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指尖最終沒什麼實際意義地落在撥號鍵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緩緩敲擊。
“跟我交往吧。”
第44章 努力想x4
三號廳大門緊閉,裡頭的空氣並不流通,於是聽筒裡的聲音被無限放大,環繞在這個小小的空間內。
阮音書握著聽筒,是真的呆滯了好幾秒。
她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以前被告白,起碼還是有那麼點場景真實感在的,起碼知道對方實打實的確是在告白。
可現在……
她聽著對面有點失調的聲音,開始有點縹緲地回憶,剛剛自己是怎麼進來的。
好像是被一個幹事從人群裡叫出來,然後她進了三號廳,也不知道對面的人是不是在找自己,接起電話時禮貌地問了句“喂”,收到的回復也是“喂,是我”。
其實這麼回憶起來還是挺正常的,但是唯一不太正常的就是,那邊的聲音似乎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和普通人說話的聲音根本不一樣。
像是安了個變聲器,她聽到的聲音都是有些尖銳飄然的,就像是微博很多視頻調整後的那種感覺。
更奇怪的是,那邊的人也根本不自報家門,她問是哪位,得到的回答卻是“是我”?
越想越奇怪。
而且那邊似乎也沒有要調整過來的意思,就用這種奇怪的聲音跟她對話,甚至還說要和她交往。
聽筒對面陷入沉默,似乎是在等她回答,阮音書試探似的又問了句:“你是認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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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笑了聲:“當然啊。”
不笑還不要緊,這一笑,她愈發覺得自己像是被整蠱了。
雖然聽到的是變聲器調過的聲音,但她莫名就感覺這聲音裡帶著非常散漫的輕佻。
既然是告白,也沒道理躲在變聲器後面吧,這樣她怎麼知道對面是誰,又是男是女呢?
更何況,如果是真的表白,用這樣的方式,也太不走心了吧。
阮音書想了想,更覺得現在認認真真的自己有些可笑,被整蠱的捉弄感湧上心頭,她把電話從耳邊拿開,鼓著嘴,對著話筒認真道:“……你是覺得好玩的嗎?”
她有點兒生氣了。
雖然說出的話還是軟綿綿的沒有攻擊性,但程遲聽出來她情緒裡的變化。
程少爺千想萬想,沒想到最後得到的是這麼個回復,皺眉道:“怎麼了?”
“我希望以後不要再跟我玩這種無聊的遊戲,哪怕是開玩笑,”她到底是心太軟,這時候強撐著硬氣道,“誰的時間不是時間呢,希望你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去做點兒有意義的吧。”
程遲手指松松垮垮地搭在按鍵上,方才勝券在握揚起的唇角一點點恢復平穩,半晌後還是有點不死心:“所以……我之前交往的那句話……”
“那句話我就不回答了。”
阮音書手指絞了絞電話線,舌尖卷了卷唇瓣,“我不會早戀的。”
說完,她覺得也應該適可而止了,再說下去似乎也沒什麼意思,而且還容易變得挺尷尬。
於是她伸手掛電話,話筒即將搭上去的瞬間頓了一下,最後還是一咬牙一狠心,將電話掛斷。
對方做到這種程度,她這樣的回應應該剛剛好,讓對方認識到這件事的錯誤和嚴重性,免得以後再發生類似事件。
長長嘆息一聲,她推開三號亭的門,走了出去。
李初瓷正在寫小卡片,看她來了,抬頭問:“你怎麼去了那麼久啊?在裡頭幹啥?”
阮音書搖搖頭:“我一進去,有個人用變聲器給我打電話,要和我交往。”
“啊?開玩笑的吧?”李初瓷停筆站直,“哪有這麼玩的?”
“是吧,我也覺得是在整我,”阮音書聳聳肩,“所以我就出來了。”
“我還第一次見這種操作呢,不過現在的男生確實喜歡玩這種無聊的遊戲,”李初瓷像是發現了什麼,指著操場中間的一排人,“你看那裡,好多人在爆笑,搞不好就是逗你玩的。”
阮音書一臉我也沒轍的表情看過去,發現操場中央,確實是走過了一排笑得歪七豎八的人。
此時此刻的邱天和一堆損友笑得肆意猖狂,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互相攙扶著,像一群老年殘障人士,向一號亭逼近。
鄧昊正在幫程遲守門,聽到熟悉的如雷般的笑聲,跟看神經病似的看著邱天他們。
邱天笑得前仰後合,拍著鄧昊的肩膀哼哧直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麼樣!刺激不刺激?!被人問候全家了嗎?!”
