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見到我,滿臉慈愛,笑容祥和。
他還說,要為我選個最好的駙馬。
真是瞌睡了就遞枕頭。
正合我意!
我要早點把自己嫁出去,避免和親後的悽慘結局。
太傅家溫潤如玉的大公子,丞相家風流倜儻的小少爺,還有那鮮衣怒馬的小將軍。
父皇說,任我挑選。
在他的眼神鼓勵下,我說出一個名字:
「程子堯。」
話落,父皇沉了沉眸,狐疑地看著我。
我低垂著頭,雖然內心惶恐不安,但並沒有改口。
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駙馬,就是程子堯。
那個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人。
良久,父皇才出聲:「你的駙馬,必定是要最好的。」
10.
父皇這邊剛說要為我選駙馬,母後那邊也說要為昭陽選駙馬。
Advertisement
父皇母後一合計,就要考究年輕子弟的課業。
不說出身背景與騎射武藝,就說相貌與才學,比顧斐優秀的世家公子比比皆是。
話本裡即便沒有程子堯,我也不應該眼瞎到那個地步。
我禁不住懷疑那話本子有邪術,能讓人做出違背本心之事。
散場後,父皇母後一起問我和昭陽的意見。
昭陽端莊大方地說:「兒臣全憑父皇母後做主。」
接著,她小聲地補充了一句:「今科殿試頭三名也都挺好。」
說完就露出一副嬌羞的模樣。
頭名狀元黑不溜秋,次名榜眼年過半百,唯有第三名探花年輕英俊。
母後揶揄寵溺地笑著說了一句,點著頭就要成全昭陽。
按照話本,此刻我就應該跳出來跟昭陽搶男人。
但是,好端端的我為什麼要移情別戀?
父皇目光復雜地看著我問道:「給昭陽與新科探花顧斐賜婚,昭仁有何看法?」
話落,母後半瞇著眸子暗含警告地看我,昭陽看我像有深仇大恨一樣。
我誠懇回道:「回稟父皇,兒臣認為昭陽妹妹知書達理,貞靜賢淑,探花郎玉樹臨風,卓爾不凡,實乃佳偶天成。」
沒有理由反對,是不是?
求快讓他們成親。
我怕我會中了那話本子的邪術。
11.
父皇沒有為昭陽和顧斐賜婚。
當然,也沒有給我賜婚。
選駙馬一事,就這麼擱置了下來。
昭華解除禁足那天,昭陽約公主們一起去打馬球。
在我還沒想到推辭的借口時,父皇派人來叫我過去。
正好,替我解決了這個麻煩。
在話本裡,有一次昭陽約大家打馬球,我騎著馬撞了昭華,讓昭華腿腳受傷養了三四個月。
從此,我驕縱跋扈的惡名到處傳揚。
我心情愉悅地來御書房見父皇。
「公主,皇上和幾位大人正在議事,讓您就在附近玩耍。」
李公公一邊說,一邊指給我看旁邊的躺椅與擺放了茶點的小桌子。
我抽了抽嘴角,第一次在御書房外面見到躺椅什麼的。
我想了想,問道:「李公公,父皇最近有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
李公公起初不肯說,被我纏著追問後,左右看了看,猶猶豫豫道:
「皇上最近偶爾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然後一陣懊惱或者嘆氣。」
我滿臉問號。
莫非父皇有不能說的煩心事?
12.
我躺在御書房外的躺椅上,看著天上的那朵雲,莫名覺得很像程子堯身上佩戴的荷包。
那個荷包是我親手繡的,繡了祥雲圖案,裡面放著護身符,以期保佑他平安歸來。
突然,撲哧一聲輕笑在我耳邊響起:
「公主傻笑起來,更像隻傻兔子了。」
聞聲,我怔怔地轉頭看過去。
隻見我思念的人,正笑意盈盈地望著我。
思念他,已經思念到出現幻覺了。
我輕輕出聲:「子堯。」
「公主,臣回來了。」
程子堯深深地望著我,眼神繾綣溫柔。
我噌地一下從躺椅上站起來,因為起得太猛,不慎向後跌去。
程子堯穩穩地扶住我,蹙著好看的眉頭說:「公主這麼迷糊,以後可怎麼辦?」
一回來就嫌棄我……
我扁了扁嘴,氣呼呼地推開他,遠離他兩步。
隻聽他面不改色地接著道:「以後公主可不能離開臣身邊,不然臣不能及時扶住公主。」
我聽見了兩個人的心跳聲。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目光專注而認真。
繾綣的情意驀地縈繞在我們之間。
突然,我的視線落在他腰間,怔了一下:
「你出發去邊關前,我送你的那個荷包呢?」
他微微彎了一下唇角,從懷裡掏出一個舊荷包,再從舊荷包裡拿出了我繡的那個。
我這心情就跟著一上一下。
我期待地問道:「怎麼不佩戴,放在另一個荷包裡?」
「我怕弄臟弄壞了。」
聞言,我心裡更加歡喜。
13.
