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去的時候,那邊剛好跑完四圈,基本等於一千米,女孩子們都虛脫了,範濤小聲說:“你們去休息吧,我就說你們都跑滿了。”
她們點點頭,停下腳步站在棚子底下躲雨,可阮音書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仍在繼續跑。
“別跑了!休息一下吧。”
“你肚子痛就別淋雨了,到時候會更嚴重的!”
“幹嘛呀!怎麼還在跑!”
阮音書不聽勸,咬著牙還在往前衝,雨水打湿她眼簾,腳邊有水聲濺起的聲響。
她這個人從來不叛逆,她以為自己不會有發脾氣的時候。
但就在剛剛,想到女人□□的臉,想到被嚇走的一團白,不知道它會不會回來,到時候會不會餓著凍著,自己好不容易懇求媽媽那麼久才能收養它,結果轉眼之間,它就可能下落不明……
可她又什麼都沒辦法說出口,情緒像一團東西哽在喉嚨口,她需要抒發,她沒辦法停下腳步去躲雨。
因為情緒還在熊熊燃燒著。
她借著運動傾吐自己委屈又憤懑的情緒,也想無聲反抗羅欣霞的□□,所以隻是無休無止的,機械地跑著。
哪怕腿真的已經很重了。
未幾,一件衣服被人撐著搭在自己頭上,隔擋住雨絲。
是程遲在幫她遮雨。
程遲皺眉:“雨這麼大,你跑什麼?”
阮音書咬著嘴唇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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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跑就感冒了,你朋友不是說你不舒服?”
她還是跑。
程遲勸不動她,隻好就這麼遮著陪她跑。
跑了好多圈,他感覺差不多了,這才再一次喊停:“阮音書。”
這句話像給洪水開了閘,阮音書的所有情緒齊齊湧上來,所有崩潰的委屈的惱怒的都一並發酵,她蹲下身,臉埋進膝蓋裡無聲掉著眼淚。
她不是個習慣用語言發泄的人,所以唯一抒發情緒的途徑,好像就隻有這個。
程遲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問她也不說,隻能替她遮著雨,陪在她身邊看著她。
他遮不到自己,劉海兒被淋湿,往下淌著雨,後背也是湿漉漉的一片。
有路過的人早就看到阮音書跑了十幾圈,震驚地走過來:“這……這怎麼回事?阮音書忽然跑步幹嘛啊?難不成被罰了?她幹什麼事了嗎……”
她素來三好,此刻聽到“被罰”二字,身子又是明顯地一僵。
程遲隔她很近,能感覺到話題再繼續下去可能會讓她難堪。
他眉心一蹙,抖了抖手裡的外套,沒等那人說完便搶先攬罪。
“我惹哭的。”
第28章 還在想x8
雨還在持續落著,在地上翻濺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阮音書在學校裡本身就有幾分名氣,程遲更是不必說,兩個人光是站在一塊兒就尤其打眼。
更何況現在兩個人蹲在塑膠跑道上,天氣還落著小雨,程遲給她撐著外套,阮音書臉埋在膝蓋裡,背部輕輕聳動,看起來是情緒不佳。
大家很快就圍了上來,議論著。
“剛剛是阮音書在這裡跑圈嗎?我遠遠就看到了。”
“好想跑了挺多圈的呢,音書,你怎麼了?”
“難道是體罰嗎,不會吧……”
程遲不悅地抬了抬下顎,示意他們趕緊閉嘴,眉蹙著:“我弄的。”
“啊……不是體罰嗎,你幹什麼了,惹人生氣成這樣?”
他這下沒回答,唇線繃直,眼睑抬了抬。
眾人被他這無聲怒火給懾退,紛紛識趣地住嘴,沒想到就連雨都淋不滅這大佬身上燃燒火勢。
眼見站這兒也問不出什麼,況且雨似乎要更大了,大家也不湊熱鬧了,趕忙回了班。
就這麼過了幾分鍾,阮音書小聲打了個哭嗝,然後抬起了臉。
她知道程遲一直在這裡,雖然沒說什麼別的,但還是啞著聲音說:“謝謝。”
她這回哭得沒有上回嚴重,沒到滿面淚痕的程度,但眼眶已經是憋得通紅,眼底漾了一層薄薄的水色,睫毛根部被沾湿,三三兩兩地卷在一塊兒。
欲言又止的淚意更加楚楚動人。
程遲勾唇,輕佻又散漫地笑了笑,揶揄道:“是該站起來了。再不起來,我衣服也撐不住了。”
阮音書這才後知後覺地抬頭看,他給她擋雨的衣服也湿快湿透了。
她沒再跟他探討有關跑步的問題,趕緊拽著他回班:“真……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快回去吧。”
走到半途,拿了傘出來的李初瓷剛好跟他們碰上。
李初瓷遞出阮音書那把傘:“快快,趕緊打著吧,再不打要感冒了。”
阮音書傘小,勉勉強強才能撐著兩個人,程遲抖了抖衣服,水順著流暢的側顏線條滑下來,像在給藝術品上釉。
看他要從傘裡出去,阮音書扯住他袖子:“你去哪兒?”
