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動身,邁開長腿往她又走近半步,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語氣竟低柔得不可思議,“一會兒,怕疼就抱著我。知道麼?”
溫舒唯本來就不是多嬌氣的姑娘,聞言默了默,很認真地對他說:“我不怕疼。”
沈寂語氣很冷靜,“我怕。”
溫舒唯:“……?”
“我怕你疼。”沈寂道,“我心疼。”
溫舒唯:“……”
兩人一番對話,聽得旁邊的張弛默默收回視線,無語望向天花板。
張弛有點兒欲哭無淚——不是,他放著兄弟的生日宴羊肉湯不去吃,上趕著跑來值急診班,他到底是為了啥啊他?
就為了吃你沈大佬的一頓黃金狗糧?
急診室裡的空氣足足安靜了三秒鍾。隨後,張弛終於清了清嗓子,決定勇敢地站出來維護一下自己身為醫生的尊嚴。
他一本正經地說:“沈寂同志,請你不要妨礙我給病人做檢查,如果你擔心嫂子,你可以搬個凳子坐旁邊盯著我給她檢查,要還不放心,你也可以直接把嫂子抱懷裡讓她坐你腿上,這樣你倆緊緊依偎卿卿我我,可能都比較有安全感。我這建議咋樣?”
沈寂聽完,面無表情地思考了下,“可以。”
“……”
可以個屁。
溫舒唯實在不明白,就隻是檢查個手臂而已,這兩位光輝偉大的解放軍同志戲怎麼會這麼多。
“就這麼直接開始吧。”溫舒唯深吸一口氣吐出來,“我沒事,我很好,我特別堅強,我真的不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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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盯著她,“你確定?”
“嗯。”
“真不怕?”
“嗯。”
“不要我抱?”
溫舒唯:“嗯!”
沈寂一側眉峰高高挑起來,右手食指屈起,輕輕刮了下姑娘小巧挺翹的小鼻尖兒,低聲道:“你說的,到時候可別疼得哭鼻子。”
*
溫舒唯後來反思,覺得人生在世,真不能把話說得太滿。
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就會被啪啪打臉。
晚上八點半左右,溫舒唯跟在沈寂身旁默默走出了張弛的急診室。她鼻頭紅紅的,眼眶也紅紅的,右臂被纏得像隻埃及木乃伊,敷上了膏藥。整個人猶如被霜打過的茄子,蔫蔫兒的。
就在數分鍾前,張弛給她檢查手臂骨時,她果然如沈寂所預料的那樣被疼出了眼淚。而後沈寂便把她的腦袋摁進了自己懷裡,耐著性子輕聲哄著。
溫舒唯沉浸在疼痛中,隻覺渾身上下每處感官,都集中在了右臂,根本沒有多餘精力去思考他物。
直至軍醫雙手離開的幾秒後,她神思清明過來,才驚覺自己剛才竟疼得癱倒在沈寂懷中,連埋進他胸口,把對方襯衣胸前的布料都給哭湿了小片……
溫舒唯回憶著,站在藥房門口,木木的,出神發呆,那頭沈寂已將張弛開的藥取回。
他手裡拎個印有“雲城軍區總醫院”標志的透明塑料袋,裡頭裝著大大小小幾盒藥,都作活血化瘀用。
沈寂站定,垂著眼,從塑料袋裡將藥盒拿出來,沒什麼語氣地叮囑:“這是飯後吃的,一次兩粒,一天三次;這一盒是一天一次,晚飯後吃。有條件的話,適當冰敷,每隔三天我陪你來醫院換藥。”
說完,對面毫無反應。
沈寂抬眸。
姑娘耷拉著腦袋站他跟前,一雙漂亮的杏仁眼腫得像兩顆小核桃,睫毛上還沾著點點之前騰出來的淚珠,眉頭微蹙,似在思索,被層層紗布纏繞的胳膊小心翼翼託在胸前,小小一隻,看著可憐極了。
沈寂盯著溫舒唯看了兩秒鍾,而後,側頭嘆了口氣,彎下腰,手掌在她腦袋頂輕輕揉了揉,語氣低低的:“還很疼?”
姑娘這才回過神似的,抬眼看他,支吾:“不、不是。”
“那你發呆?”
