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手剛把被子掀起來一點點,就被橫出來的一隻大掌給攔住了,男人冷著一張臉,“不用看了,女孩。”
然後奪過她手中的被角,重新壓好,一副生怕把孩子凍著了一般。
林美如一聽到是女孩,心思就淡了,再看黎宵這麼一副護犢子的樣子,心裡就氣不打一處來,語氣頗為不滿,“怎麼是個丫頭片子?”
雖然她覺得黎宵不討喜,但也希望是個孫子。
男人扭過頭看了她一眼,聲音驟然冷了幾個溫度,“有問題?”
烏黑的眸子沉沉看著她,仿佛她隻要說出一個不好,他就讓她好看。
林美如雖然敢罵黎宵,但那也是在黎宵不生氣的情況下,要真是把這兒子惹毛了,她心知是沒好果子吃的,就像當初繼子不知做什麼惹了他,硬是被他打得在地上動不了,流了一地的血,這還是當著她和老何的面揍的,攔都攔不住。
現在回想起來,她都記得他當時那雙狼一樣兇狠冰冷的眸子。
林美如面色微僵,有些下不來臺,她又沒說什麼。
好在這時候,浴室裡傳來江柔的聲音,“黎宵——”
黎宵立馬收回目光,直接轉身去接江柔了。
然後林美如就看到自己兒子步伐穩健的將江柔從浴室裡抱出來,輕輕放到床上躺好,還把被子在她身側兩邊壓實。
而江柔呢,身上裹得嚴嚴實實,頭上還戴著一頂紅色的棉布帽子,額頭都沒露出來。
就跟面粉捏出來似的,生怕一碰就散。
誰家產婦有這待遇?
江柔躺下後似乎才看到了人,“媽什麼時候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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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坦然,一點都沒有生了女孩的羞愧。
但林美如心裡不平衡,也不知道是不平衡當初她生了兒子沒得到這般照顧,還是不平衡江柔當這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你不是說你懷的是孫子嗎?我孫子呢?”
她不敢拿這事朝黎宵出氣,但對江柔還是敢的。
哪知道江柔聽了這話一點都不害怕,還一臉無辜,“媽,都什麼年代了,你還重男輕女,這種思想要不得,咱們國家政策可不興這一套,再說,你看你兒子多喜歡。”
“……”
真是好的壞的,都憑她一張嘴說。
也不知道當初誰仗著肚子裡的是孫子,問自己要好處?
林美如氣得看向黎宵,想讓他看看自己媳婦是個什麼德行?
哪知道一扭頭,就看到黎宵拿著一個盆,將換下來的尿布、毛巾往裡裝,還拿上肥皂那些。
似乎怕她呆在這裡把他媳婦閨女怎麼著了,直接對她道:“她們要睡覺了,走吧。”
就差把不歡迎三個字寫在臉上。
偏偏江柔還跟著補充一句,“你兒子洗的尿布可幹淨了。”
林美如:“……”
她怎麼不知道黎宵這麼勤快?
林美如怕繼續待下去又把自己氣著了,黑著臉將籃子裡帶過來的東西放下,一包紅糖、一包桂圓和一黃桃罐頭。
等人走了,隔壁床位的老婆子酸不溜丟道:“生個丫頭片子吃這麼好?也不怕糟蹋東西。”
在她眼中,這些都是過年過節才送的,女娃娃哪裡配吃這些?
