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見她總是裹得嚴嚴實實,不想腰條凹陷處,竟也有幾分女兒家的味道。
薄延挑挑眉,接過她的外套,掛在了架子上。
“麻煩學長。”今汐對他解釋道:“沈平川知道你生病了,強烈要求,要跟我一塊兒過來看望你。”
“謝了。”薄延這位強烈要求過來“探病”的不速之客,並沒什麼好臉色:“隨便坐。”
沈平川擋在他和今汐之間,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小屁妹說你路都走不了了,不過我看你精神好像還不錯。”
薄延倚靠在沙發上,隨意地說:“吃了藥,好多了。”
沈平川冷笑嘲諷道:“我小屁妹來看你一眼,你就能百病全消了?”
薄延挑眉:“主要還是年輕,又經常鍛煉著,不比你老人家上了歲數,腎虛腰痛的說到底還是身體虛,得補,我室友賣海狗丸,了解一下?”
沈平川:……
去你娘的海狗丸!
要不看他還是病人,沈平川撸起袖子就想幹架了。
這貨說話也忒氣人了吧,如此刻薄又毒舌的家伙,也不知道他家小屁妹看上哪點好,巴巴地送上門來噓寒問暖。
沈平川“騰”地一下站起身,拉著今汐便要出門。
“哥,咱們說好陪學長過聖誕的啊!”
“你看看,他哪有生病的樣子,明顯就是裝的!”
今汐回頭,薄延順勢躺在了沙發上:“啊,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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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學長都被你氣暈了!”
“我日,你這都信!”
沈平川想打人。
今汐甩開沈平川的手,固執地說:“要走你自己走,我陪學長過聖誕。”
薄延睜開眼,有氣無力對沈平川道:“出門右拐304公交站慢走不送。”
沈平川哪能把今汐一個人留下,哼哼唧唧半晌:“老子偏不走。”
今汐其實是想著,薄延這幾天生病,肯定沒吃好,便去超市買了些菜,要給給薄延做頓飯,和他一起過個聖誕。
沈平川看今汐拿刀砍蘿卜這架勢,搖搖頭,把她趕出了廚房。
今汐的媽媽幾年前去世,把她留在了沈家。沈叔叔平日裡工作忙,沈平川長兄如父,雖不是一把屎一把尿,但絕對是一把又一把黑暗料理,將今汐瞎幾把拉扯到現在這麼大。
今汐一直覺得,就沈平川這破廚藝,她這麼多年吃下來,沒長成畸形兒,是她的功德造化。
今汐擔憂地看著沈平川:“你要是把薄延學長毒死了,我們都要完蛋。”
沈平川穿上小碎花花的圍裙,悠闲地說:“你放心,惡人活千年,他沒那麼容易掛。”
今汐從廚房門邊出來,見薄延坐在沙發邊,身體前屈,手肘撐著膝,正在削蘋果。
他穿著一件淺灰色的毛衣,日常又居家的色調,在暖黃的頂燈照耀下,令她生出幾分親近之意。
他的皮膚也是白得通透,臉上沒有一點血氣,平白多出一股子柔弱病態的美感。
他握著小刀的手勢特別靈活,分分鍾邊將蘋果皮一絲不斷地削了出來。
今汐拎起單薄如蟬翼的果皮,嘆了聲:“技術活啊。”
薄延將蘋果切削下來一小塊扔嘴裡,睨著她笑:“你學長活兒好,以後你就知道了。”
沈平川從廚房裡探出腦袋:“不準給我小屁妹講騷話!”
薄延一副你待怎樣的架勢。
沈平川憤憤道:“老子毒死你。”
今汐盯著薄延手裡白澄澄的蘋果,咽了口唾沫:“學長,我也想吃。”
薄延給她削下了一塊果肉。
今汐伸手去接,薄延嫌棄道:“手髒,張嘴。”
於是今汐乖乖張嘴,他把果肉喂進了她的嘴裡。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探病買的蘋果真是特別甜,汁水多。
倆人坐在沙發上,你一口我一口,把蘋果吃了隻剩核兒。
沈平川在廚房裡看得咬牙切齒的,過去他沒少給今汐削蘋果,她從來吃一半就扔了,這會兒吃人家的蘋果吃得這麼有勁兒。
果然是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他敲敲鍋鏟:“哎哎!你倆坐太近了!小屁妹,你離他遠點,當心傳染…”
薄延:“那個人好討厭哦。”
今汐連忙說道:“他就看著討厭,其實人還是挺好的,這次是主動要來給你探病。”
薄延唇角淡淡一抿,主動來的他信,不過探病是假,當護花使者才是真的吧。
沈平川稀罕他妹妹,衝他頂著學生幹部的身份,敢在酒吧給人腦袋瓜開瓢,薄延知道,他是把今汐當親妹妹疼著。
就衝他這一點,薄延對沈平川的好感度也是正數。
沈平川還算用心,做了一桌子比較清淡的菜,味道勉強,能入口。
本來沒什麼胃口,不過薄延還是多吃了一碗飯,因為今汐不斷給他夾菜。
沈平川吃一嘴飛醋,他妹妹還從來沒給他夾過菜呢。
薄延見沈平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嗯哼”了又“嗯哼”,索性給他夾了塊雞腿肉:“沈爺,招待不周。”
“哼。”
吃飯過程中,沈平川東張西望,打量薄延這房子。
大是非常之大了,四室兩廳的錯層,但就是有點空,興許是沒什麼人氣的緣故,他隨口問了句:“你爸媽呢,怎麼你生病了還把你一個人扔家裡,也太不關心你了吧,看來是從小缺愛,腦子才這麼缺鈣。”
本來是一句懟人的風涼話,不想今汐一腳給他踹過去,發很用力,疼得沈平川使勁兒一哆嗦。
操,還真下狠手啊!
