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漾的眼睛大而明亮,眼尾上翹,因為在想別的,瞳孔裡的光忽明忽暗。
她長著一張鵝蛋臉,皮膚白皙,將頭發全扎起來時,五官看著尤為精致明豔,發際線處毛茸茸的小碎發被陽光映成柔軟的金色,低頭時,眼睫也染上相同的色彩。
王秘書想起剛進會議室時,幾個校友站在一旁闲聊。
“剛剛站在最前排那個師妹真漂亮。”
“不知道是哪個院的。”
“希望是我們院的。”
王秘書不方便多待,聊了兩句又進去了,褚漾自己站在走廊上吃早餐。
肉包子是豬瘦肉餡的,沒一點蔬菜。
褚漾口味偏重,不喜歡吃蔬菜餡的包子,牙齒咬開柔軟蓬松的面皮,帶著肉香的汁水兒濺到了唇瓣。
她張開嘴,嘴裡冒出徐徐熱氣。
這是小區樓下轉角幾百米的一家早餐攤子上賣的,老板是一對金婚老夫婦,褚漾最喜歡吃那裡的早餐。
每周一,徐南燁的車不往那邊開,她也不讓他送,自己走路到攤子上買,然後坐地鐵去學校。
有次也不知道老變態抽什麼風,居然往這條路開了。
當時褚漾正吃得歡,嘴留著油,見他搖下車窗笑著看自己,愣了。
最後還是上了他的車來學校,下車的時候,褚漾感覺車廂裡全是肉包子味。
老變態向來精致,車廂前座常年放著燻香,如今被肉包子味侵襲,他卻好像什麼都沒聞到。
Advertisement
包子就剩一口,老變態這種國外呆久了的,居然肯低頭就著她的手,把最後一口給幹掉了。
褚漾怒了,本想抱怨兩句。
但徐南燁的薄唇上沾了一層豬油,顯得秀色可餐,他唇形好,唇色也漂亮,豬油在他嘴上成了斬男色。
褚漾好想知道哪個品牌出這個色號,她絕對買爆。
手上的肉包沒剩幾口,褚漾琢磨著每天去食堂打早餐,那些新來的就跟流落荒島的飢荒難民似的,要是跟他們一樣擠到窗口打早餐,那她每天早起精心打扮是為了什麼。
於是就隻能去蛋糕店,優雅的買點蛋糕,細嚼慢咽彰顯名媛風範。
肉包終於吃完了,褚漾滿意的打了個嗝。
“剛剛早餐還沒吃夠?”
被這一聲猝不及防的問話聲嚇到,食道那口氣沒順上來,褚漾繃著下巴趕緊又拍了幾下順氣,最後才轉過身面向問話的人。
孟月明特意換了身衣服,居然還難得的化了妝,看著挺清秀的。
說話卻仍然是熟悉的味道:“這又是哪個學弟給你帶的?一個給你帶蛋挞,一個給你帶包子,中西結合啊。”
這裡沒人,褚漾連面子工程都不想做,眼睛瞥向別處。
孟月明也不在意,譏聲道:“你最好別犯什麼錯。”
喲,來吵架的,那怪不得她了。
褚漾揚唇:“你眼屎擦幹淨了,怎麼又忘記刷牙了啊?”
“行,你等著,”孟月明咧嘴,下巴緊繃,“我看你這部長能當到什麼時候。”
“你這個副主席退了,我上位,就不用當了唄。哦,不對,當初競選的時候,你的演講稿把老師都說的淚流滿面了,結果還是隻當上個副主席,”褚漾舒了口氣,略有些惋惜,“我要跟你一樣,都沒臉繼續待在學團分會吧。”
孟月明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褚漾!你什麼態度!”
褚漾下巴揚起,漫不經心:“就這態度啊,怎麼?還想我給你磕頭啊?”