程遲晃了晃頭發:“裡頭擠。”
“不行,”阮音書執意不讓他出去,“你要是嫌擠我就和初瓷一把去。”
阮音書說完就把傘交到程遲手裡,自己和李初瓷擠一塊兒去了。
程遲接過傘,興味的抬了抬眉:“怎麼,課代表現在知恩圖報了?”
“那肯定的,”她細聲嗫嚅,“畢竟我不能讓你淋雨呀。”
“有這個覺悟早幹嘛去了,”程遲道,“我可淋了十幾分鍾了啊。”
言下之意,是她蹲了很久。
這人就是這樣,你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可以配合你一言不發,一旦你說了話,他就能吊兒郎當地翻起舊賬,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好像有人逼著他幹似的。
他好像永遠沒什麼大的煩惱,說起話來都是一副悠哉輕飄的公子哥語氣,跟開了個躺椅躺在金字塔頂端一樣。
有種“萬事浮雲過,片葉身不留”的從容,說好聽點是安之若素,說不好聽點是麻木不仁。
就算再大的事,放在程少爺面前,似乎都挺小的。
莫名的,阮音書也被這種情緒感染,心境稍微明闊了些。
三個人進了教室,之前被罰跑的幾個女生也都圍了上來,七七八八地討論著。
“羅欣霞是不是瘋了啊?誰給她權利罰我們的?”
“就是……我當時要不是懶得吵,才不會跟著跑呢。”
“可委屈死我了,我剛眼淚都上來了,氣死了,垃圾羅欣霞。”
李初瓷眉眼垂著,齒關也用力地咬了咬。
“怪不得這個老巫婆在學校風評這麼差,官沒多大,濫用職權欺壓學生倒是第一。”
“其實別的都還好……主要就是太憋屈了,我們又沒做錯什麼。”阮音書用紙巾按壓著額頭上的水,“而且我都做好準備把一團白領回家了,她又把一團白嚇跑了,萬一找不到了怎麼辦呀……”
李漾:“你家同意收養了嗎?”
“嗯,我花了好久才做通我媽的思想工作。”
李漾氣得隻翻白眼:“那就更讓人生氣了,她憑什麼趕狗啊?一團白看起來又不髒,不會有什麼病的。”
李初瓷:“往好的方面想想吧,萬一還能找到呢?左邊好像有個小樹林吧,我們放學可以去那裡面找找看。”
李漾也說:“放點吃的在附近引它過來也可以。”
大家討論了一會兒,紛紛覺得辦法可行,又到了上課時間,隻好意猶未盡地回位置上坐著了。
阮音書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什麼,回頭,看到程遲正坐在位置上看遊戲視頻。
他頭發還湿著,衣服更是湿淋淋地貼在身體上,還有水珠順著往下落。
“程遲——”她小聲叫他。
他戴著耳機,半天才聽到,扯落耳機問:“怎麼?”
“你就這樣湿著上課嗎?”她小聲問。
“不然我現在還能去哪洗澡?”他揚眉,似笑非笑。
她搖頭:“這樣不行的,一定會生病的,你不能糟蹋自己的身體。”
程遲更是興致盎然:“不是你糟蹋我身體的嗎?”
他說完,鄧昊似乎是感覺到什麼歧義,舔舔唇湊過來:“這種糟蹋是哪……?”
“閉嘴。”
“哦。”
鄧昊咬著牙住嘴,小聲咬牙切齒:“反正你就知道欺負老子!老子是過分可愛還是過分帥氣了?從一開始就要承受不屬於自己的謾罵?!”
也不知道程遲聽到了沒有,反正湊過來把他耳機線給拔了。
……
阮音書似乎是覺得程遲說的是有道理,點了點頭,回身跟李初瓷討論了兩句,然後悄悄起身,跟講臺上的班長說了兩句。
班長往底下看了一眼,然後點點頭。
阮音書從講臺上走下來,緩緩走到程遲旁邊,指指門口:“走,我們出去。”
“幹嘛?”程遲手搭在桌角,“跟我私會去?”
她著急地一皺眉,“你每天都在想什麼啊?”
“我先出去了,不管你了。”
說完也不管他,她徑直往門外走去。
程遲搖搖頭:“嘖,這麼不留情面啊。”
阮音書才走出教室,程遲就跟著出去了。
因為全校都在上課,所以走道外面尤其安靜,隻有雨拍打石柱的噼啪聲。
程遲又問一遍:“課代表,說說帶我來幹嘛呢?”
“你別說話了,跟著我走就行。”
她懶得回頭,帶他一路摸到了另一棟樓的教室。
程遲抬頭看:“這是哪兒?”
“我們學校體育生的後勤教室,聽說裡面有很多日用品,”阮音書貓著腰搜尋,“我看看有沒有吹風機,你起碼也得吹幹才行,今天回去再洗個熱水澡。”
他懶洋洋地靠在門框,敷衍又認真地道:“遵命。”
“……”
阮音書打開櫃子,在醫藥箱旁邊發現了一個吹風機。
“李初瓷沒說錯,這兒真的有吹風機诶,”阮音書抬手招呼程遲,“你快來,我們吹一下。”
“知道了。”
她伸手在面前比了個噓:“你小點聲,別人都在上課呢,別把人引來了。”
他抱臂好整以暇問:“引來了會怎麼樣?”
“別人會知道我們倆在逃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