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打著方向盤看了眼周邊車況,問:“想吃什麼?”
“隨便。”溫舒唯還沉浸在“自己最愛的男人類型是小黃文男主這件事被人逮了個現行”的窘迫深海中,喪喪的,說話也有氣無力,“都可以,我聽你的。”
沈寂開著車,餘光瞥了眼身旁消沉的小姑娘,眼底一絲笑意一閃即逝。他嘴角彎起來,調子自然而然地懶洋洋拖長,“好,我定。你聽我的。”
*
馬路對面,一輛加長版黑色林肯內。
姚杏兒眼神陰鸷,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那輛黑色越野車開出停車場,駛入滾滾車流。兩隻染著紅色甲油的手收緊成拳,極用力,指甲幾乎都陷進肉裡。
“杏姐,是溫舒唯和那個今天給你難堪的男人。”留著頭紅色短發的助理小妹明顯很怕她,有點兒膽怯地說了句,試探道:“要不,杏姐,你給劉總打個電話,讓他想法子給咱們出口氣?”
姚杏兒聞言,美眸微斜,冷冷瞪了那個短發女助理一眼。
助理被這眼風嚇住,當即噤聲不敢說話了。
“你覺得這種不入流的貨色,還需要劉總動手嗎?”姚杏兒冷嗤,下巴高傲地抬起,嘴角露出一個陰狠的笑,“不就一個十八線野雞網紅,我有的是法子讓她身敗名裂。”
*
數分鍾後,黑色越野轉了個彎兒,由寬闊泊油路駛入一條林蔭道。
車輛兩側的景致也隨之變化,溫舒唯趴在車窗上朝外瞧,隻見窗外不再是鱗次栉比的摩天寫字樓,也不再是高懸全球各類頂奢品牌的購物城,取而代之的是兩排蔥蔥鬱鬱的綠植,和充滿了市井煙火氣息的紅牆老瓦。
看著車窗外的種種,溫舒唯先是一愣,好幾秒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陌生又熟悉的老街區,在雲城在舊社會時期便有的老城牆內,這一處的房屋大多建於八九十年代,低矮而柔和,沒有鋼筋水泥的冷硬感和太多現代化大都市的痕跡。這裡古舊,平和,仿佛一個看遍了城市變遷滄海桑田的老人,慈祥溫柔地守著這方天地,守著屬於城市上一代人的回憶。
她眸光有一瞬跳動,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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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一中附近。
一中是雲城數一數二的名校,坐落於老區叢蘭區,建校於辛|亥革命時期,在滾滾的歷史長河中,自一中畢業的名人義士不勝舉數。
溫舒唯雖在雲城生活工作,但她家和單位都在城市的另一端,因此,她很少到叢蘭區這邊來,自然也已經有好些年沒回過母校。
一晃十年,城市發展日新月異,但這片天地像是一片被規劃局遺忘的淨土,幾乎沒什麼變化。
一樣的十字路口,一樣的老小區,一樣的文具店,甚至連街對面那家串串店的門面都和十年前沒什麼分別。
溫舒唯坐在車裡怔怔出神,某一瞬竟有些恍惚,有種夢回十六七的錯覺。
幾秒後,她回過頭來看沈寂,動動唇正要問什麼,對方目光漫不經心地掃視著車外路況,卻如看透她心思般,淡淡來了句:“這附近有一家烤鴨店,我高中那會兒常去,味道不錯。”
“……哦哦。”原來這位大佬故地重遊,是帶她來吃烤鴨。
不過。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溫舒唯嘴角不可抑制地微微抽了抽。
一中這附近不好停車,沈寂打著方向盤繞了一圈兒,把車開向了一個叫“美麗家園”的老小區。一靠近,一個叼著葉子煙的門衛老大爺就慢悠悠地走過來了。
哐哐。
大爺被煙燻得眯起眼睛,抬起胳膊,鑿了兩下車窗,“幹啥的?”
沈寂落下窗戶,給門衛大爺散了一根玉溪,“師傅,你這兒能臨時停車不?”
“可以啊。一個小時三塊錢,二十封頂。”大爺接過煙,臉上多了一絲笑容,貼近車窗稍微壓了下嗓子,“別停在這兒過夜就好。”
沈寂說:“放心,不給您添麻煩。”
門衛大爺笑了下,抬起升降杆把車放行進去。
老小區規劃的車位沒什麼章法,見縫插針,凡是空地就都能停車。沈寂把車停在一棟單元樓旁邊的花壇邊,熄火下車。
溫舒唯見狀,也趕緊忙顛顛地解開安全帶從副駕駛那頭跳下來。
沈寂隨手摁了下車鑰匙,滴一聲,越野車落鎖。
溫舒唯站在旁邊,扭頭看,隻見這位大爺身形高大又挺拔,但那站姿卻懶洋洋的,鎖完車後把車鑰匙隨手往褲兜裡一揣,之後那隻手也懶得抽出來,就保持著兩手插褲兜的姿勢,回過身來,目光剛好落在她身上。
兩道視線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看什麼。”沈寂沒什麼表情地問。
“……沒。”溫舒唯有點尷尬地咳嗽了聲,遲疑零點幾秒後,還是清了清嗓子,有點遲疑地抬手指了下他的額頭,支支吾吾:“那個,沈隊,你……頭發上沾了點東西。”
部隊裡的人作息規律嚴格,沈寂平時有睡午覺的習慣,今兒因為要給這姑娘“打工當助理”,怕她等,他在樓底下吃了碗牛肉面就開著車趕她小區門口候著了。
他這會兒困得厲害,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不是那麼好,加上她嗓音細軟音量小,這句話說得小聲,他一不留神兒壓根沒聽見她在說什麼。不由皺了下眉,走近幾步,彎腰俯身,側過腦袋把耳朵貼近這丫頭一點兒。
