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站在沙發旁邊的小哥哥,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然後慢慢從江柔腿上滑下去,扶著她的腿站好後,慢慢朝沙發那裡走過去,不過走幾步就要回頭看一眼,像是在確定爸爸媽媽還在不在這裡,看到媽媽鼓勵的眼神,她才慢慢往前走。
宋女士全程目睹了這一幕,忍不住感慨道:“你把孩子教的很好,喜歡吃糖卻能忍得住,性子害羞卻不怯懦,還很乖。”
她看過很多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在一個地方待不了多久就會哭鬧,吵著要走。
江柔在外人面前從不吝嗇誇獎孩子,道:“這孩子從小就不愛哭鬧,特別好帶,剛生下她沒多久,我就看書備考,每天把她放在床上,她自己就能玩起來,玩累了就喝奶睡覺,給我省了不少心,我經常說,這孩子就是來報恩的。”
宋女士被江柔這話逗笑了。
沙發那邊,安安已經跟樂樂玩起來了,安安還煞有其事的跟他介紹,“這是小貓”“這是狗狗”“這是豬八戒”……
樂樂都被她說糊塗了,因為她手中拿的明明就是老虎獅子。
江柔也不知道跟宋女士聊什麼,就幹脆聊起兩個孩子,宋女士和遊老板平時都忙,不過每天都會盡量回家陪孩子,家裡還請了三個保姆,一個做飯,一個打掃衛生,一個專門照顧孩子的。
那天的事說起來也是意外,孩子下午的鋼琴老師半路上出事來不了,隻打了家裡的電話跟保姆說了一聲,“保姆說,樂樂就一個人在家練起了琴,對於學習,樂樂還是比較自覺的,不過練了一會兒後,我小姑子就帶著侄子過來玩,我侄子那天拉肚子沒去上學,從醫院回來,我小姑子本來想讓兩個孩子玩,哪知道小侄子鬧著要去遊樂園,然後我小姑子就把兩個孩子都帶去遊樂園玩了。”
說起這事,宋女士雖然知道跟小姑子無辜,但心裡不免還是有幾分膈應,繼續道:“保姆也跟著,隻是到了遊樂園沒多久,我那侄子又拉肚子,小姑子帶著孩子去上廁所了,隻有保姆一個人看著,她說當時人多把她和孩子擠散了,她找了好久。”
江柔聽到這裡有些不對勁兒,忍不住問了一句,“她沒報警嗎?”
宋女士搖了搖頭,皺眉道:“沒有,她以為孩子就在附近,大概是怕事情鬧大了我們夫妻倆責怪。”
不對,江柔一聽這話就覺得不對勁了,那天是周二,遊樂園人雖然多,但沒有周六周末多,還達不到擠散人的程度。
而且,樂樂是個很乖的孩子,就算擠散了,也不像是會亂跑的人,那天她和安安買棉花糖,他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很規矩。
最重要的是,那天她和黎宵在廁所外等了很久,加上被擄走後的時間,差不多有四五十分鍾,如果那麼長的時間還不報警,這個保姆就很有問題了。
江柔忍不住問:“樂樂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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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女士臉上神色無奈,看了她一眼,“醫生說受了刺激,加上迷藥量太大,他什麼都記不得了。”
江柔皺了皺眉,“警方查出來是什麼原因了嗎?”
宋女士點點頭,“對方承認了,她就是人販子,手上拐過大概七八個人,警方還說她有個重病的孩子,拐賣兒童是為了給兒子治病。”
說到這裡眼睛有些泛紅,那個人販子也是做母親的,她的孩子是孩子,別人的孩子難道就不是孩子了嗎?
江柔眉頭皺得越來越深,突然問了一句,“你小姑子的孩子多大了?”
宋女士愣了下,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不過還是道:“九歲了,比我家樂樂大點,我生孩子比較晚。”
江柔聽黎宵說起過,宋女士是四十歲生的樂樂。
江柔忍不住又問:“你們以前對侄子應該很好吧?”
宋女士嗯了一聲,“以前當做自己孩子疼,我和我丈夫沒生樂樂以前,就想著要是這輩子都沒孩子,就讓侄子給我們養老……”
說到這裡突然頓住,她猛地看向江柔。
江柔沉默了下,拿起身前的茶杯喝了口茶,小聲道:“我隻是隨便問問,我以前看了很多刑偵方面的書,要不是我身體不好,可能就去報考警校了。”
有些時候,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如果把遊老板妹妹代入進去,那麼一切就顯得順理成章了,不管什麼案件,都是有犯罪動機的。
而且她還有個更可怕的猜測,上輩子宋女士和丈夫領養的那個孩子會不會就是人販子的孩子?
