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口了:「給我一個月,讓我嘗試一下,行嗎?」
「不試一下,我永遠都不會放棄,就讓我追你試一下,可以嗎?」
我依舊沒有說話。
他掐了掐掌心:
「我知道你看到我會很惡心……所以我把你現在租的房子買下來了。一個月後,不管你是什麼態度,我都把它轉給你,當作你被我惡心的賠禮,好不好?」
我愣了下,更加不明白了:
「你到底圖什麼呢?
「我有什麼值得你付出這麼多的?」
「我說了,我喜歡你,但你一直討厭我……這幾乎成了我的心結。」
他看著我的眼睛:
「璐璐,算我求你,給我一個了卻心結的機會,可以嗎?」
我依舊覺得這個理由不太對,可也說不上來哪裡有問題。
南方大都市中心的房子,一套全款將近五百萬,他也是真的很闊綽。
我眸光復雜地看了他好久,半晌,嘆了口氣。
算了。
他怎麼想,又和我有什麼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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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一個月時間,你確定?」
他點點頭。
我說:「好,但一個月之後,你要在我的世界裡,徹底消失。」
12
下班的時候,林渝緊跟著我,進了我家對面的房子。
原來這段時間,他一直住在這兒。
他開門,就要走進去,我突然問他:
「你可不可以換個名字?」
他回過頭,不明就裡。
「我可不可以換個對你的稱呼,和林渝兩個字無關的。」
我解釋道:
「小時候,我媽每次罵我,都用你舉例。現在我聽到這兩個字,就想起我媽罵我的場景,不太舒服。」
他臉色白了幾分:
「你爸媽罵你的時候,總會用我來作對比嗎?」
「不然呢?」
林渝咬了咬嘴唇:
「叫我什麼都可以,隨你高興。」
「那我叫你三哥吧。」
我說:
「我前前男友大哥,前男友二哥,你剛好排個序,不介意吧?」
他用力咬著嘴唇,咬到唇瓣滲出血,我全當沒看見。
「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說完,我就轉身進門,不再理會他。
13
林渝是院士推薦過來實習的,為了伺候好他,上司幹脆給我放了一個月的假。
我想了想,也沒拒絕。
剛好用這一個月時間收拾一下家裡。
在我戴著帽子,趴在地上擦地板的時候,林渝過來了。
見我渾身被弄得臟兮兮的,他眉毛皺起,上來把我拉起來:
「你別做了,我幫你請家政。」
我趁熱打鐵地提要求:
「我還想要個掃地機器人。」
「好。」
「我餓了,你去幫我買粥,要城西的那一家,新出鍋燙的。」
「好。」
「我想吃綠豆糕,你去排隊幫我買。」
「好。」
我:……就這麼沒下限嗎?
「是不是我說什麼,你都會答應?」
「是。」
他把我的手抓過去,仔細地,一點點用濕紙巾擦幹凈:
「隻要你能高興,我什麼都可以答應。」
這人真是瘋得不輕。
我眨了眨眼睛,笑瞇瞇地看著他:
「那我想要包養兩個男大學生,三哥能不能幫我出錢呀?」
他攥著我的手一瞬間用力。
半晌,他松開,心疼地看著上面的紅痕,湊近吹了吹。
低聲說:「如果你真的能從中感到高興的話,我可以。」
我:「……」
這人真的沒救了。
14
我不想吃外賣,讓林渝去廚房做飯。
抱著手臂靠在門框上,看他忙碌切菜洗鍋的樣子,我突然說:
「馬桶堵了。
「三哥,你能不能去通一下?」
他「嗯」了聲,摘掉手套,往廁所走去。
等他洗凈手回來,我眼神復雜地看著他。
「我媽要是知道我讓你幹這些,怕是要扒了我的皮。」
林渝可是她眼裡的神。
我讓神洗碗通廁所,真是大逆不道。
「他們不重要。」
林渝言簡意賅地說:「璐璐,不要因為他們不高興。」
他第三次說這句話了。
我突然意識到:
「你好像很怕我不高興,為什麼?」
他動作頓了下,轉過頭,沒回答我的問題。
15
他叫我吃飯的時候,我剛好在客廳裡看電影。
看到高潮處,男女主糾纏在一起,被林渝關掉了。
「去吃飯。」
「我不要。」
我撇了撇嘴:「我才不要吃你捅過馬桶再做的飯。」
很不講道理。
很任性。
我以為林渝會生氣,可他沒有。
隻是無措地看了眼手心,說:
「我去洗個澡,再幫你重新做,等我一會。」
我的眼睛瞇起來。
太奇怪了。
那副怪異感又來了……他在哄著我,像哄一個不講道理的小孩,無條件滿足我所有要求。
寵溺地,小心翼翼地讓我高興。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我思索著,看到桌上的蘋果,拿起刀想削皮。
刀柄剛握在手心,就聽見林渝一聲呵斥:
「你在幹什麼!」
我手一抖,刀鋒劃在指腹,割出淋漓的血。
林渝沖過來,把刀搶走,扔得遠遠的。
額頭滿是虛汗,臉色是死人一樣的白。
握住我受傷的手,顫抖地用紙巾擦掉湧出的血……
「你以為我拿刀要尋死嗎?」
我看著他這副樣子,做出猜測:
「林渝,你怕我死嗎?」
怕我不高興,怕我拿刀……都是在怕我尋死嗎?