要不是她兒媳婦生產前村裡大夫說不好生,她擔心肚子裡的孫子遭罪也不會來醫院了。
現在看人家生的女娃娃比她孫子吃的好用的好,心裡酸的不行。
她家裡再疼孫子,也舍不得給他做那麼多新衣服,新尿布和小被子,更別說還有奶粉喝了。
在她眼裡,隔壁這個女人就是狐狸精,將男人勾引的魂都沒了,嘛子都聽她的。
江柔懶得搭理人,直接翻過身睡覺。
傍晚的時候,周建和王嬸也過來了一趟,他們是一前一後到的。
周建先來的,幾天沒見人黑了不少,聽黎宵說,他把之前找的保安工作辭了,最近跟人合作從鄉下弄一些魚和山貨賣,掙得比以前多了,還在鄉下認識了個很能幹的女的。
周建直接從菜市場那邊過來,手上拎著五條活蹦亂跳的鯽魚,還有一大袋子山貨,看到黎宵就笑著說:“我擔心哥你不在家,就直接過來了。我媽說嫂子最近要多喝鯽魚湯,所以就帶鯽魚過來了,不夠就管我要,魚多的是。”
他徑直朝黎宵走過去,黎宵懷裡正抱著孩子喂奶,父女倆一片歲月靜好。
其實江柔現在挺急的,孩子總喝奶粉也不好,而且現在的奶粉沒有後世奶粉分的細,會按照小孩子年齡段劃分,這時候的奶粉隻有小孩子、青少年和中老年三種。
江柔之前買的時候隻是防著奶水不夠的時候添加一點,但沒想過頓頓喝。
可是原身身體不好,哪怕江柔養了一段時間,但到底是底子差,第一個床位上的孕婦說她生產完奶水就有了,跟以前她大嫂一樣,隻有江柔一點奶水都沒有。
於是隻能想著讓黎宵多做一些產奶的食物。
周建一走近,黎宵就聞到他身上的魚腥味,有些嫌棄的皺了皺眉,“離遠點,別把我閨女燻到了。”
說著還把身子往旁邊側了側。
周建臉皮厚,被他這麼說,也不覺得尷尬,不過確實沒繼續往前走了,隻是伸長脖子朝他懷裡看,看到襁褓中乖乖喝奶的小家伙,眼熱的不行,羨慕道:“乖乖,也太小了,不過長得真可愛。”
黎宵聽了,忍不住嘴角一翹。
他也覺得自己閨女可愛。
倒是江柔在旁邊笑,“你別聽他的,安安特別乖,你走近點看,不會燻到她的。”
周建聽得心裡開心,他倒是不在意哥說什麼,他在意的是嫂子嫌棄他,不過還是笑嘻嘻搖頭,“我身上是有點臭。”
然後問江柔,“寶寶名字叫安安嗎?好聽。”
江柔便跟他說了大名,“大名叫黎清姝,清澈的清,姝麗的姝,女字旁的那個,你哥本來想給她叫黎平安的,我覺得太普通了,想著小名叫安安吧。”
周建現在對江柔的印象特別好,覺得他哥能娶到她簡直就是走大運了,想都不想就道:“還是嫂子有文化,名字取得就是好聽又獨特,別聽我哥的,王濤那兒子名字就是他想的,叫王大志,聽著就跟三十多歲的人一樣,一點都不好聽。”
“……”
江柔嘴角一抽,也不知道王濤為啥讓他取,到底是有多想不開。
周建臉上還有些害羞,“嫂子,以後我有孩子了,你也幫我想一個。”
他是真心覺得這個名字好,他敢打賭,整個縣城裡都找不出一個重名的。
江柔一口同意,“行啊。”
沒忍住問他具體情況,黎宵隻說對方是個女的,問他別的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周建也不隱瞞,直接將自己事情說了,“她家裡窮,上面有個哥哥,以前嫁過一次人,不過結婚不到一年丈夫就被車撞死了,婆婆和小叔子為了那筆賠償金將她趕回了娘家。現在她跟著她大哥在鄉下收集山貨那些,她父母有些拎不清,不過她大哥大嫂是個厚道人。對了,她還有個三歲的兒子。”
說完頓了頓,又道:“她大哥跟我說,要是我倆在一起,那孩子就他來養。但我想著,我既然娶人家,那孩子也就喊我一聲爸,反正就是多一口飯的事,也沒啥,嫂子您說呢?”
