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窸窸窣窣的聲音,江柔聽到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喝完水後他的聲音清亮很多,問她:“怎麼了?是不是睡不著。”
江柔嗯了一聲,然後將剛才聽到的兩個噩耗說給他聽,“就是很擔心你們,對了,現在過年了,你們工廠的員工怎麼辦?”
黎宵聽到這話,差點氣笑了,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有闲心思操心自己。
不過還是道:“回家了。”
“回家了?”
江柔震驚,“這個時候不該回家的。”
黎宵神色平靜道:“攔不住,過年了大家都想回老家。”
江柔皺眉。
她不知道怎麼說,來g省務工經商的人很多,前段時間爆發傳染小高潮就是人流量太大的緣故。
過年人群來回湧動,恐怕又要危險了。
黎宵知道她的心思,忍不住道:“江柔,你別把自己當真菩薩,有些事情是我們無法掌控的,你總是讓我平常心,你自己也要平常心對待。”
“你信不信,就算國家下政策不讓人亂跑,還是會有人繼續亂跑的。”
江柔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就拿後世的疫情來說,都封國封城了,依舊有人亂跑,造成很不好的影響。
隻是她明明知道應該怎麼做,卻沒辦法去阻止,這種感受真的很痛苦。
黎宵繼續道:“別想太多,好好睡一覺,明天放不放假?”
“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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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睡覺,電話別關,我聽你睡著。”
“還是別了,浪費錢。”
“這點錢我還不在乎,睡覺。”
江柔便重新躺了下去,看著手機,正猶豫要不要關時,裡面又傳來黎宵的聲音,“躺下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哪怕沒有人陪著,但能聽到他的聲音,就覺得很滿足,回道:“躺下了,你也睡。”
“好。”
江柔便沒掛電話了,將手機放到床頭,說了一聲,“我睡了。”
“好。”
“晚安,我愛你。”
對面沉默了一下,隨即裡面傳來一聲淺淺的輕笑,“好。”
“……”
什麼叫好呀?不應該也回一句我愛你嗎?
帶著不滿和抱怨,江柔漸漸陷入沉眠中。
果然,跟江柔預料的一樣,過完年沒多久,差不多元宵節前後,非典再次爆發,和她爸媽曾經口中描述的一樣,很多人從之前的不在意到漸漸認識到這個疾病的危險性,然後群眾之間產生恐慌,市面上的白醋、板藍根幾乎是一夜之間銷售一空。
甚至到最後,醋和板藍根炒上了天價都買不到。
市裡中小學開始陸陸續續發出停課通知,所有娛樂場所被關,大學封校。
上面開會後決定將所有感染人員隔離起來治療,江柔也被重新安排了任務,去臨時站點負責消毒、宣傳講解防疫知識,以及給群眾檢測體溫。
這個時候沒有後世醫療發達,以後的體溫槍藥店和網上都可以買,這個時候就沒那麼多了,根本不夠大家分,用的更多的還是水銀體溫計。
江柔被安排在南山路站口,除了她,旁邊還有兩個交警。
路邊搭了一個小小的棚子,早上來了後先和兩個交警背上農村那種打農藥的那種罐子,裡面裝的是消毒液,三人將這片地區消毒。
消完毒江柔就會坐到小棚子裡等人過來檢測體溫,家裡沒有體溫計的就會過來檢測,路上經過的也要來測一下。
江柔前段時間實習的時候跟著一個老中醫,在摸脈上有了不小的進步,現在給人量體溫的時候,還會順便給人把脈,這也算是鍛煉技能了。
以前上課老師就說要多給人把脈,但以前沒有太多的實驗對象,全班加起來也就三十幾個人,然後就是黎宵和安安了,現在她沒功夫復習功課,隻能用這種方式來學習。
不過讓江柔意外的是,來抗擊非典站點的第一天,黎宵就過來了。
她昨晚打電話跟他說了這事,也隻是想讓他放放心,沒想到早上八點多他竟然特意開車過來一趟,還站在後面排起了隊。
江柔看到他,眼睛一紅,“怎麼過來了?趕緊回去。”
黎宵沒走,直接坐到她對面,江柔也不好趕他,拿出一根體溫計消毒,然後讓他放在胳肢窩裡。
黎宵照做,江柔又拿掉手套,將手搭在他的手腕上開始把脈,把著把著,眉頭就皺了起來,“少熬夜,要注意休息,最近是不是抽煙了?”
