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舒甜沒想到他會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這麼直白地,直接誇她……身材好。
她看著江譯的表情,心跳越來越快。
她還沒說什麼——而且江譯好像也不需要她說什麼, 這人直接牽著她,轉了個身往小區的方向走。
“……我覺得我也是倒霉,我們站到了班裡最高的一批, ”舒甜小聲嘀咕, 用了他聽不見的音量:“……不然我也不會是倒數第一了。”
“……?”
江譯耳邊掠過一串嘰嘰咕咕,他看著小姑娘的發頂, 緊了緊她的手:“你剛剛說什麼?”
“啊,”舒甜抬頭笑了笑:“沒什麼。”
女朋友心情不好之謎破案了。
剩下的路跟平常一樣, 嘻嘻哈哈, 由陰轉晴, 相談甚歡。但江譯想想她鬱悶的理由,還是忍不住想笑。
到了單元樓下,舒甜習慣性地跟著他走到樓和樓之間的空隙裡。
——小區這片高級住宅區通常都很安靜, 但凡他們倆一起上下學,江大佬就必須要早安晚安吻。
現在就是晚上的。
之前,第一次談戀愛太過激動,舒甜甚至有在備忘錄裡記錄他親了她多少次。後來某天斷了,就沒繼續,但大概數字還是記得。
談了這些天,臉和額頭這些,差不多是有十幾二十次了。
但,被親這種事情。
尤其是被喜歡的、正處於熱戀的男朋友親的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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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都還是不能習慣的。
舒甜不著痕跡地吞了口唾沫,看著他一點點湊近的臉。
最後,屬於嘴唇獨有的觸感,很輕地落在了她的臉頰邊。
但跟以前不太一樣。
這次,距離她的唇……很近。
近到他親過來的時候,兩人的呼吸恍若交雜在一起。
近到,是舒甜剛剛心跳都停跳了一瞬。
若有若無的觸覺讓她以為他的目標不是臉頰,但之後他親的是唇角,而不是嘴唇——
這讓她松了口氣。
可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失落。
“………”居然是失落。
舒甜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到一瞬。
例行晚安吻結束,又抱著膩歪了會兒才算完。
江譯的表情除了滿足沒有絲毫異樣,他直起身來摸了摸她的發頂,拉著她往外走:“上樓吧。”
“……”
舒甜理了理被他弄亂的頭發,裝作若無其事的哦了聲。
然後默默跟在他身後進了單元門。
隨後看著他摁電梯的側影,舒甜覺得她好像人出來了,但卻依然留在剛才那裡。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幾分鍾前被他親過的地方。
微微發燙。
-
第二天的體檢依舊是在下午第一節 。
還沒打鈴,馬東立也還沒來。舒甜坐在座位上發呆,突然覺得口渴,手正伸向水杯,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今天抽血。”
她愣了愣,回過神:“嗯我知道的,老馬昨天說了。”
江譯又說:“我記得你小時候,很怕扎針。”
“……”
舒甜第二次想去拿水杯的動作一頓。
江譯:“你現在還怕?”
“不是,”舒甜不敢置信:“………這個你怎麼會知道?”
怕打針是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暗示有作用,除了小時候,她長這麼大也沒怎麼強身健體,但很少會發燒感冒到嚴重的地步——就是為了不讓自己打針。
據梁韻說,她以前還暈血,但初中的時候跟著扛把子林以桉走南闖北徵戰學校,這毛病自己就好了。
……可是怕打針這個,他怎麼知道?
她又沒在他面前打過針?
江譯頭發午睡之後有點兒亂,他一邊弄頭發一邊看著她:“你小時候有一次,晚上,不知道是發燒還是感冒,要出門打針。”
“……然後呢?”
“我那時候也不大,睡得早,我記得你在你家院子裡哭,把我給哭醒了。”
“……”不詳的預感。
“我就跟著我哥他們出去看怎麼回事,”江譯回憶了一下,突然想笑:“然後才知道,你哭就是因為死活不想去打針……”
頓了頓,他還是沒憋住,聲音裡滿是笑意:“而且你看到我之後,還一直讓我救你。”
小女孩當時在爸爸懷裡拼命掙扎,跟一條瀕死的魚一樣。
江譯印象特別深刻,她看到他的一瞬間就止住了哭聲,努力睜大湿漉漉的眼睛,嘴裡一直喊著“江譯哥哥救我”,奶聲奶氣又包含委屈。
他就這麼記到了現在。
舒甜:“……………”
我的男朋友知道我從小到大所有糗事。
我可真開心呢。
她沉默幾秒:“我一點印象也沒了……”
“你應該才六七歲,”江譯說,“沒印象很正常。”
舒甜嗯了聲,開始不由自主地想象著當時的場景。
雖然當時兩家住對面,但那也是別墅,帶院子。她在院子裡哭嚎居然能把在房間裡睡著的他給吵醒……得是多大的嗓門。
“那我當時,”舒甜長嘆一口氣:“……是不是特丟人啊。”
“沒丟人。”江譯正在扭杯蓋,剛喝過水,唇上有一層發亮的水光。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很可愛。”
江譯記得上次他很認真地誇她可愛,她皮膚白,有點兒什麼變化都明顯,小姑娘耳朵立竿見影的紅了。
這次說完,他就盯著她觀察。
兩人幹巴巴對視了得有十幾秒,她臉和耳朵,都沒怎麼變色。
江譯正奇怪著,就看見舒甜率先開了口:“你——”
隻一個字,而後停頓了一秒。
“——最近怎麼總誇我可愛啊,”少女軟而輕的聲音響起,語氣明顯調笑,咬字都帶著甜甜的尾音:“哥哥?”