今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說話你就不痛快是吧!
薄延卻沒什麼情緒,淡淡道:“牆上掛著呢。”
沈平川一抬眼,便看見正對面牆上掛著兩張黑白的遺照。
照片裡的父母都相當年輕,笑容特別好看,尤其是母親,眼角上挑的弧度,和薄延平日裡微笑的樣子,宛如復刻。
沈平川噤聲了,喉嚨裡像是梗了什麼東西似的,一頓飯食不知味,滿心忐忑。
今汐真是被他哥蠢到了,那麼大兩張照片擱那兒他都沒看見,還傻兮兮戳人家痛處,真是無藥可救。
她也再不搭理他了,不住地給薄延碗裡夾菜,似乎是想用這種方式彌補什麼。
薄延眉眼柔和,她給他夾多少,他照單全收。
吃完飯以後,兄妹倆也沒急著離開,而是陪薄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沈平川因為說錯了話,耿耿於懷,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當個安安靜靜的美男子。
今天是平安夜,各大商圈都有聖誕活動,氣氛特別好。以前每年聖誕,今汐和沈平川都會出去溜達,瞎湊熱鬧,美美地吃上一頓大餐。
薄延現在正生病,肯定不能出去吹冷風了。於是今汐和沈平川蹲沙發上看電視,兩兄妹一左一右,將薄延夾在中間。
沈平川要看遊戲直播比賽,而今汐想看《聖誕驚魂夜》的電影,說這樣應景,倆人為了爭遙控器還差點打起來。
薄延擠在中間,好幾次險些他們被誤傷。
對於很早便開始一個人生活的薄延來說,這樣熱熱鬧鬧的家庭氛圍,他早已經忘了是什麼感覺。
薄延看著爭執不休而大打出手的兩個人,幾乎可以想見他們在家裡雞飛狗跳的生活,別說,細想起來其實挺溫暖。
今汐還是爭不過沈平川,氣得臉蛋紅撲撲,祭出她的終極武器——
向繼父沈石山告狀,控訴沈平川的暴行。
沒多久,沈平川的電話響起來,聽筒裡,沈石山暴躁粗曠的大嗓門十裡外都聽得見。
“把遙控器給妹妹!多大的人了還不知道讓著妹妹!信不信老子回來把電視給你砸了!腿都給你狗日打斷!”
遙控器重新回到了今汐的掌控中,今汐調到《聖誕驚魂夜》的電影,看了會兒,昏昏欲睡。
恍然想起,這是在薄延的家裡啊。
她看向身邊的薄延,他好像已經睡著了,腦袋倚在松軟的沙發靠背上,手臂隨意自然地垂下來,蓬松烏黑的短發,絲絲縷縷掩住他細密的眼睫,沒注意很難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生病的人,總是比較嗜睡。
今汐給沈平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去屋裡拿來棉毯,輕輕地給薄延披上,然後關了電視機。
“我們走吧。”
今汐正要起身離開的時候,薄延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一截小拇指。
她低頭柔聲說:“吵醒你了。”
薄延睜開狹長的丹鳳眼,漆黑的眸子露出一點光,嗓音帶了沙啞的質感:“我沒有睡著。”
“我們準備回家了。”
“你等一下。”
薄延掀開薄毯,站起身,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今汐和沈平川站在原地,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很快,薄延手裡拿著一個粉紅色的兔毛圍脖,走到今汐的身邊,將圍脖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的動作很輕,向上拉著毛領的邊緣,讓毛茸茸的圍脖蓋住她乖巧的小嘴。
今汐白皙的臉蛋被圈在了圍脖裡,嚴嚴實實,隻露出了黑漆漆的鹿眼,看著他。
“學長…”
“是聖誕禮物。”薄延斂眸看著她,無聲地彎了一下唇角:“你來看我,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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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小區大門,沈平川揉了揉兔毛圍脖,臉上露出不悅之色:“這怎麼保暖,花架子,還不如你哥送你的毛線大圍巾。”
“你輕點,你把毛都扯下來了。”今汐立刻往邊上挪了挪,小心翼翼掇著自己的兔毛圍脖。
“瞧你那寶貝的樣兒。”
“你才不懂,我就喜歡這樣式。”今汐努努嘴:“比你的大紅毛線圍巾好看多了。”
沈平川攬著今汐的肩膀,走在熱鬧的街道邊:“他薄延什麼人,百花叢中過的風流二世祖,他當然知道什麼禮物能討女孩子歡心,就這,中看不中用。”
今汐對此不屑一顧,摸著自己的兔毛領,側頭看見櫥窗裡精美又漂亮的聖誕樹,聖誕樹上結著許許多多的禮物。
“沈平川,來一起拍照。”今汐摸出手機,以聖誕樹作為背景,打開了美顏相機。
“得瑟,戴個新圍脖還臭美起來了。”
“少廢話,你拿手機,我站後面。”今汐將手機遞給了沈平川。
沈平川看了看屏幕:“哎操,老子的臉怎麼變成錐子了,這有問題啊。”
今汐笑了起來,伸手將瘦臉功能關了。
沈平川鄙夷地說:“你們這些女孩子,就是不肯面對真實的自己。”
今汐狡辯:“美顏相機裡的自己就是最真實的自己!”
兄妹來咔嚓咔嚓拍了幾張照片。
照片裡她挽著沈平川的手,做出各種賣萌的表情,沈平川表情更是搞怪,和平時在學生會嚴肅正經的樣子判若兩人。
今汐發了條朋友圈,聖誕樹前的自拍照配了一段文字:賣繼兄,跳樓價兩瓶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