人販子保住小姑子,小姑子把人販子的孩子送進遊家,與其哥哥嫂嫂以後可能領養別的孩子,還不如這個。
因為人販子孩子長大後要是知道自己母親當年拐走了養父母的孩子,也就不敢跟小姑子爭家產了。
人販子把樂樂送到隔著幾個省份的農村裡,還是那樣的人家,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他的親生父母有見面的機會了。
至於小姑子怎麼讓哥哥嫂嫂領養,自然好辦,宋女士夫婦迷信,隻要找個大師說一聲給孩子祈福,她再在中間融通一下,相信宋女士夫婦會很願意,可能宋女士夫婦還想著自己年紀大了,萬一老了後都找不到樂樂,至少還有個孩子幫他們繼續找……
當然,這一切都是江柔的推斷,隻是她總是想不通上輩子那個養子為什麼那麼冷漠無情,養父母養了他那麼多年,宋女士和遊老板都是很好的人,哪怕是養子,相信也會對他很好。
除非那個養子從來就沒把宋女士夫婦當親人。
宋女士不傻,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不過她是個很能隱忍的人,很快臉色恢復平靜,還能和江柔他們把飯吃完,不露一點聲色。
吃完飯在門口分開時,宋女士突然抱了下江柔,還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謝謝你,跟你聊天收獲很多,不管有沒有結果,我都很感激你的提醒。”
其實她說這番話,就已經信了江柔的提醒,可能在她心裡也不相信有這麼巧合的事。
經過一上午的玩耍,安安已經和小伙伴建立了深厚友誼,親親熱熱喊人家鍋鍋。
樂樂也很喜歡這個小妹妹,走的時候還把自己的平安手鏈送給安安,江柔想攔住,宋女士阻止了,笑著道:“安安是樂樂的福星,有安安了,這手串就不那麼重要了。”
要不是因為安安過生日,江柔也就不會帶她去遊樂園了,也就不會救了樂樂。
小孩子也不懂什麼好壞,在安安眼裡,手上的珠串還沒她頭上的發卡珍貴,不過因為安安身上沒有那些小東西,她隻好將腦袋上的發卡拿下來,很認真的給小哥哥,還提醒一句,“很貴的。”
樂樂很珍重的接過,“謝謝妹妹。”
四個大人看了笑。
遊老板還什麼都不知道,朝他們揮揮手,“以後經常出來玩。”
“行,哥隻要不嫌煩就行了。”
一頓飯的功夫,已經從“遊哥”變成“哥”了。
坐上車後,江柔忍不住將剛才的談話跟黎宵說了一遍,然後問:“我是不是多嘴了?”
可能是上輩子職業影響太深,她看到案子就忍不住推測,別的老師上課是什麼樣的她不清楚,反正當初教他們的老師,就愛在課堂上發散他們的思維,讓他們根據線索推測案子,然後學著一一去證實,每次小組作業幾乎都要吵架。
黎宵知道江柔性子,如果不是哪裡有讓她覺得反常的地方,她不會去多嘴說這些事,“多嘴也沒事,宋女士和遊老板都不是把人往壞處想的人,你告訴他們這些,就算最後沒查出什麼,他們也不會怪罪。而且,這次的事本來就有問題,是他們兩口子太信任家裡人了,沒有往別處想。”
江柔一聽就來精神了,坐直了身體,“你也覺得有問題。”
黎宵開著車,眼睛一直看著前方,聽到這話,輕笑了一聲,“我又不是傻子,旁觀者清,先是鋼琴老師,然後是遊老板妹妹孩子生病請假、遊樂園裡侄子正好拉肚子、保姆和孩子突然被人衝散、人販子出現,這幾點每個都是巧合,但這麼多巧合撞在一起,就不是巧合那麼簡單了。”
“我要是遊老板,事後就去查那個鋼琴老師和保姆的賬戶,看看最近有沒有一筆數額巨大的錢進賬。”
“就拿最簡單的來說,樂樂要是丟了,受益人是誰?”
黎宵的想法跟江柔不謀而合,她也是從這個懷疑上那個小姑子的。
江柔沉默,問了一句,“你說,樂樂如果真丟了,遊老板夫妻倆會怎麼樣?”