16
「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尋死啊?」
我疑惑地問他。
雖然我心理的確有點問題,但也還好吧,沒到要尋死的地步,我也有在努力好好生活。
林渝深深看了我一眼:
「你爸媽告訴我的,說你精神狀態不對勁,讓我注意一點。」
我愣了下,隨即笑道:
「他們還會告訴你這個,真稀奇。」
大學時期,輔導員提醒他們要注意我的心理狀況。
我媽那時候在牌桌上,滿不在乎地說:
「她就是裝的,不用管,揍一頓就好了。
「吃好喝好心理還出問題了,矯情得她,人家林渝怎麼沒那麼多事……」
那時,我剛好坐在輔導員對面。
聽著手機裡泄露出來的聲音,對尷尬的老師笑笑:
「沒關系的,老師,我都習慣了。」
習慣對他們不抱有期待。
這個情境下想起這些,真的有點好笑了。
「我沒事的。」
我拍了拍林渝的肩膀:
「我不覺得自己會尋死,你不用擔心我。」
「死」是最無能的反抗了。
犯錯的是他們,死的卻是我。
多麼不講道理啊……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痛苦到要尋死的話,一定會讓所有逼我的人,一起下地獄。
「不過還是很謝謝你。」
我輕聲說:
「林渝,我真的沒想到,從小到大,第一個認真關心我心理狀況的人,居然是你。」
17
「不討厭我了?」
「什麼?」
「既然感謝,那就不討厭我了,對嗎?」
「……這不一樣的。」
林渝笑了笑,看起來並沒有很在意。
我咳嗽了聲,轉移話題:
「所以你剛剛那麼順著我,我說什麼都不反駁,是怕影響到我的心理狀況嗎?」
「不是。」
他搖頭:
「我想讓你出氣。」
他包扎好,重新抬起頭看我:
「把我踩在腳底下,虐待我,可以讓你心裡好受一點,不是嗎?
「你說我在你父母眼裡是神,而你現在把我踩在腳下,相當於否定了你的父母,有感覺到爽嗎?」
18
所以他沒有瘋,也不傻。
他知道我為難他,是為了從毀掉爸媽的「神」裡尋得快感。
所以他心甘情願被我奴役驅使,就為了能讓我心裡好受一點。
「其實還有一個更好的報復他們的辦法。」
林渝說:
「你把我帶回家,當著他們的面使喚我,虐待我,打壓我,像你爸媽對你一樣對我,把我當狗一樣調教,徹底毀了他們曾經的所有說教,怎麼樣?」
我被他的話驚得啞口無言。
「……你真的沒有受虐傾向嗎?」
「這樣很有效,不是嗎?」
他眸光淡淡地看著我:
「這樣,以後他們再罵你,你就可以反駁他們:『連林渝都要聽我的話,你們算什麼東西!』這種感覺不爽嗎?」
我:「可是、不是,不、我的意思是……」
止不住地搖頭:
「你不需要為了我做到這個地步的,這樣對你不公平。」
「不公平?」
林渝笑了笑:
「我在你這裡,有公平可言嗎?
