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當然不是隻有我一個。
副駕坐著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正是他朋友圈官宣的那位名媛女朋友。
後座上還坐了位伴郎,正是剛才罵我的那個男人。
這可真是巧巧她媽給巧巧開門,巧到家了。
我後退一步,關了車門。
結果發現前面的車已經開始出發了。
趙碩打開車窗,隔著他女朋友,沖我開了口:「上來吧,打算走去酒店嗎?」
我沉下臉,默默地又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趙碩的女朋友看我的眼神古古怪怪,突然笑了,「你是蕾蕾姐?我看過你朋友圈的照片。」
我此刻的心情,真的是連敷衍都懶得敷衍,直接「嗯」了一聲。
她又眨巴眨巴眼睛,天真道:「姐姐後來怎麼把趙碩刪除好友了,我又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分手了還可以做朋友嘛,你說是吧,老公?」
趙碩開著車,未置可否地笑了下。
她又得寸進尺,拿起趙碩的手機,沖我搖了搖,「姐姐,再加個好友吧,將來我和趙碩結婚,準備邀請你的。」
先前那個罵我的伴郎,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道:「怎麼,你是碩哥的前女友?」
女孩替我回答了:「是呀,你還不知道吧?他們談了三年呢。」
「啊,那不好意思啊,妹妹,剛才不應該罵你,你的頭沒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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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伴郎探過身子,要來看我的頭,我冷冷地撇過臉去。
「不要過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趙碩開了口:「怎麼回事?」
他的聲音有些冷,那伴郎「哦」了一聲,解釋了方才發生的事。「人太多了,把我擠到妹妹旁邊,她以為我是色狼,拿鞋子砸我的頭,我一生氣罵了她一句,好像把她罵哭了,對不起啊。」
他說完,氣氛更加冷了,一時沒人說話。
他看樣子挺怕趙碩的,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又來跟我道歉:「對不起啊,妹妹。」
我冷淡地「嗯」了一聲。
一路沉默,快到酒店時,前面的車突然急剎,趙碩也猛踩剎車,同時脾氣暴躁地在方向盤上狠拍了下。
「艸!」
我們三人都嚇了一跳,他臉色鐵青,副駕的女朋友也不敢同他說話了,打開車窗探出頭去,「怎麼回事啊?前面怎麼開車的!」
不怪前面的車,因為再往前一點,有輛邁巴赫橫停在酒店門口。
我看著那車有點眼熟,於是打開車門下了車。
結果竟然看到不遠處,施鳳陽倚著車在抽煙。
我以為眼花了,使勁地揉了揉。
再睜開眼,還是他。
周遭環境雜亂,他穿著黑褲白襯衫,身材修長,挺拔高大。
冷白色的皮膚,烏黑的短發,高挺的鼻子,嘴裡含著的煙,已經快吸完了。
他輪廓分明的臉,透著淡淡倦色,煙霧繚起,顯得有些不真實。
吸到最後一口,他掐滅了煙,一抬頭就看到了我,眼神深沉。
酒店門口因他造成的大堵車,混亂不堪,但他卻仿佛一點也不急,雲淡風輕的樣子,讓周圍的人也跟著安靜下來。
我想,更多人是不敢上前催的,因為他此刻的臉上,顯露出幾分不耐,劍眉蹙起,周遭有生人勿近的氣息。
很多人都下了車,我那幾個室友看到我,趕忙將我拉過來,興奮著竊竊私語,「天吶,蕾蕾你快看,太帥了吧。」
「這誰啊,哪個明星嗎,有沒有人認識?」
額,我剛想說我認識,那邊施鳳陽的聲音已經不遠不近地響起。
「蕾蕾,過來。」
我渾身一抖,那清冷的聲音,又開始讓我頭皮發麻了。
7
室友驚詫地看著我,周圍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到我身上。
