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周漾遞來的西柚水溶C,林軟一臉嚴肅的喝了十幾小口,然後虔誠等待身體的自然反應——
“嗝~!”
林軟忙擰開瓶蓋,又喝了幾小口。
這麼反復了四五次,嗝也被她灌的水給撐沒了。
周漾在一旁看著,實在忍不住笑。
等了一分鍾不打嗝之後,林軟興高採烈,直拍著小胸脯喊:“好了好了好了!”
周漾下意識地就抬手,揉了把她的腦袋。
揉到一半的時候,周漾就僵了僵,見林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他才放下心來。
風荷湖邊今日人比較少,幾對情侶坐在湖邊草地說說笑笑,林軟和周漾就坐在一條石凳上看河燈。
風荷湖是帝都大學的一大景點,學生會在這邊放河燈,外地遊客也總來放,故而一入夜,河裡就會飄起盞盞燈火。
燈火光亮柔和,晚風徐徐。
林軟彎下腰,手肘撐著膝蓋,捧臉。
周漾也略略彎下。
林軟看著河燈,腦袋不轉,隻輕聲開口:“聽說你大一第一個學期沒來上學?”
周漾頓了頓,也沒問林軟哪兒打聽到的,“嗯”了一聲。
見林軟沒下文,周漾自顧自坦白起來。
Advertisement
陳碧秋和他在謝師宴當天的車禍他平鋪直敘了一下,雖是不摻賣慘成分的輕描淡寫,林軟卻聽得心情沉重。
“……車禍之後,我在醫院躺了幾個月,傷得倒不重,就是那段時間……精神比較脆弱,然後看了挺久的心理醫生,我後來來上學也一直是在看心理醫生的,到大三才恢復。”
那時周漾整日整日的做夢,總是夢見那場車禍,夢見被陳碧秋撞死的人來找他。
陳碧秋撞死的那個男人已經是胃癌晚期,沒得治,所以他們家非常爽快的接受了物質補償,但這並不能緩解周漾心中深重的罪孽感。
那時他鑽進了牛角尖,總想著,為什麼自己要同意和陳碧秋回家,不回家就不會發生車禍了。
為什麼自己沒成年,如果自己成年了有駕照了,那開車的不會是陳碧秋。
他有一段時間幾近精神崩潰。
心理醫生總是讓他想些開心的事,為他尋找以後的人生目標,可他總覺得,人生到此就打止了。
即便是後來好了一些,他也沒有辦法再去聯系喻子洲、聯系蔣小宇,聯系曾經的老同學,更沒辦法去聯系林軟。
——何況林軟拉黑了他,不想再跟他聯系。
讀大學的那幾年,他有無數次想去找林軟,可他有一個身患艾滋病自殺的爸爸,有一個醉酒駕駛撞死人坐牢的媽媽,他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解釋,也不想讓林軟看到幾經變故之後,和從前不太像的、有點落魄的自己。
兩人在風荷湖邊聊了很多。
晚上到底還是冷,見林軟攏了幾次外套,周漾提出送她回家。
在林軟家小區外面,周漾開了自己的車。
林軟微愣,他怎麼……把車停在這裡了?
周漾走回自己車前,拉開車門,從裡面抱出了一束茉莉。
“這個,送給你。”
林軟有些遲疑。
“其實我後來一直在網上搜你,但是你也知道……搜出來的都不是你的信息。”周漾的聲音有些無奈。
林軟默然。
就在他們高中畢業那一年,國內推出了一個新的女團,團裡主唱和她重名,也叫林軟。
搜索引擎一搜索,鋪天蓋地都是另一個林軟的消息。
茉莉花香清淡,林軟垂眼,隻聽周漾說話。
“大學前兩年,我一直在調整自己的精神狀態,那會兒我總是會想起高中的時候,甚至初中的時候……”
“有很多次我都想不管不顧的回南城找你,但是我一看鏡子,就告訴自己不行,我家裡還有一堆的爛攤子,我的外公外婆還指著我當好他們的接班人,我還要給那家人更多的補償。我就想……我想……變成更好的自己,我希望每次出現在你面前的周漾,都是最好的周漾。”
“這七年裡,我一直在學習,除了學習,就是創業,我想把這個過程縮短再縮短,縮短到讓我能盡快出現在你面前,前年我遇到裴林霏的時候,聽她復述了短信內容,我買了機票回國,就,就很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你,但是我在回國飛機上看報紙,看到的第一條新聞就是沈明昊和他的圈外女友。別人認不出你,但我不會認不出你的。”
周漾輕哂了聲,“我那個時候覺得自己挺沒種的,為什麼要窩囊的等那麼久呢,可是我看到你過得還不錯……就,就覺得,也都可以了,不是我也可以了。”
說到最後,周漾聲音似乎有些哽咽。
林軟背過身,淚如雨下。
周漾往前走了兩步,想從後面抱住她,可手停在半空中,不敢落下去。
林軟卻回了身,直直地摟住周漾脖頸,她的聲音斷續又帶著哭腔,隻反反復復說著一句話:“不是你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周漾的手也終於落下,慢慢收緊。
茉莉花裡的卡片掉落在地,上面寫了三句話:
我好像也沒有什麼可以給你。
隻是我今年24歲,我仍然愛你。
愛17歲的你,也愛24歲的你,也會一直愛你。
第65章 06
“不去了?”