鄧昊不明所以:“啊?咋的了?”
剛說完,程遲一臉陰翳地推開門,從一號亭裡走了出來。
邱天的笑聲還沒收住,冷不丁被嚇到倒吸涼氣,發出了一聲豬叫:????
鄧昊看看程遲,又看看邱天:“到底怎麼了啊?笑成這樣?”
邱天:“不他媽是你在裡面嗎?”
“不是啊,我臨時被替換了,換程遲進去了,”鄧昊忽然很緩慢地轉了一下眼珠子,“等等……你們之前,不會是在整我吧?”
滿面人鴉雀無聲。
程遲舔了舔齒關,下颌咬緊:“誰出的主意,站出來。”
……
文化節結束,阮音書準時到了家。
雖然今天發生了一點不是很愉快的插曲,但是她這個人忘性比較大,加上也不是什麼很困擾的事,漸漸也就忘記了,高高興興上了車。
晚上吃飯的時候,她想起書包裡的通知書。
“對了,學校從明天開始上晚自習了,六點到八點半。”
阮母愣了一下,“明天就開始了啊?”
“嗯,這都高二了,以後也一直有,”阮音書說,“今天也是提前放學讓我們準備一下,以後就是天沒黑不準回家了。”
“媽媽明天有點事,”阮母吃完之後給一團白倒狗糧,繼續道,“大概要晚二十分鍾再來接你,你就在學校裡等一會吧。”
她點頭:“什麼事啊?如果實在忙,我自己坐車回來也行。”
“工作上的事,馬上要調職位了,”阮母態度很堅決,“不行,九點去坐車不安全,你又是個小女生,走夜路太讓人擔心了。反正來回路程就這麼點,我不行就讓你爸去接,你少自己搭公交。”
反正家裡的教育法則一直是事無巨細的管束,阮音書覺得也無不可,反正他們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出發,於是也沒多說什麼。
“嗯嗯,反正再有事就跟我說,發短信給初瓷的手機號,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坐地鐵的。”
///
許是因為有晚自習,次日一整天,學校裡彌漫著一股疲憊的氣息。
反正對阮音書來說都是學,隻是在家或在學校學的問題,所以她也沒什麼情緒變化,隻是下午最後一節課的時候,聽到隔壁的哀鴻遍野。
“如果沒有晚自習,我現在應該背著書包回家,而不是拿著錢去買晚餐。”
“曾經有一份真摯的傍晚擺在我面前,但是我沒有好好珍惜,如果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會愛沒有晚自習的下午一萬年。”
“快點快點,再慢等會就遲到了。”
她莞爾,看向李初瓷:“對了,那你的培優班還去上嗎?”
“工作日不去了,畢竟還是學校的老師更好一些,”李初瓷捧臉,“但是周末還是要去一對一,造孽啊。”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出去買了東西吃,回來的時候班上的人都齊得差不多了,李初瓷站在後門門口,感慨道:“你看,今天士氣持續低迷,晚自習真是太可怕了。”
李初瓷一說,阮音書看著空蕩蕩的最後一排,這才想起來,今天一天似乎都沒怎麼見過程遲和鄧昊。
兩個人好像下午來了一趟,但很快又出去了。
說曹操曹操到,阮音書正這麼想著,鄧昊忽然從外頭快步走進班,在抽屜裡摸索了一會兒,摸出了兩包煙,揣在兜裡就走了。
走了幾步,他可能是覺得不太夠,又加了兩包煙,這才一路火花帶閃電地準備向門口進發。
阮音書看他帶了這麼多煙,不禁問道:“你去哪?”
鄧昊目光放空了會,然後摸了摸自己胸前口袋的打火機,道:“天臺。”
“去天臺幹什麼?”
鄧昊在唇前比了個抽煙的手勢,“不說了啊,到時候我去晚了又要被那位爺罵,我先溜了!”