她翻了個白眼,嗤了聲,婀娜轉身,往會議室走去。
神清氣爽。
會議室的門剛好被打開,有幾個幹事走了出來,見她站在這兒,又見不遠處站著一臉憤懑的孟月明。
褚漾假惺惺的摸了摸眼角,柔聲道:“讓一下。”
幹事們看向母夜叉一般的孟月明,咋舌繞道走。
孟月明自顧生著氣,什麼都不知道。
——
等她再回來的時候,理事大會也差不多開完了,因為中午還訂了酒店聚餐,這一群校友又是日進鬥金的角色,正南方的LED大屏上直接又換了一條標題,變成了獎學基金的成立儀式。
以徐南燁為代表,捐贈一百萬作為學院獎學金,用來鼓勵品學兼優的學生。
徐南燁拿著捐贈展示牌站在最中央,衝著鏡頭露出微笑。
明明更早前,他出現在學校官網的榮譽告示上,照片上的男人剛晉升為大使館參贊,將頭發整齊的梳在耳後,白襯與國旗色領帶相輝映,褚漾坐在電腦前,和室友一起驚嘆這位師兄的美貌,哪能想到會和他有什麼交集。
團委主席在臺上說話,辦公室主任徑直走到褚漾身邊,像是有話要跟她說。
“你們院選好人了嗎?今天誰負責接待校友?”
褚漾懵逼:“啊?”
“你啊什麼?”主任體感不好,語氣有些不對勁:“早前團委就給各個院下發文件,組織部選人接待校友啊,做一天的陪同。”
每個團體都有自己的微信群,學校有公告文件就發群裡,一般幹事很少會仔細看文件,會由各個部門的部長挑揀出自己部門的任務,再分發至小群。
計算機院主席不在校,所有的工作事項暫且都由孟月明負責。
“我沒有收到文件,”褚漾皺眉,“所以我以為這次隻負責接待外語學院的校友,我們計算機院不用派人。”
“你以為你以為,哪有那麼多你以為,”主任話鋒一轉,措辭激烈,“理事會成員也有你們計算機院的,能不能動腦子想想?你們院不派人,讓師兄師姐喝西北風?”
褚漾咬唇:“關鍵是我沒有收到文件。”
“你沒收到文件去問你們主席,跟我說有什麼用,當時學校通知一下來,我就通知了所有院,這是你們的問題。”
褚漾來不及想,直接轉身打算去值班室拿手機,通知現在沒課的幹事過來。
辦公室主任似乎有些哭笑不得,輕描淡寫道:“你現在找人來有什麼用?他們知道帶校友去哪兒逛嗎?你的幹事們下午要是有必修課不能請假怎麼辦?”
這意思就是,這禍她褚漾是闖定了,怎麼補救都沒用。
她也懶得反駁,等回了值班室拿到了手機,卻發現組織部群裡卻好像都知道這件事了。
等她再回到會議室,所有院的人都各自聚在一起,孟月明就站在那兒等她,副部長帶著選好的幹事們站在旁邊,表情有些害怕。
孟月明給了她一個冷眼。
現在局面很尷尬。
她一個部長,居然什麼都不知道,而且根本沒人想聽她的解釋。
孟月明嘆了口氣:“工作能力不行,起的再早有什麼用?”
“我沒有收到文件。”
“你沒收到那為什麼你們部門的人收到了?你活在夢裡?”
褚漾深吸口氣,辯解道:“我確實沒有看到,如果我看到了,不可能會忽略。”
孟月明冷眼看她,並不為她的話所改變態度:“我不管你到底看到沒有,我也不想去追究原因,我現在看到的結果就是你失職,如果不是副部及時安排,你現在去哪裡找幹事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背好流程請好假?你與其在這裡跟我吵,不如做好你最後的工作。”
那邊各學院的學生幹部都在和校友闲聊,氣氛友好,準備一同去酒店。
唯獨計算機院的幾個校友滿臉尷尬的坐在一旁,所有幹事也眼看著副主席指著部長的鼻子罵。
孟月明今天作為代表陪同校友去酒店吃飯,穿的人模狗樣的,身上那裙子都是專櫃貨。
褚漾穿著淘寶批發的迎賓小姐服,剛因為跑著去值班室,面上有一層薄汗,胸口不規律的上下起伏著。
她早知道孟月明看她不順眼,現在主席外出,她正好有的是機會給她穿小鞋了。
什麼都扯明白了,學生組織就是個小型的社會,部下出了錯,誰會去怪罪上司指派不當。
“算了吧,既然已經安排好了,就別追究了,”某個師兄好脾氣的出面替她說話,“別讓人看了我們計算機院的笑話。”
孟月明側頭看向師兄,滿含歉意的鞠了一躬,語氣真誠:“師兄,真的對不起,是我沒有管教好部下,讓你們看笑話了。”
褚漾突然笑了笑。
“笑什麼!還不過來道歉!”孟月明瞪她:“你這個部長是不是不想當了?”
