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不可遏地拍了一下褲腿,看向程遲:“你和這件事又沒關系,幹什麼參與進來?你以為校園秩序是拿來玩鬧的嗎?!”
“玩鬧?”程遲重復一聲,眼尾勾了勾,“我哪兒這麼闲?”
時亮:“那你說說你想幹什麼?!”
程遲還是緩緩淡淡的:“我在維護校園秩序。”
“……”
時亮被氣得沒話講了。
“秩序?你所說的秩序就是搞得全校中午都沸騰了?”
程遲:“是他們自己打抱不平的,和我有什麼關系。”
“那這整件事和你又有什麼關系?”
“總得有一個人要站出來,乖乖仔們不敢,就換我啊。”
他眼睫輕蜷,講話仍是輕飄飄的,卻帶上了一點力量。
時亮氣得直拍扶手:“你得慶幸這次沒釀成大禍!萬一魏晟被打骨折了怎麼辦?”
程遲抄手:“那不正好麼。”
時亮氣急攻心,已經不知道該講什麼好了,半晌半晌憋出一句:“你給我寫一萬字檢討,寫不完不要來了!”
程遲好整以暇準備嗆一句“那不正好”,還沒開口,被旁邊少女拉了一下衣擺。
阮音書朝他搖搖頭,意思是讓他別再跟時亮抬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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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了抬眉,想說的話沒說出口,被打斷了一下,倒也沒有繼續說的欲。望了,於是緘口不言。
“好了,你們都先回去好好上課吧,這個事……我們老師會定奪一下。確實情況比較惡劣,影響也比較大,不出意外的話,給魏晟記大過或者退學處理吧。”
魏晟這次做的事已經造成不可逆的影響,幾個孩子幾周的心血和努力都付諸東流,時亮也很惋惜。
況且魏晟態度也很偏激,如果把他再留在學校裡,很可能會激起民憤和歧視,倒還不如讓他換個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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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從教導主任辦公室出來,程遲看旁邊的阮音書眉頭緊鎖,倒是真不清楚了,笑道:“你皺什麼眉?”
事情都快解決了,她怎麼又一副思慮問題的模樣。
阮音書有理有據地擔憂,“又害你受罰了。”
上次也是,明明不關他的事,他幫她出氣,結果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受罰。
他一副十成十不在乎語氣:“沒事啊。”
反正他又不會接罰。
阮音書忽然說:“你還想吃火鍋嗎?還是一個人嗎?”
聽出她話裡有話,他抬眉:“怎麼?”
她提議道:“要麼……我請你吃火鍋吧?”
她這人最受不了欠人家人情,況且也是真的感謝他幫自己出頭,所以才想回禮聊表心意。
看他很喜歡吃火鍋,又好像習慣一個人去,她就想著請他吃一次火鍋,算是感謝了。
他像是受寵若驚地笑:“這麼好?”
她抬眼瞧他,鹿眼水色盈盈的:“行嗎?”
“行啊,”程遲沒什麼情緒起伏地抒發,“正好我特別特別想吃火鍋。”
“……”
“那我們幾個什麼時候……”
“幾個?”他舔唇角,“哪來的幾個?”
“就……”她指了周圍一圈,“我們幾個一起感謝你呀。”
“我不想接受他們的感謝。”
阮音書:??
她正想問他什麼意思,可想到最後解題那天,他們在火鍋店遇到,她讓程遲給他們涮了半個小時羊肉的事,忽然就明白了。
可能那次的陰影有點兒大,所以程遲短時間內不想和他們一起吃火鍋了。
好吧,也可以理解的。
畢竟這次是由他決定,所以阮音書隻是點頭:“好的,但是兩個人會不會不熱鬧啊?”
“不會,”他垂眸,目光不知落到哪裡,“會很熱鬧。”
鈴聲打響,她來不及說更多,快步小跑回班。
今天不知怎麼的,時亮很有點火大,那股子無名怒火也遷移去了別的地方。
就比如以前中午遲到一會兒就是被記個名字,今天一點鍾之後進校門的卻不僅被記了名字,還要寫檢討,當天就得交。
班長下午要去幫忙改卷子,所以收檢討這件事就交給了阮音書,她負責收所有人的檢討。
放學之後,有幾個學生到一班來把檢討交給她,還有幾個沒寫完,頗有微詞地坐在最後一排緊趕慢趕,因為阮音書一會兒就得走了。
有人紙不夠,她還撕了紙給他們,末了還問一邊打遊戲的程遲:“你要嗎?”
他好像也有個萬字檢討。
程遲雖然不知道她手裡拿的是什麼,但還是來者不拒道:“要啊。”
她把紙放他桌上,還給了支筆。
程遲一局遊戲打完,瞥到自己桌上怎麼出現了不該出現的紙筆,正皺著眉思索時,阮音書回頭了。
看他紙上空空如也,她問:“你在寫嗎?”