他一路狂飆上天臺,程遲還坐在原位抽煙,手指邊全是零零散散長長短短的煙頭。
要不是這地兒露天,估計早就被煙灌得霧氣繚繞了。
鄧昊把懷裡的煙攤在桌上,程遲一根正好抽完,伸手又開了一盒,鄧昊摸摸脖子:“你這……是不是有點過了啊,昨天回基地之後到現在這都第幾包了,就是輸球你都沒這麼能抽。”
“少抽點,猛的抽這麼多你也受不了啊。”
程遲不說話,銜了根煙,很熟悉地開火點著,火星彌漫。
鄧昊感覺自己再不阻止程遲,他可能真的會抽到休克才收手。
“跟我嘮嘮?”鄧昊坐到他旁邊,“是怎麼回事兒啊你搞這麼狠?跟誰吵架了?遊戲沒通關?還是……課代表的事?”
這麼一說,鄧昊感覺好像是電話亭那事之後,程遲狀態就變得特別頹了。
但他頹也不是喪氣的頹,而是帶著狠戾和賭氣似的,一包接著一包抽。
昨天他從電話亭出來之後,也是意識到有人搞鬼,隨便一盤問就問出了真相。
原來是邱天他們發現四個亭子裡有一個會變聲,就琢磨著整一下鄧昊,所以殷勤地喊鄧昊去約妹子,本想讓鄧昊受挫,誰知道進去的人是程遲。
這也真是陰差陽錯。
鄧昊問:“那你是跟課代表說了什麼呢?我想不通你到底是幹啥了,變聲這個事對你影響才這麼大。應該是還比較正式的事,結果被誤會了吧?”
鄧昊仔細地觀察著程遲的表情,想到自己進去原本的目的,忽而道:“不會吧……你是不是去告白了?”
程遲又點了根煙:“……”
“阮音書不會以為你在搞笑,然後把你臭罵一頓,緊接著拒絕了你吧?”
一直沉默的人這才開口,一把浸著煙味兒的沙啞音調。
“那倒沒有,”又狠狠吸一口,“不過也差不多。”
“……”鄧昊驚得嘴裡簡直能塞下一個拳頭了,“兄弟,真不是我說,你這也他媽太倒霉了。”
程遲抬了抬眼,聽著鄧昊的話,那股子意難平的氣勢愈發翻滾,直衝雲霄——
他站起身:“不行,我得……”
“幹嘛?”鄧昊拉住他,“你現在要去重新告白啊?”
“不然呢?之前她又不知道是我。”
鄧昊:“她咋拒絕你的啊?”
“就說不早戀。”程遲掸掸煙尾。
鄧昊這人有個習慣,一思考起關鍵的事來,就也想抽煙,於是他也抽了根煙:“我想想啊……”
過了三分鍾,道:“行,我也不攔著你,隻要你保證現在你當面給她告白,不會經歷電話亭裡一樣的回復慘案,那我支持你去。”
程遲腳步頓了頓。
“我覺得課代表這個人吧,別看平時好像很乖巧,但是原則性真的特別強,她說不早戀或者不幹啥,很少有人能掰動她。”鄧昊用手畫了個巨大的圓,“前面都有那麼多被拒絕的例子了,你昨天也才被電話拒絕一次,我覺得吧,風險大。”
“而且她有問你是誰,才拒絕的嗎?”鄧昊又問。
“我以為她聽得出我的聲音,就沒說。”
抽了煙的鄧昊智商直線上升:“這樣推導吧,如果她真的會答應你程遲,那麼她在拒絕一個陌生人的時候,肯定首先會想這個人是不是程遲呢,萬一是肯定就不拒絕了唄。但她都沒確認你是誰就說不早戀,是不是也證明就算知道你是誰,得到的結果也差不了多少?”
……雖然此刻程遲真的很想罵鄧昊胡扯,但是鄧昊好像也真沒胡扯。
程遲在那裡站了幾分鍾,然後坐回原位,比之前更猛地抽著煙。
程少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裡受過這種委屈。
鄧昊後來出去一趟,帶回來倆望遠鏡,“我找人借的,要麼別抽煙了,看看星星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