黎宵看著她沒說話。
江柔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正準備收回手戴上手套,就突然被他一把握住,男人深深看著她,舍不得松開手。
江柔也看著人,心下一軟,彎了彎眼睛,然後拿過旁邊的酒精消毒液給他的手消毒。
再次抽回手的時候,在他手心撓了一下。
黎宵抿了抿唇,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後緊緊握住。
從這之後,黎宵隔三差五就要過來一趟,要不是江柔阻止,他恨不得天天早晚都來一趟。
就在大家團結一致抗擊非典時,四月一號下午晚上九點多,江柔把資料送回醫院,順便領取明天的防護服,走在醫院走廊裡時就聽到幾個值班小護士的哭泣聲。
江柔在醫院呆了有一段時間,雖然平時穿著防護服看不到對方,但大家相處都挺不錯的,就好心問了一下。
一問才知道,原來今天下午港地巨星張國榮走了。
江柔聽到這話,直接愣在原地,她知道這個明星,在後世依舊有他的傳說,曾經驚豔了無數人的青蔥歲月,上輩子她媽媽年輕時候很喜歡這人,他走後就再也沒追過星了。
幾個小護士泣不成聲。
江柔安慰了她們幾句,出了醫院大門後,她忍不住抬頭看了眼繁星璀璨的星空,心中感慨萬千。
抗擊非典戰役一直持續到六月份天熱,才逐漸好轉起來。
江柔他們這些沒有感染的醫院志願者,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先隔離一個禮拜,沒事了才可以離開。
隔離的地方是醫院統一安排的,三四月份是非典最嚴重的時候,那時候醫院統一安排了所有醫護人員的住處。
後面江柔就再也沒有回小區老家了。
從醫院出來,江柔先給黎宵打了個電話,問別墅地址,然後直接開車去了小區老家那裡,準備洗個澡再去別墅。
隔了那麼長的時間,江柔早就忘記當初的別墅地址了。
去了小區老家,江柔第一時間就是洗澡洗頭,整整洗了兩遍,換下來的舊衣服直接扔進了垃圾桶裡。
從浴室裡出來,整個人神清氣爽,但讓她沒想到的是,黎宵直接過來了,聽到浴室開門聲,黎宵拿著兩大袋子從主臥出來,一個是衣服,一個是書。
他還問江柔,“就帶這些書行不行?”
江柔看到他,眼睛又忍不住紅了,“你怎麼過來了?”
黎宵看了她一眼,“怕你東西多不好拿。”
其實不是,他就是想來早點見她。
江柔點點頭,“你等我一下,我吹幹頭發就走。”
黎宵應了聲好,然後又去浴室裡收拾起來。
江柔吹頭發的時候,黎宵就蹲在旁邊擦地板上的頭發。
擦完他又把垃圾袋拿了出去,最後進來洗手,洗好手也沒走,就站在旁邊看著江柔。
江柔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又看看旁邊的他,然後抿起唇笑。
吹幹頭發拔掉線,吹風機也不收拾了,隨手放在旁邊,直接轉過身抱住人。
黎宵下意識伸手攬住她,兩人面對面看著對方,情不自禁親了上去。
一開始還能克制住自己,但大概是太久沒見了,兩人的感情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濃厚過,不光是黎宵恨不得將江柔揉進身體裡,江柔也死死扒住人不放。
最後親著親著,一起滾進了臥室房間裡。
……
也不知過了多久,結束後,江柔輕輕喘著氣,摟著人的脖子不撒手,小聲道:“我好想你,天天都在想你,比想安安還多。”
黎宵聽了鼻子一酸,不過卻沒忍住在她臀上不輕不重拍了一下,“不知道是誰說要我重新找一個,遺言都寫好了。”
“……”
這事算是過不去了。
反正現在黎宵一說這話,江柔就覺得自己矮一頭,她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小聲討好道:“沒有的事,我這是欲擒故縱,你要真是重新找一個,我肯定做鬼也不放過你。”
黎宵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聽了這話,不自覺彎了彎唇。
兩人都沒再說話了,很享受這種難得的歲月靜好。
也就在這時候,黎宵的電話突然響了,黎宵不大想接,還是江柔拿過來看了一眼,看到上面顯示備注別墅的電話,就遞到他面前,“家裡的。”
黎宵懶洋洋的沒動,江柔幹脆接通了,然後遞到他耳邊。
江柔踩著他的腳往上挪了挪,貼到他耳邊偷聽。
電話裡響起安安奶聲奶氣的聲音,“爸爸,你怎麼還沒有把媽媽接回來呀?”
男人看了眼旁邊的江柔,聲音沙啞道:“已經在路上了,馬上就回來。”
安安似乎很不喜歡這個回答,“馬上是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