我硬著頭皮上前,在距離他兩步路的時候停下腳步,故作鎮定地問他:「哥,你怎麼在這兒啊?」
他望著我笑,沖我招了下手,「靠近點。」
我遲疑著,挪了下腳步。
他突然上前一步,近在咫尺,手指掄過我的後頸,低頭吻了上去。
我整個人像被炸彈炸開了。
淡淡的煙草味,夾雜著薄荷口香糖的清香,跟記憶中那個強勢霸道的吻一樣,熱情狂妄,一瞬間天旋地轉。
他吻完我,戀戀不舍的手指摸著我紅紅的耳朵,眼睛深邃得像是藏著萬千星河。
「做完手術,開了五個小時的車趕來的,真的是好累,煙已經提不了神了,需要你來提神。」
我頭皮麻了,他的聲音啞啞的,一些不確定的事,突然在此刻像跳跳糖一樣,噼裡啪啦地炸開。
「你,你怎麼會來?」
他以額相抵,笑得無奈,「我不來,你又要跟人跑了。」
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天。
我想,這一天,施鳳陽的風頭蓋過了陳佳子的婚禮。
他在矚目之下吻了我,霸道無理。
他的車堵了酒店,無人問責。
更甚者是新娘陳佳子的父親,那個市著名醫院的院長,驚訝地走過來,一把握住施鳳陽的手,一臉不敢置信,「施鳳陽?你是於老的學生施鳳陽吧,我聽過你研究的課題,你講座小腸移植術的時候,我就在現場。」
總之……一切都很玄幻,很突然。
一場好好的婚禮,變成了新娘父親的粉絲見面會。
施鳳陽有些無奈,握著他的手,笑道:「陳院長,我今天是陪女朋友來參加婚禮的,工作上的事改日再說。」
然後,一切恢復正常,車子被酒店的人開去停好,井然有序。
隻是站在一旁的人,再也沒有人說我吹牛,我的室友激動地沖我豎起大拇指,「蕾蕾,太牛了,你太行了,這樣的也能泡到!」
我去,什麼跟什麼啊……我剛想解釋,被施鳳陽一把拎了過來。
他下巴抵在我頭上,明明背對著我,一隻手卻準確無誤地摸到了我的額頭,聲音低沉:「頭怎麼了?」
一瞬間,突然眼眶一熱,像見到家長的孩子,極其委屈,哽咽道:「撞墻上了。」
「唉……」
他輕嘆一聲,修長的手指又準確無誤地抹去我的眼淚,「別哭,回頭哥給你揉揉。」
我的天,他還是那個高冷內斂的男神醫生嗎?我有點暈。
酒店大堂,一身潔白婚紗的陳佳子,挽著父親的手上臺,交付到了耿東學長手中。
音樂很煽情,我又有些想哭。
伴郎伴娘上臺的時候,我沒有去,趙碩也沒有去。
隔著人群,我看到他在看我,眼中情緒不明,嘴唇下抿,是我熟悉的神情。
他在生氣。
就如同下車之前,他暴躁地拍打了方向盤。
但我移開了目光,因為倦極了的施鳳陽,將頭靠在我的肩上,在閉目養神。
吃飯的時候,我們幾個同學被安排到了一桌,趙碩和他女朋友也在。
施鳳陽點了支煙,歪著頭深吸一口,神情冷倦。
我知道他是困極了,但在桌上抽煙畢竟不禮貌,還是忍不住勸他:「哥,別抽了,待會吃完飯找個地方先睡一覺。」
他聞言看向我,將手中的煙掐了,聲音柔軟:「好。」
敬酒的時候,沒想到陳佳子的父親領了一群人過來,看樣子都是當地有些身份的人物,陳院長挨個介紹,春風得意——
「看見沒有,施鳳陽呀,於老的關門弟子,他的課題講座可不是什麼人都能聽的,前些年大家也隻能在報紙上看到他。
「青年才俊呀,後生可畏,以他的能力,早早地評個主任級別不算什麼,可惜當時年齡不夠,隻能評個副級。
「可不能讓他走,好不容易在杭州逮到了,一定要讓施主任去咱們醫院開個講座……」
總之就是一頓誇,一頓吹捧,一番敬酒。
施鳳陽有些無奈,揉了揉眉心。
眼看他喝了好幾杯了,他們還是喋喋不休不肯走,我起身接過了他的杯子,「各位叔叔,我哥開了五個小時的車,實在是不能喝了,你們放過他吧,我來幫他喝,敬各位叔叔一杯。」
說完,先幹為敬。
陳院長他們紛紛大笑,誇我這女朋友當得稱職,知道心疼人,打趣我們幾句就離開了。
可是離開之前,陳院長突然開懷沖我一笑,「我說呢,施主任在北京待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回了老家,原來是被你這小丫頭哄回去的。」
我愣了下,腦子又開始凌亂了,沒錯,我是去年下半年回的老家,施若若說她哥是年底回來的。
可是,跟我有什麼關系呢?