“………”
前面都還好。
最後那聲哥哥,聽得江譯耳朵一麻。
緊接著,整個人都不太對勁了。
他沒答她明顯是帶著揶揄的問題,聽著她的笑聲,又開杯蓋喝了幾口涼水。壓火。
……媽的。
-
體檢教學樓和教室都跟昨天的一樣。
站好隊,舒甜跟江譯並排。跟昨天一樣,抽血跟測心率血壓什麼的分開兩個教室,男女分隊站,兩邊用時和進度都差不多。
心率血壓測完,最後輪到抽血。
在走廊外的時候還能挨著江譯說話,進了教室,男女的隊伍就分得很開。
進抽血的教室之前,江譯特地拉著她說:“你到時候不要看針,看別的地方,就沒事。”
“……其實我現在應該都好啦,”舒甜反應以來他在說什麼,“真的,就算看著也沒事的。”
她看到針不會頭暈眼花什麼的,隻是抗拒針扎入皮肉血管那種感覺而已,並且因為小時候留下了很疼痛的記憶,本能地感到緊張害怕。
這不是跟霸道總裁強制愛小說裡,女主被男主不可描述醬醬釀釀三天三夜,最後一看到男主就身下一緊——是一個道理麼!
但不管怎麼說,時隔這麼多年,克服害怕打針這點兒長進肯定是有了。
排隊的時候,大部分都抽完,已經沒剩多少人了。
舒甜前面站著姚月,後面是原彎彎,教室裡比昨天安靜的多,幾人都沒怎麼說話。
沒多久,她看著姚月坐下,撸起袖子,小胳膊被來回地看,最後選了個偏下的位置綁了,然後抽血。
看著……是挺順利的。
姚月也沒喊疼。
舒甜稍微松了口氣。
等姚月摁上了棉花止血,離開座位,換她坐上去,交了體檢表給醫生。
差不多跟姚月一個流程,袖子撸胳膊肘,整條手臂被醫生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
“诶呦這小細胳膊,”女醫生中年,說話聲音溫溫柔柔的,“你跟剛才那小姑娘一個樣兒,血管太細,又難找。”
“……”舒甜心裡一跳,幹笑了兩聲,“那麻煩您哈。”
醫生又看了會兒:“你再撸上去點兒,我看這根能行的。”
“……”
舒甜老老實實把校服又往上弄了一段距離。
眼看著自己的胳膊被皮條綁起來,血液被堵住的感覺瞬間襲來。
面前帶著口罩的醫生開始拆針管等一系列的用具。
小時候被針管式的退燒針——專扎屁股的屁股針所支配的恐懼正在一點一點地將她包圍。
舒甜已經開始腦補自己一次不成功,被扎十次,然後胳膊全是小孔的準備了。
明明什麼都沒開始,好像就有一堆針在扎一樣了,這特麼是幻覺嗎。
她咽了口口水。
怎麼辦,腿開始抖了。
舒甜盯著自己的胳膊,即將被扎的那塊皮膚被酒精棉消毒,醫生扔了酒精棉,拿起了針管。
她突然發現自己是不敢看扎針過程的。
但越是害怕,就越是移不開視線。她眼睛瞪得老大,眼看醫生把針管裡的空氣給推走,然後帶著手套的另一隻手抓過她的胳膊。
要來了。
舒甜憋了一口氣
餘光似乎瞄到身邊一閃而過的影子,她也無暇顧及,隻想趕緊抽完趕緊走——
下一秒,面上覆上來……一隻手。
手心溫溫的,擋在她眼前,貼在她皮膚上。
整個世界都黑暗下來。
“她暈針,”熟悉的、辨識度極高的、屬於江譯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砸進她耳朵,“麻煩您快點。”
“………”
她一開始覺得,這種做法似乎是掩耳盜鈴。
怎麼可能不去看,就不怕了呢,明明還是在扎,肯定會疼啊。
但現在。
他的手能蓋到她的鼻尖,舒甜敏銳地聞到草木香,縈繞在他的手挽袖口,直直地送到她的鼻端。
胳膊上針刺進薄薄皮膚的痛覺,以及血被抽走的微痛感,似乎一瞬間離她遠去。
隻剩下被放大了的,他的手,和他的氣味。
感受到一絲痒意——應該是醫生拿著棉球貼到胳膊上,拔走針頭的時候。
她的眼前重新恢復明亮。
他的手拿開,舒甜有一瞬間的恍惚。
很多時候,微不足道的事更容易被忽略。
可是微不足道的事,也更容易直擊心底最柔軟的領地。
他先一步抽血完畢,走過來捂住她的眼睛幾秒鍾這件事。
其實對他來說,應該很小。
對她來說也很小。
可是她卻特別、特別喜歡這個舉動。
江譯收回了手的時候,就看舒甜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像是坐在那開始發呆。他皺了皺眉。
一直到醫生給棉花上貼好膠布固定,他直接伸手微微施力把她給提起來,“你……疼?”
舒甜愣了一下,看著他:“啊?”
“我說,”他抬了抬她的胳膊:“疼?”
“……不疼,”舒甜徹底回過神來,連忙搖頭:“一點兒都不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