“……沒。”溫舒唯說著,不知又想到什麼,雙頰突的飛起兩片紅色雲朵,有點兒慌張地轉身就往外走,“快走吧,不是還要去警局做筆錄麼?別耽誤了。”說完不等沈寂回話,自個兒先走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醫院大門。
雲城地處南方,晚間的風裡夾雜湿氣,已近初秋,湿中又浸著三分寒涼。溫舒唯走到停車場,讓冷風那麼一吹,整個人一個激靈才徹底回過味來。
太丟臉了。
痛得哭倒在沈寂懷裡什麼的,實在是太丟臉了。明明不久前才信誓旦旦說自己不怕疼來著……
溫舒唯腦子裡一通胡思亂想思緒亂飛,尷尬又窘迫。
就在這時,一陣汽車喇叭在邊兒上響起來,叭叭叭。
溫舒唯回神,面前停著一輛純黑色的城市越野,幹幹淨淨。是沈寂的車。
她上了車,傷手僵著不動,另一隻手繞到背後去拉安全帶。連夠幾下,沒摸著。正苦惱時,駕駛室裡的人身形未動往她稍微傾壓下來,一伸手,便替她把安全帶給扣上了。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入侵呼吸。
溫舒唯心跳驟急,定定神,清了清嗓子:“多謝。”
話音剛落,面前伸過來一隻攤開的大手,手掌寬大漂亮,指節修長,掌心紋路線條清晰分明。
上頭躺著一顆棒棒糖。粉紅色,西瓜味。
溫舒唯詫異地轉頭。
沈寂掂了掂手裡的糖,眼睛盯著她,語氣漫不經心,“受委屈了,吃點兒甜的。”
沒由來的,溫舒唯心裡暖暖一甜,伸手把棒棒糖接過來,彎起唇,連翹起的嘴角弧度都甜甜的,“謝謝。”
“不謝。”沈寂懶洋洋的,“爸爸疼自家小寶貝兒,應該的。”
溫舒唯:“……”
這位大佬,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挺幽默挺有情|趣?
這個父女梗兒過不去了還是怎麼地?
溫舒唯沉默了足足三秒鍾,最終決定對這種毫無笑點的“沈氏幽默”視而不見,隻是扶了扶額,道:“走吧。”
溫舒唯可沒忘,公安局裡還有一個頂流網紅在等著她去當爸爸教做人。
沈寂笑,收回視線,把車開出了軍總院大門。
*
兩人驅車前往雲城市公安局。
黑色越野車絕塵而去。
街對面,一個老舊典當行前停著一輛黑色加長版賓士,車身不染纖塵,四面都是純黑色玻璃,從外頭往裡看,黑咕隆咚一片,隱私性絕佳。中部位置的窗戶半落,支出來一隻夾雪茄的手,手部皮膚起著道道皺褶,腕上戴百達翡麗石英表,顯然手的主人已很有一把年紀。
車前站著兩個人。一個歐洲面孔,西裝革履,精細考究,年齡在三十五以下,五官面貌談不上多英俊,卻是真的儒雅,儀表堂堂,一舉手,一投足,甚至連那枚戴在小指上的翡翠尾戒都透露出一種上流社會的金貴氣。
另一個則三十來歲的年紀,梳油頭,穿唐裝,胸前掛著一面金鑲玉長命鎖,左手拿煙鬥,右手拎金絲鳥籠,樣貌俊美,丹鳳眼狹長陰柔,乍一瞧,活像李碧華《胭脂扣》裡走出來的陳家十二少。
他籠子裡的八哥兒不知怎麼的,揚著翅膀在裡頭可勁兒地撲騰。
“就那個?”唐裝男人咬著煙鬥,眯了眼睛往旁邊掃一眼。
“認清楚就好。”西裝男說得一口流利中文,隨之微微一笑,又道,“下個月,我家老爺子有個遠方的朋友要到雲城來過生日,老爺子想送他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百裡先生,可別讓我們失望。”
“我百裡洲辦事,向來隻認錢,不問緣由。”唐裝男人說著,似乎十分地苦惱,“但你這可是個軍人,保家衛國為國為民的人民子弟兵,有違老子作為一個中國人的原則。”
黑西裝聞言,皺起眉,“你的意思是,這生意你不接?”
周圍突的一靜。
賓士車裡支出來的那隻蒼老的手,緩慢掸掸煙灰。
“我的意思是,”百裡洲斜眼瞥他,淡淡地說,“要加錢。”
話音落地,黑西裝一下笑起來。
金絲籠裡的八哥兒興奮地伸長脖子叫喚,嚷嚷道:“加錢!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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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角色登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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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3
Chapter 04 蜜(六)
去往公安局的路上, 溫舒唯接到了姥姥打來的電話。
“唯唯,這麼晚了, 怎麼還沒回來呀?飯菜我都給你熱第二遍了。”姥姥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 隱隱透出些許擔憂和埋怨。
溫舒唯頓了下,笑笑, 並不打算告訴姥姥實情,“正要回來呢,路上接到公司電話又把我叫回去了, 要加班。剛太忙就忘記跟你說。”
“你們公司也真是,哪兒有臨時把人叫回去的……”電話那頭,姥姥不滿地嘀咕兩句, 叮囑:“那你先在外面吃點, 墊墊肚子。”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