“嗯, 伯伯生日我肯定回去的, 媽,你放心。”
童芳芳正在外面做面部護理, 聽林軟說最近不出國了, 她本來還打算問上一兩句,可林軟又說林盛生日肯定會到, 她也就懶得問了。
和童芳芳通完話, 林軟看了看時間——
李曉薇的飛機應該要到了。
她百無聊賴地坐在機場大廳裡,捧著臉。心裡還在琢磨,要怎麼跟李曉薇交代她和周漾的事。
他們倆現在應該算是男女朋友吧?
林軟咬了咬唇, 又有點不確定。
她沒談過戀愛,不知道現實生活中確認男女朋友關系是不是需要一點口頭約定。可花也送了, 抱也抱了……難道還不算?
她兀自苦惱, 周漾倒好,這邊剛互訴完衷腸,公司那邊又有急事要處理, 一連兩天都沒出現,隻說他馬上就要搬家,等忙完這兩天,帶她去新家看看。
林軟這才知道, 周漾在帝都一直沒個落腳點,平日裡不是睡公司就是睡酒店。
於是她矜持了幾分鍾,又表示她可以幫忙挑家具。
沒過多久,機場廣播就提示了最新的航班信息, 李曉薇的航班已經安全抵達帝都。
林軟耐心等著,很快,李曉薇就拖著行李箱風風火火出來了。
林軟還在努力找人,李曉薇卻一眼就看見了她,踩著雙恨天高“噔噔噔”上前,拍上林軟的肩膀。
林軟嚇一跳,轉頭一看:“你哪兒冒出來的?”
李曉薇撩了把長發,嗤笑:“就你那眼神,我打你面前招手你你還看不見,還指望你啊。”
林軟揉了揉鼻頭,趕忙轉移話題:“你少噴點香水吧,一回換一個味道,我都要被你燻死了。”
“我能燻你幾回?把你鼻子給金貴的。走走走,我要回你家泡個澡,累死我了。”
林軟這回倒沒再嫌棄,接過李曉薇的行李箱,領著她往外走,準備打車回家。
隻是還沒走出機場大廳,周漾就來了電話。
“接到李曉薇了?”
周漾問得開門見山,林軟下意識“嗯”了聲:“剛接到,準備回去了。”
“我也剛到,你們在第幾出口?”
林軟一愣。
周漾又重復問了一遍。
林軟仰頭去看,吶吶答:“二出口。”
“好,我在二出口外面你們。”
“誰呢?有人來接我們嗎?”待林軟掛了電話,李曉薇隨口問道。
林軟木木地點了下頭:“是有人來接了……”
她倆一邊往外走,李曉薇還一邊碎碎念碎碎念。
機場出口處不能長時間停車,周漾掐著時間靠在路邊亮起雙閃,林軟一眼就望見了。
李曉薇還在問:“誰來接我們啊,怎麼打招呼?”
林軟沒應,隻拉著她往車前走。
見她們出來,周漾下車。
走至林軟跟前,他順手揉了把林軟的腦袋,又接過她手裡的行李箱。緊接著,朝李曉薇勾了勾唇角:“好久不見了,李曉薇。”
林軟兀自臉紅,李曉薇卻是目瞪口呆雕塑狀。
周漾隻打了聲招呼,便去放行李。
放完行李,他又給兩人開門。
李曉薇先坐進去,林軟後一步,關門前還小聲問了下周漾:“你怎麼來了?”
周漾答得理所當然:“聽說最近出租車不是很安全,有好幾個女大學生出了事。我本來準備叫別人來接,但……”
林軟邊認真聽邊認真看著周漾,見他眼裡一抹促狹,突然就明白了周漾下半句話的意思。
她不爭氣的又紅了臉,立馬別過腦袋,坐得和小學生似的。
周漾唇邊逸出一聲輕笑,給她們關好門,又回了駕駛座。
李曉薇暈暈乎乎的上了車,滿腦子都在boom shakalaka……
待到周漾開車,駛上機場高速,李曉薇才僵硬的轉頭去看林軟,那眼神分明是在問:“這什麼情況呢?”
林軟心虛,隨手摸上周漾準備的零食,在車裡啃起了薯片。
李曉薇的視線一直不離開,於是她弱弱地遞出一片薯片:“曉薇,你吃不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
林軟縮著脖子,打定主意拖一時是一時,等回去再接受李曉薇的嚴刑拷打。
話說回來,她也是很無辜了。
她隻告訴周漾,今天她要去接李曉薇,連航班都沒說,周漾肯定是從喻子洲那裡知道的。
她可是朝五晚九安分守己的良民,自打知道李曉薇要來,就做好了一五一十交代的打算,誰知道半路殺出顆周西柚?
從機場回林軟家,一路上氣氛可以說是迷之尷尬了。
平日裡別人說一句能接上十句的李曉薇和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一聲不吭,隻惡狠狠盯著明顯已經暗度成倉完畢的林周二人。
她有七年沒見過周漾了,也知道林軟真是活生生等了他七年。
前幾天才聽說周漾來找了林軟,這一轉眼等她北上,兩人就已經好上了?
李曉薇想罵一罵周漾,可想起喻子洲告訴她的一些事,一時不好又輕舉妄動,隻能一路鬱悶。
到了林軟小區家樓下,兩人下車,李曉薇連句“謝謝”也沒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