖在她臉上找到一絲不悅之色。
不過,讓她失望的是,今汐好像沒什麼反應,一直低著頭用手機p圖,全程就沒搭理她。
楊曉媛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林洛抱著手,故意問道:“學妹,所以你和薄延是什麼關系啊?”
“他算是我哥哥吧。”
林洛笑了起來:“全校女生都想給你薄延學長當妹妹,你單方面說他是你哥哥,你也要問他肯不肯認才是啊!”
“不管你們怎麼想,這是事實。”
薄老爺子都把她當成親孫女了,她怎麼不能當薄延的妹妹。
這時候,今汐才將視線抽離了手機屏幕,望向了楊曉媛,沒頭沒腦地來了句:“哦,那這樣,你既然是他妹妹,先叫我一聲嫂子吧。”
**
籃球場,薄延放下籃球,用頸邊的白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珠,轉頭問荊遲:“她真這樣說?”
“當然,我聽的清清楚楚。”
他的嘴角揚了起來,眼底劃過一絲甜意:“我姑娘還學會護食了。”
荊遲作為唯一的見證者,想到當時的情形,不禁哆嗦了一下:“一個個臉上笑眯眯,心裡mmp。”
許朝陽起跳投籃,喘息著說:“什麼事不能靠打一架解決。”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了,咱們打一架能解決問題,但是武力解決不了女人的問題。”
薄延問荊遲:“那她們靠什麼解決問題?”
荊遲懶洋洋道:“我他媽要是知道,早就脫單了,還能在這兒陪你們幾個沙雕玩球啊。”
“……”
“揍他狗日!”
許朝陽扔了球,和薄延一起把荊遲爆揍了一頓。
夏尤坐在塑膠操場上,騷包地交疊著女式大長腿,手裡拿著面巾紙,擦試著臉上的汗珠,悠悠道:“你這隔三差五不是收到情書就是收到小禮物的,也就是今汐妹妹脾氣好,換了別的女孩試試,醋也醋死了。”
薄延躺在塑膠操場上,望著當空的烈日,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沒辦法,這該死的魅力。”
“……”
周末,輪到今汐和薄延例行檢查喵喵社的貓咪們。
他們帶了貓咪餅幹來到校園各處的貓咪聚集點,今汐意外地發現,無論貓咪們如何對薄延撒嬌,伸出肉肉的小爪子去撓他,他都不再蹲下身撫摸它們了。
貓咪們還挺失落,大白白跟著薄延走了好長一段距離,喵喵地衝他叫喚,他愣是頭也沒回,徑直離開了。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好幾天,後來今汐才從荊遲那裡得知,她貓薄荷學長已經下定決心要守身如玉,不僅不再搭理女孩們,甚至連母貓都不抱了。
於是今汐的工作量增加了好多,貓咪太空艙也落到了她的肩膀上,每次由她帶貓咪去做絕育手術,還要給貓咪套上伊麗莎白圈,各種各樣的繁雜瑣事全由她一人承擔。
今汐抱著兩隻貓咪,憤憤地對薄延說:“你要是再作,連我你也別碰了好吧!”
薄延這才勉勉強強,把母貓排除在他守貞的範圍之內。
九月中旬的某天晚上,今汐和薄延坐在操場的青草地上,看著不遠處的新生軍訓,同時計劃著國慶之後薄延的二十一歲生日,需要宴請哪些伙伴,吃什麼,怎麼玩。
“正好那天是周末,咱們可以把朋友請到家裡來玩,讓我哥下廚做飯。”
“人數的話,就咱們兩個宿舍,或者看你還要請誰,人多熱鬧。”
“你覺得怎麼樣啊?”
柔和的夕陽裹在她身上,照著她紅潤的唇瓣,睫毛卷翹而濃密。
薄延盤腿坐在她對面,挑著狹長的眼睛看著她,眉宇間甚是溫柔:“我們薄家,這些事都是女人說了算。”
今汐低頭抿嘴笑了笑,坐到了薄延的身邊:“好呀,那以後你都要聽我的話。”
“我當然聽你的。”
薄延將腦袋靠在今汐的肩膀上,和她一起看著夕陽日暮。
今汐感受著肩頭沉甸甸的重量,莫名覺得這畫風好像不大對勁:“哎,難道不是應該你把肩膀給我靠嗎?”
“噓。”
“幹嘛?”
“別破壞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