就在這時,昭陽與昭華走了過來。
昭陽的目光停留在程子堯身上。
我側移一步,剛好擋住她看向程子堯的視線。
話本裡沒有提到過程子堯,我要事先扼殺別人搶走程子堯的一絲絲可能。
昭陽挑了一下眉頭,意有所指道:
「姐妹們剛打完馬球,聽說昭仁皇姐一人在此,我與昭華妹妹便想著過來陪伴皇姐。沒想到原來皇姐是有人陪的,不是一個人。」
我把眉毛往上一挑,笑道:「有這麼多內侍和侍衛在呢,我當然不是一個人。比不得昭陽妹妹,和顧大人花前月下時,四下無人。」
我更想說:找你的探花郎顧斐去,別來打擾我和程子堯,好嘛!
昭陽表情僵硬,眼底的憎恨稍縱即逝。
她嫣然一笑,說道:「上次父皇考究勛貴大臣家年輕公子們的課業,皇姐不知道看中了哪位想求父皇賜婚呢。」
昭華一臉惋惜地附聲:「可惜那日我不能去,不能看見昭仁皇姐看中的人是何英俊模樣,也不知道比之程將軍如何?」
我痛心疾首:「本宮怎麼也沒有想到,兩位皇妹竟是如此思春,把『賜婚』『想看男人』這些話掛在嘴上,本宮這做姐姐的,為你們感到羞恥,感到擔心。」
「你!」
昭陽與昭華怒瞪著我,但都很快就收起情緒。
昭陽眼裡噙著淚,委屈地說:「皇姐誤會了,怎能這樣想妹妹呢?」
昭華立刻接話,好似大義凜然:「程將軍,你評評理。」
我哼了哼,危險地半瞇起眸子。
隻要程子堯說錯一句話,我就跟他沒完。
「回稟昭華公主,臣方才走神了,沒聽完整。隻聽見昭仁公主說,做姐姐的為妹妹感到羞恥和擔心。昭仁公主蕙質蘭心,深明大義,對兩位公主手足情深。」
程子堯說得滿臉誠懇,眼睛不帶眨一下。
昭陽與昭華沉著臉。
我彎起了唇角。
14.
「子堯說得不錯!」
父皇走出了御書房。
遠遠地,可以看見幾位大人離宮的背影。
父皇冷著臉看向昭陽與昭華:「你們來御書房見朕,有何要事?」
昭華眼裡噙著淚光,默不作聲,看上去就是一副小可憐模樣。
昭陽撒嬌似的說:「啟稟父皇,兒臣看見昭仁皇姐……」
「是來看昭仁的,已經看到了,你們跪安吧。」父皇打斷了她的話,滿臉的不耐煩。
昭陽與昭華不得不退下,眼底是如出一轍的忌恨與不甘。
而我和程子堯,則跟著父皇走進御書房。
父皇冷哼一聲,看程子堯的目光比剛才還沉,還復雜。
他說:「子堯,朕命人把程府重新修建過,你剛回京,先休息數日。」
「臣謝主隆恩。」
程子堯幼時,他父親戰死沙場,母親病逝,隻留他一人。
父皇憐恤他,派人把他接到宮裡和皇兄們同吃同住。
皇子成年後出宮建府,程子堯更應出宮。
父皇的安排,合情合理。
隻是,我的心裡有些不舍。
他出宮後,我們見面的次數就會變少了。
父皇讓程子堯也跪安。
我下意識地目送他離開。
程子堯對我微微一笑,眼神安撫我,好像在說:我們明天見。
「人已經走了,還看!」
父皇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
我微微垂眸,乖乖聽訓。
接著,我看見父皇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而後重重地嘆了口氣。
果真如李公公所言。
我擔憂地問:「父皇可是有煩心事,不知兒臣能否為父皇分憂?」
父皇目光銳利:「昭仁,朕把程子堯從邊關召回來,是……總之,你離他遠點。」
父皇中間沒發出聲的,似乎是說程子堯的不好。
我實話實說:「父皇,兒臣不明白。」
父皇一陣煩躁,不是對我,像是對他自己。
他真的變得好奇怪。
就好像隻要說出什麼事,就會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給屏蔽似的。
父皇嚴肅地對我說:「程子堯能不能做駙馬,有待考察。」
我怔了一下,難道父皇查到程子堯背地裡幹壞事了?