“大點兒聲,你說什麼?”他側顏對著他,擰眉又問一遍。怕聲音太大嚇到小姑娘似的,嗓子還刻意壓了啞,聽著沙沙的,低啞低啞。
姑娘這回沒答話,一雙亮晶晶水汪汪的眸子定定地盯著他,目光還十分專注。
沈寂有點兒莫名其妙,靜了靜,正要開口,溫舒唯卻忽然踮了踮腳,抬起一隻胳膊朝他伸過手來。
“……”短短零點幾秒的光景,沈寂淺棕色的瞳孔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明顯一怔。
眼前一幕,仿佛電影慢鏡頭,夕陽自天邊投落細碎溫柔的光,姑娘細白的手抬起來,輕輕碰了下他額前的碎發。兩人的距離有須臾近到極點,他能看見她臉頰上柔軟的細絨,和嘴角兩枚小小梨渦的印跡。
一股清新的甜香鑽進鼻息,又在下一秒遠離消逝。
一切都隻發生在剎那之間。
溫舒唯手已經收回去,身子站正。
沈寂不說話,眼睛自上而下,直勾勾盯著她,不做聲。
“喏,髒東西,我給你拿下來了。”姑娘仰著脖子,漂亮的大眼睛望著他,笑盈盈的,舉起右手,雪白小巧的手掌心兒攤開。
沈寂視線往下移。
她掌心裡有一粒極小的白色,像絨毛又像紙屑,不知哪兒來的。
見他不答話,姑娘歪了歪腦袋,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細碎蓬松的小劉海兒,“剛才沾在你頭發上的。”
“……”沈寂眸色沉沉,盯著她,沒有說話。
正在這時,一陣緩慢的腳步聲卻從兩人的身後傳來。
溫舒唯聽見響動,下意識地轉過頭,隻見一個老奶奶拄著拐杖慢吞吞地從遠處走近。老奶奶的年紀至少也應該有八十歲了,白發蒼蒼,身形佝偻,步履蹣跚走得非常慢,每邁出幾步還要停下來歇歇腳,戴著老花鏡,面容慈祥和善,手裡還拎著剛買回來的玉米和青菜。
溫舒唯覺得老奶奶的身影有些眼熟,微眯了下眼睛,等老奶奶再走近些後認真一瞧,驚了,脫口而出:“鄒老師?”
沈寂聽見她喊,也回過頭。
沒等他問出什麼,噠噠噠一陣輕盈腳步聲,他旁邊的姑娘已經挎著包包小跑著朝老人跑過去了。
“鄒老師?”溫舒唯在老奶奶身前站定,很驚喜,音調不自覺拔高幾個度,“真的是您?”
老奶奶聞言,慢吞吞地抬起頭,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鏡。一眼瞧見這個水靈漂亮的小姑娘,老奶奶並沒有認出她,微皺眉,“你是……”
“我是您201X屆的學生,一班的,您當時教過我化學。”溫舒唯笑盈盈的。老奶奶姓鄒,是一中的老校長,溫舒唯上學那會兒她其實已經退休了,但她教學經驗豐富,加上她本人又很熱愛教師崗位,學校便把她返聘了回去,教高三年級的幾個實驗班化學。
老奶奶皺著眉頭回憶起來,有點兒印象了。無奈年事已高,記性不太好,半天也沒記起這小姑娘的名字。
溫舒唯絲毫不在意,伸手扶過她,“您住哪兒?我送您回去。”
“不用了。”老奶奶其實已經很累了,微喘著,但不願給人添麻煩,笑著擺手,“我就住這棟樓四樓,自己能行的。你快忙你的去。”
“四樓也不矮了。”溫舒唯很堅持,順手把她手裡買的菜接過來,“您還拎著這麼多東西,我送您吧。”
兩人正僵持著,沈寂走了過來。
溫舒唯和老校長同時回過頭。
沈寂站在老校長跟前,規規矩矩地跟著溫舒唯喊:“鄒老師,您好。”
老校長抬起眼,見這男孩兒樣貌英俊,氣質硬朗出挑,雖沒有其它言語和動作,但身上不自覺便流露出一種浩然坦蕩的正氣,對他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錯。
她應聲:“你好你好。”
“這樓層挺高,您腿腳不利索,還是我們送您吧。”沈寂嘴角彎著,語氣聽著很淡,然後上前兩步站到老校長跟前,長腿一彎半矮下|身。
溫舒唯一愣,沒反應過來。
“別傻站著。”沈寂側目看了她一眼,音量很低,“搭把手,我背她上去。”
幾分鍾後,沈寂胳膊上挎著拎裝玉米青菜的塑料袋,背著年邁的老校長進了單元樓。
溫舒唯伸手在老奶奶身後護著,跟在兩人後邊兒,邊上樓梯往前走,邊悄悄抬眼偷瞄。沈寂背著老奶奶,還是那副冷漠寡淡跟沒睡醒似的臉,沒什麼表情,手上動作卻極其柔和。
看見這一幕,溫舒唯自己都不知道怎麼的,竟彎起嘴角笑了笑。
笑容弧度還沒來得及往回收,邊兒上忽然響起涼涼一嗓子。
“傻乎乎的。”沈寂輕嗤,“一個人偷著樂什麼。。”
“……”溫舒唯一卡,默了默,轉過腦袋瞪他,眼神兇巴巴的。
老校長把一切收入眼底,忽然笑起來,隻覺這大男孩兒語氣對女孩兒的寵溺和迷戀,掩都掩飾不住。笑眯眯地看著溫舒唯,道:“姑娘,你男朋友心眼兒真好,你真有福氣。”
溫舒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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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媳婦每天都在撩我【託腮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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