詢問的目光望向施鳳陽,他卻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沖我笑,伸出了手。
我的心怦怦亂跳。
杭州這一趟,真不算白來。
吃飯的時候,有室友問我:「蕾蕾,你為什麼叫你男朋友哥,難道你們是……」
另一個室友興奮地脫口而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鄰家哥哥?」
我尷尬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算是吧。」
她們又是一聲驚呼,紛紛表示羨慕。
還有一位室友看著施鳳陽,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對我道:「蕾蕾!我想起來了,難怪看你男朋友總覺得眼熟,大一的時候他來我們學校找過你,當時你不在宿舍,他在樓下等了你好久,後來天黑他就回去了。」
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不可能。」
室友說:「你問他唄,雖然時間久了,但我不會看錯的,他蹲在宿舍樓下抽了許久的煙,最後走的時候還把垃圾桶給踹翻了。」
詢問的目光再次望向施鳳陽,他勾起嘴角,對著我那個室友坦言道:「你沒看錯,是我。」
我張了張嘴,他隨手把胳膊搭在我的椅背上,身子往後倚,靜靜地看著我,因喝了酒的緣故,神態慵懶,說出了一句令我多少年都回不過神的話:「我們家蕾蕾,從小我就惦記她,打算將來娶她當老婆,小心翼翼珍藏多年結果大學時被人哄走了,不過好在現在失而復得,她是我的了。」
輕描淡寫的話,我的室友「啊啊啊」地叫出了聲——
「天哪天哪,這是在拍電視劇嗎?太浪漫了!」
「蕾蕾,你這個死丫頭,怎麼能忍心辜負這麼深情的哥哥,我要哭了。」
「對啊,你大學那會談什麼戀愛,浪費時間!」
幾句話下來,指責我的同時,大家終於意識到了什麼,目光望向了我前男友的方向。
在他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我心裡湧起驚濤駭浪,半晌回不過神,同時也注意到自昨天見面,一直表現得冷靜自持的趙碩,拳頭握得緊緊的,臉色異常蒼白,眼眶也開始泛紅。
施鳳陽寥寥數語,終於將一切體面擊得潰不成軍。
他輕易地否定了我與趙碩那三年的感情。
是過客,是荒唐,是浮雲……唯有他才是真理,是我的歸途。
趙碩在看我,眼中是遮掩不住的震驚、訝然,以及莫名的絕望。
我心裡也有些悵然,沒有去對視他的眼睛。
這邊施鳳陽似乎心情格外的好,輕笑一聲,手放在我的腿上,半撐著身子湊到我耳邊,聲音沙啞:「哥哥喝多了,陳院長剛才說在酒店開了房間,你送我去睡一會兒。」
眾目睽睽之下,我硬著頭皮送他回了酒店房間。
他那麼那麼累,倒在床上,還不忘順便將我也拉過來,禁錮在懷裡。
他說:「陪哥哥睡一會兒。」
我腦子很亂,久久不能平靜,他的手捏著我的臉,將我的頭轉了過來,「在想什麼?不能想別的男人。」
我一肚子疑問,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哥,你好像很厲害。」
他「嗯?」了一聲,低笑,「你指的哪方面?」
我瞬間又面紅耳赤了,急聲道:「不是你想的那方面。」
「你知道我想的哪方面?」
他又在笑,我羞紅了臉,不敢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