在這兒等著她呢。
她能咽下這口氣她就是狗。
褚漾深吸口氣,走到師兄師姐們面前,也鞠了個躬。
接著便是道歉:“對不起,是我一時大意,讓孟月明給我穿了小鞋,耽誤了師兄師姐的行程,請師兄師姐原諒。”
她“對不起”三個字剛出來的時候,孟月明臉上原本露出了滿意的神色,結果後面那句話出口,孟月明臉又黑了。
“褚漾,你說什麼呢!誰給你穿小鞋了!”
褚漾抬首直視她:“我是組織部部長,你越過我直接向我的副部下達命令,我根本不知道有接待這回事,這不是穿小鞋是什麼?”
“你自己沒看到我給你發的消息,就怪我沒通知你?!”
“我手機內存很夠,半年前的微信消息都找得到,要不要我給你翻一下聊天記錄?”
孟月明冷笑:“我怎麼知道是不是你提前刪掉了?”
“那學姐能給我看看你的手機嗎?”
孟月明輕描淡寫:“我手機內存不夠,會定時清理消息。”
可以了,是個正常人都能推測出這事兒是誰搞的。
“原來學姐是這麼想我的,”褚漾咬唇,一改剛剛咄咄逼人的態度,眼睛忽然湿潤起來,“學姐撤我的職吧,我沒話說。”
剛剛還一副要呈堂證供的模樣,現在轉眼間就伏低做小了?
孟月明還在懵。
褚漾衝其他人笑笑,大而湿潤的眼睛看著楚楚可憐,像是朵剛受人摧殘的小白花。
隨後留了個輕飄飄的背影給所有人,轉身離去。
這事兒看著就告一段落了。
結果沒有,孟月明在回值班室拿包準備去酒店的時候,發現褚漾正站在門口等她。
孟月明走過去跟她眼對眼:“你站在這兒幹什麼?”
褚漾一句話沒說,直接從身後掏出一罐可樂。
孟月明沒反應過來,就被從頭到腳澆了一身的可樂,發出呲呲的聲音。
“你幹什麼!!!”
孟明月睜不開眼,大喊一聲,下意識就去抓褚漾。
褚漾後退幾步,看著她笑:“你跟我玩小學生的把戲,我就還回來唄。”
說完她還不解氣,非得湊到孟月明跟前說:“現在回寢室洗頭來不及了吧?”
孟月明使勁揉了揉眼睛,眼眶泛紅,帶著哭腔吼道:“我去不了,你也別想去!”
褚漾不急不滿地,當著她的面,給團委老師打了個電話。
她聲線柔柔的,還帶著絲愧疚,聽上去非常善解人意:“老師,剛剛孟學姐不小心被我的可樂噴到了,現在頭發都湿了,能不能等她一下,給她點時間回寢室洗個頭?”
“都要出發了,誰有那個時間等她,”老師嘖了聲,直接下了決定,“你趕緊去把衣服換了,過來集合。”
褚漾有些猶豫:“這不太好吧。”
“本來你形象就比較好,一開始也是想選你的,沒什麼不好的,快點。”
孟月明整個身子都在顫,滿腔的委屈沒地方發泄,瞪著褚漾,恨不得把她活吞了。
第3章 紅鼻子
褚漾回寢室換衣服的時候,隻有舒沫一個室友在。
舒沫嘴裡叼著根魷魚絲正在打遊戲,聽見她回來也隻是象徵性抬了下眼皮:“回來了?中午咱去哪兒吃啊?”
“我要去酒店聚餐,”褚漾扔掉绶帶,直奔衣櫃,撫著下巴開始選衣服,“下午沒課,如果你不餓的話,等我回學校給你帶點吃的?”
“聚餐,什麼聚餐?”
“校友理事會的聚餐。”
“哦,”舒沫點點頭,嚼了兩口魷魚絲後驚覺不對,猛地抬頭,“不是說孟月明去嗎?”
褚漾靠在衣櫃前,雙手抱胸,聳聳肩:“潑了她一罐可樂,去不成了。”
她滿不在乎的扯掉發圈,微卷的長發傾瀉而下,褚漾甩了甩頭,指尖勾著黑色發圈打旋,纖細的長腿輕抬,脫下了那雙平底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