以前他沒想過結婚,覺得隻要把親媽和自個喂飽,一切都不用操心了。
娶媳婦幹嘛?像王濤那媳婦,處處斤斤計較,掏空家裡填飽娘家,還有朱強那馬子,脾氣大的跟祖宗一樣,日子還能過嗎?
也是他看到哥日子越過越好,心裡才有了別的想法。以前哥還不如他呢,至少他衣服不用自己洗,飯不用自己做,哪像現在,哥身上穿著幹幹淨淨的新衣服,每頓都有肉吃,嫂子不僅不兇,還噓寒問暖心疼人,如今,倆人更是孩子都出生了。
他打心眼裡羨慕。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甚至覺得哥最近脾氣都變好了。
他媽說娶妻娶賢,他覺得有道理。汪雁長得一般,結過婚,還有個三歲的兒子,要是女兒還好一點,長大嫁出去還能得一筆彩禮,但兒子就不行了,完全賠本的買賣,所以哪怕是村子裡的老光棍都不願娶。
周建一開始也有些猶豫,他家裡條件也不好,家裡是真的窮,沒親爹幫襯,親媽身體又差,這兩年好不容易還清了欠債,可也沒存款就是了。
他倒不是嫌棄人家,隻是覺得壓力大,不過看著對方一個女人幹起活來比男人還拼,大雨天的,她哥都不敢下河撈魚,她卻敢,跟不要命似的,他看著心疼。
當時就想,日子苦點就苦點,他們兩個人勤快些,總能把日子過好的。
“她也就比我大兩歲,人很不錯的,別人賣東西給我,要麼好壞摻著,要麼偷斤少兩,就她是多少算多少,從不跟我耍嘴皮子,我媽也覺得她不錯,能幹,性子好。”
江柔聽了不停點頭,覺得他們兩個都是很不錯的人,認真提醒他道:“那你可要好好對人家,瞧著是個不容易的。”
周建心裡松了口氣,他這事朱強和他馬子也知道,朱強馬子和汪雁就是隔壁村的,自然也了解汪雁的情況。
兩人都覺得他瘋了,嫌棄汪雁年紀大、結過婚還有孩子,覺得汪雁配不上他,聽得他心裡很不舒服。
隻有江柔要他好好對人家,沒有半分看不起的樣子。
周建憨憨摸了摸頭,“這我明白的,我倆都商量好了,差不多明年初就能把事辦了,到時她就帶著孩子來縣城住。”
江柔笑了笑,“等我出了月子,你帶她到家裡吃頓飯,你哥把你當親弟弟疼,我這個做嫂子的也得給你把禮做全,別平白委屈了人家。”
“江柔”和黎宵當初什麼都不懂就算了,但江柔卻是知道的,男女方結婚前還要相看,周建母親她知道,身體很不好,性子也比較軟,幹不了重活,有些事情還是她和黎宵出面更方便。
周建聽了這話,心裡暖乎乎的,還有些酸酸脹脹,覺得雖然家裡什麼都靠不上,但他還有哥和嫂子在,沒比別人差。
他忍不住看向旁邊的黎宵,黎宵大概察覺到他的目光,抬頭看了他一眼,平靜道:“聽你嫂子的。”
“嗯”
周建有些哽咽的應了一聲。
周建走後,黎宵正準備帶著這些魚回家做飯,然後王嬸就來了。
王嬸讓他別忙活了,她帶了飯菜過來。
黎宵也就不跟她客氣了,起身讓她坐,自己抱著孩子走到旁邊。
王嬸將飯菜拿出來,她帶了兩份的,一份是江柔吃的,沒放鹽的那種,一份是黎宵的,用一個大搪瓷缸裝著,下面是飯,上面是菜,菜有葷有素。
聞到黎道那份的味兒,江柔眼睛都直了。
王嬸看了笑,對黎宵道:“孩子給我,你拿出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