黎宵:“應該會不停找吧,如果找不到,可能還會收養個可憐的孩子,防止他們老了找不動了,讓這個孩子幫他們繼續找。”
江柔沒想到黎宵會這樣說,跟她的想法差不多,忍不住說了一句,“我都懷疑他那個小姑子會把那個人販子生病的孩子弄進遊家。”
黎宵聽後似乎覺得很有道理,點點頭道:“換做我是他小姑子,我應該會這麼做,既然都做到這一步了,沒必要再心軟。”
江柔聽了很難過,“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人?”
黎宵聳聳肩,“誰知道呢?人心難測,那麼巨大的財富擺在眼前,原本會屬於他們,就因為一個孩子的出生改變了一切。”
這世上有人像江柔一樣,不是自己的東西能夠毫不動心,而有的人,為了點蠅頭小利也能殺人放火。
沒過幾天,江柔就聽黎宵說,遊老板夫婦將他妹妹一家送出了國外,並且收回以前所有贈送的財產,這也是宋女士的意思,放在國內她不放心。
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這對夫妻和那個孩子。
之後的事情江柔就沒太關注了,因為最近學校發生了一件大事,這事大到連黎宵都聽說了。
g大附屬醫院有個很厲害的婦產科醫生被病人家屬砍死。
這事發生在十一月初二凌晨,江柔是早上去學校時聽同學說的,寧鑫悲痛道:“昨晚有個孕婦生產時有難產跡象,醫生建議剖腹產,但孕婦家屬死活不同意,覺得太貴了,說別人家生產都是直接生,剖腹產就是坑錢。”
主要是產婦婆婆覺得媳婦肚子裡的是女孩,不值得花錢。
家屬不同意,那就沒辦法了。
“最後凌晨生出來一個男孩,全身青紫,沒過一會兒就死了,隻把產婦勉強救回來了,家屬把罪全怪在醫生身上,說孩子剛出來時是有氣的,是醫生沒用,早上五點的時候老太太拿刀把醫生砍了,醫生搶救無效當場去世。”
“那是一個從醫幾十年的老醫生啊,也是咱們學校的教授,經驗豐富,好多孕婦都想她幫忙接生呢。”
因為這個事,今天上課班上同學情緒都不是很高,還有人中午自發買了一束花送去旁邊附屬醫院的婦產科。
江柔也跟著幾個同學一起過去,到了醫院婦產科辦公室那邊,看到外面圍著一圈人,醫院裡的醫護人員都眼睛通紅,還有很多父母帶著孩子過來送上菊花。
晚上江柔回到家,黎宵也聽說了這事,皺眉道:“當個醫生怎麼這麼危險?你要不要換個專業?”
江柔想都不想就道:“不要,哪個行業不危險?”
黎宵也就不說什麼了,知道說再多也沒用。
過幾天後,他帶回來一個好消息,說宋女士幫他弄到了一個春晚五秒的廣告。
說這個事情的時候,江柔正坐在床上背書,聽到這話,猛地抬起頭看他,“真的假的?”
那可是春晚啊。
黎宵擦著頭坐到床上,臉上也難得帶著愉快,“自然是真的,宋女士人脈廣,現在正是春晚廣告競拍的時候,有的已經競拍到上千萬了,她幫我用三百萬拿下了五秒插播的廣告,是春晚開播前幾分鍾的五秒,春晚播放中和後面的廣告更貴,那個她拿不下來,是大企業預定的。”
這個自然,江柔還記得小時候看春晚,最煩的就是那些廣告了,不明白為什麼要插播那麼多廣告,直到長大才知道,那些廣告是花成千上億買的,不過後來國家出手整治了一番,廣告變少了。
但現在不一樣,黎宵這個品牌竟然要上電視了。
江柔忙問:“那你接下來怎麼辦?請大明星來拍嗎?”
黎宵聳肩,“哪有那個錢?我準備自己找人來拍。”
江柔點頭,那三百萬恐怕抽光了他的老底。
黎宵是個做事認真的人,雖然他說的是自己找人來拍,但並不是隨便糊弄一下,而是向陳峰借了一些拍攝的工具,陳峰是開文娛公司的,這些東西不缺,不過唯一的要求就是塞幾個人進來。
黎宵巴不得,他正愁著不知道在哪兒找人,本來想從廠裡找幾個人來拍,拍一下工廠運作的場景,拍一些工人工作的樣子,再說幾句話,哪知道平時一個比一個瞧著機靈的人,一上鏡別說話都說不全了,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拍了兩天半點進展都沒有。
最後還是江柔看不下去了,讓他去找來老中青三撥人,自己帶著汪雁他們去市場採購一些喜慶的中式衣服、鞋帽、發帶以及裝飾等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