「小時候,我問你為什麼討厭我,你不說。
「長大我給你打電話,發消息,你把我拉黑,我給你寫信,你也從來都不回……
「你從來都沒有給過我機會,等到現在,一切都發展到挽回不了了,甩給我一句討厭我,讓我滾。
「從頭到尾,明明我什麼都沒有做錯……江璐,你覺得這樣對我就公平嗎?」
19
林渝有點生氣了。
明明語調沒什麼起伏,我就是覺得他生氣了。
從重逢開始就很平靜的臉上,頭一次出現狠戾。
我抿了抿唇,小聲說:
「我也沒有必須給你機會的義務啊!
「我們又不是生下來就綁定的人,我沒有你也可以過得很好,反倒是你,現在這一副吃定我的樣子,真的很奇怪……」
「奇怪?」
他低低笑了聲,臉上卻不見絲毫笑意:
「我說了,我喜歡你,想幫你,不想你因為那群神經病推開我,我希望你可以接受我。
「可你好像一句都沒有聽進去,你一直不信我,我說什麼對你來說都是廢話,對嗎?」
「你不能因為這個事情怪我。」
我皺眉:
「我早就說過了,我不喜歡你,不想理你,我討厭你。是你一直纏著我不放,現在又來怪我為什麼不給你回應,太不講道理了吧……」
「江璐!」
啪!
林渝摔了手邊的茶杯。
玻璃四散。
黑沉沉的眸子望著我,徹底生氣了:
「所以,到現在,你還是一點都不在乎我,一丁點兒都沒有,對嗎?」
我下意識呼吸放輕,沒有說話。
林渝點點頭:「好,我明白了,是我蠢,是我自作多情。」
他起身,用手把碎玻璃撿起來,一點一點,全部扔進垃圾桶。
任由掌心被扎得鮮血淋漓,依舊像沒有痛覺一樣,面無表情。
「你……」
「我走了。」
他說:「我以後都不會再來。」
20
林渝走了。
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又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他應該是放棄了。】
我松了口氣,又覺得他奇怪。
莫名其妙地來,又莫名其妙地生氣離開……怎麼會有他這樣奇怪的人。
莫名其妙!
他做的飯還擺在桌子上,我隨意吃了點,剩下的放進冰箱。
吃完飯,抱著抱枕躺在沙發上睡了會。
起床時,天已經黑透了。
拎著垃圾下樓,打算去外面走走。
沒走兩步,我停住腳步。
我看見了林渝。
他坐在樓梯拐角,羽絨服被弄臟了,又被釘子扯出一個大洞,露出裡面的大團羽毛。
他低頭看著那個洞,好看的眉眼垂著,臉上滿是懊惱與喪氣。
……從前看過一條無家可歸的土狗就是這個表情。
我想躲開,又覺得沒必要。
上前,踢了踢他的小腿:
「你不是說要走嗎?不回家,坐在這裡幹什麼?」
「等你。」
他言簡意賅地說:「我錯了,對不起。」
從他放狠話說再也不來找我到現在,才過去不到三個小時……真是硬氣不過三秒。
我眸光復雜地看著他:「所以?」
「我錯了,我還要纏著你。」
他看著我,補充說:
「你答應了我一個月,這才第一天,你不能趕我走。」
說著,他的眼底甚至流露出幾分委屈。
「璐璐,我好餓。」
21
「冰箱裡還有一點中午的剩菜……」
「我不吃剩菜。」
他迅速打斷我的話:「我們出去吃吧,我請你,當晚飯。」
說完,他不放心地叮囑我:
「你也不要吃剩菜,對身體不好。」
我:「……你管得可真寬。」
吃飯的時候,我並沒有很餓,大部分時間在看林渝吃,看他脖頸處,喉結跟著吞咽動作的滾動。
「你別這麼看我。」
林渝示弱了:「璐璐,我受不了,好奇怪。」
我撇了撇嘴,移開視線。
隔壁桌是一家三口,很小的孩子,年輕的夫妻。
孩子不想吃胡蘿卜,奶聲奶氣地跟媽媽說:
「媽媽,我不想吃這個,味道好怪。」
「不想吃就不吃。」
媽媽把胡蘿卜夾到爸爸盤子裡,給他夾了一塊辣子雞。
「嘗嘗這個,喜不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