可是,怎麼可能呢?
這段時間,父皇查辦了朝中不少大臣。
如果程子堯真做錯了事,父皇大可以把他也直接查辦了。
我認識的程子堯,從小以他父親為榜樣,將忠君報國刻進了骨子裡。
15.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和程子堯各種遇見。
但每一次,我們還沒說上半句話,就會有人冒出來分開我們。
我知道,這是父皇的手筆。
直到那天,我聽說程子堯去了御書房,就趕過去和他見面。
李公公在御書房外看著我,眼神躲閃。
我心中不安,闖了進去,剛好看見程子堯服下一粒黑黢黢的藥丸。
我顧不得父皇在場,急道:「子堯,你剛才吃的是什麼?」
程子堯微笑著說:「是補氣血的。邊關苦寒,畢竟不能跟京城比。」
我急著要傳太醫。
但程子堯說,他皮糙肉厚,又吃了藥,不礙事。
我狐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父皇。
父皇說:「還沒嫁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我忙道:「父皇是君是父,兒臣的胳膊肘首先拐向父皇。」
父皇滿意了,說要給我和程子堯賜婚。
驚喜之餘,我還有幾分不解。
父皇的態度怎麼又變了?
我狐疑地看向程子堯。
他對我溫柔地微笑,眼裡閃著細碎的光,亮如星辰。
也罷,他們不說,我也不問了。
隻要我們初心不改,一直在一起,話本裡的事情不會發生就行。
父皇說,要為我在皇宮附近選一處地方,建造一座最華美的公主府。
16.
賜婚後,程子堯領了一份閑職。
本朝有規定,駙馬不能掌實權。
程子堯說,能夠和我一起平平靜靜地過完一生,他就知足了。
有他這句話,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公主們又一起約我玩。
都是親姐妹,我也不便每次都拒絕。
昭華提議,去鯉魚池喂魚。
我瞬間想到話本裡的一段劇情。
鯉魚池為了方便宮中主子們喂魚,隻修了淺淺的圍欄。
我們喂魚時,不知哪個撞了我,我惡毒地拽著身邊的昭陽一起落入池中。
父皇說我生性頑劣,母後說我不懂孝悌。
我著涼病了一陣,無人來看。
聽說父皇要為昭陽和顧斐賜婚,我拖著病體作天作地,可勁地作死。
不但丟盡了臉面,而且還被父皇母後狠狠地懲戒了一番。
想想那話本裡的描述,我就禁不住渾身一哆嗦。
到了鯉魚池後,公主們爭先恐後地去喂魚,我遠遠地躲著。
昭陽走近我,柔聲問:「昭仁皇姐怎麼不和姐妹們一起喂魚?是不是我們做錯了什麼,惹得皇姐不高興?」
昭華接著道:「我禁足期間反省過,我之前說錯話,不該說昭陽皇姐溫柔大方地把封號讓給昭仁皇姐。」
她咬了咬下嘴唇,眼眶微微濕潤,看上去楚楚可憐。
「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就別說!」
父皇又及時出現了。
不知怎的,我竟不覺得奇怪了。
眾人行禮,不敢妄動。
父皇說:「昭華不思悔過,意圖挑撥姊妹感情,禁足三月。」
昭華撲通一聲跪下,開口解釋,求父皇饒了她。
她轉而向昭陽求助,昭陽甚至不與之對視。
她又向我求救:「昭仁皇姐,妹妹知道錯了,妹妹再也不敢了,求皇姐替妹妹向父皇求情。」
父皇瞪著我,好像說:不許求情。
我不疾不徐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然做錯事就應當承擔責任。父皇明察秋毫,獎罰分明,是天下臣民之幸事。
「昭華妹妹,不是皇姐不願意為你求情,而是還沒想到求情的理由。不如諸位妹妹告訴我。」
說最後這句的時候,我的目光掃過所有公主。
她們微微低著頭,避開我的視線。
17.
父皇把我帶離危險的鯉魚池。
叮囑道:「昭仁切記,不可靠近任何水池,尤其是鯉魚池。」
說完他還囑咐李公公,派人去把鯉魚池的圍欄加高加固。
我狐疑地問:「父皇,您是不是覺得兒臣會在鯉魚池出事?」
父皇怔住,張了張嘴,又沒發出聲音。
我大膽地將御筆遞給父皇:「父皇可以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