他答得模稜兩可:“不知道。”
她站起身,“不知道怎麼寫嗎?”
雖然阮音書從沒寫過檢討這種東西,但她知道這就跟分析作文差不多,再加上她看過幾張檢討,也能明白其中的套路。
於是她很快道:“你就先講一下事情經過,自己這麼做的原因,然後說自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會改正,具體的改正辦法是什麼樣的……”
他佯裝頭痛地扶住太陽穴:“還是不會啊。”
“還是不會?”
她走到他桌邊,心想這也是為了自己才受的罰,她施以援手也是應該的,於是道:“具體哪兒不會?”
“哪都不會。”他施施然。
“這很簡單的呀。”雖沒經驗,但她隨便一想,就把程遲這份檢討書想出了個大概。
忽而,程遲彎了彎唇,“課代表這麼厲害,不如手把手教我寫?”
第24章 還在想x4
阮音書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我教你寫?”
“是啊。”程遲撐著腦袋慢悠悠回。
她奇怪道:“這種東西……怎麼教?”
語文數學這種科目能教她理解,教人寫檢討……她十幾年來第一次聽說。
程遲拾起桌上那支筆,打開筆蓋:“你說,我照著寫。”
阮音書微詫,瞳孔放大:“我念你來寫?”
“剛剛不是說的頭頭是道的麼,”他笑,筆杆敲打桌面,“我還以為你已經想好我該怎麼寫了。”
“我是想好了,可是……”她打哽,明顯有點猶疑。
“可什麼可,”他根本沒給她猶豫的機會,已經作勢要寫了,“說吧。”
“……”
阮音書小聲道:“你認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她茫茫然的目光落在他手下的紙張上。
程遲還在催促:“你就忍心看著同學,因為沒寫夠萬字檢討而不能上學?”
有人小聲問朋友:“不會吧,不寫檢討程遲真的會被勸退嗎?”
朋友:“也就你這個傻逼信。程遲要是想進學校,誰能攔得住?”
“……哦。”
阮音書聽到程遲這點睛的一句,臉上終於有松動的神色,“那……那我,先隨便說一段吧,你隨便聽聽,然後自己改寫一下。”
程遲筆尖在指間亂晃:“行啊。”
“你先大致把整件事描述一遍,”阮音書按照自己的思路念著,“比如x月x日,逐物杯比賽出了結果,但獲獎的居然是……在同學向我求助的時候,我心裡動了別的想法,於是讓他們約魏晟……就在他們討論的時候,我讓廣播站也……”
大致描述了一遍情形,阮音書又道:“再然後就是你這麼做的動機,檢討檢討,是寫出來求得原諒的東西,所以你最好還是從好的方面下手,比如為了同學打抱不平,加上看他們猶豫不決……”
這麼粗略地一說,阮音書感覺也有一兩千字了。
程遲低頭慢悠悠地寫著,她過去一看,眨眼:“我不是讓你改寫一下嗎,你怎麼什麼都沒改呀?”
“你說的挺好的,我沒必要改。”他很有道理的模樣。
阮音書:?
“但是你這樣……”
“怎樣?”
如果程遲自己改了點還好說,他現在一點沒改,此前又沒有過教檢討的先例,她老覺得自己在不對的邊緣瘋狂試探。
“這樣不跟抄作業一樣嗎,一點自己的思考都沒有。”
她又開始老神在在地說道了:“教隻是傳授給你方法,具體的還是要你自己分析自己來呀。不然這樣的話,還有什麼原則。”
阮音書太認真地跟沒原則的人講原則,後面一排幾個人都竭力憋著笑。
“這不是巧了麼,我想的和你想的一樣。”程遲左耳進右耳出,扯了一下耳垂,“而且檢討又不是作業,所以算不上抄作業。”
“……”
她鼓著嘴,坐回位置上:“剩下的我不具體說了,你先寫自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部分吧,你覺得你錯在哪兒呢?”
他仍然在轉著筆,語調松散懶倦,“我沒錯啊。”
片刻都不思索,可以說是脫口而出了。
阮音書:“……”
“就算你覺得你沒錯,也要編一點,寫檢討就像寫作文一樣,要沒話找話。”
程遲狀似了然地點了點頭,然後落筆,一邊落筆一邊把自己要寫的念了出來:“我深刻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我錯就錯在……我有個屁的錯。”
她聽得簡直要顱骨爆炸了,趕緊小跑過去握住他筆杆:“檢討這麼寫,你瘋了吧!”
“那怎麼辦,”他好像還很委屈,“你又不教我。”
阮音書被他折騰得脾氣也沒了,原則也放寬了,她轉頭看了看窗外的綠植,飽滿清新的葉擁簇在日光下。
她長長地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好,我教你。但是我每教你寫一段,你要自己寫一句總結。”
似乎真的做了很大的讓步,她又認真嚴肅地補充:“如果再這麼瞎寫我就走了。”
程遲打了個響指:“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