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你跟我一起賺錢。”
不,這不是愛情的力量。
是金錢的力量。
*
結束直播的程諾回歸了原本的生活,每天宅在公寓抱著筆記本寫劇本,開語音會議,有空就下個廚,沒空就吃外賣,偶爾興起就一個人出去看場電影——這麼平平淡淡一天天地過。
段野在被她拒絕之後倒也沒再來騷擾她。
她每晚睡前都會打開微博看看熱搜,順帶點進段野的主頁瞅瞅,發現他趁著綜藝播完不久,微博號上熱度正高,接起了推廣。
頻率大概一天一小廣,三天一大廣,底下粉絲居然都沒有跳腳罵人,全在憐愛——
「這接廣頻率真是令聞者流淚見者傷心,崽子你真的過得這麼苦嗎?媽媽很擔心,你這樣還有錢談戀愛嗎?」
「上回直播給你的打賞花完了?又幹不起飯了?告訴媽媽,我們買一件你能拿多少回扣?媽媽去發動你爸爸你爺爺奶奶你外公外婆一起買。」
「我買,我買還不行嗎?苦什麼不能苦老婆,你給我把賺來的錢好好拿去談戀愛聽見沒!」
「希望我窮困潦倒的兒子不會被甩,讓媽媽來為你的愛情買單。」
總之,雖然程諾沒有出面,但她發現,段野還是能依靠和她的cp效應賺錢。
擋人財路殺人父母,一富二代為了生計淪落成這樣也怪可憐,程諾想就隨他去吧,等他度過這個難關,她再去公開兩人已經“和平分手”的事。
就這樣一直過了半個多月,到了十二月中旬,有天晚上吃過飯,程諾習慣性點進段野的微博,發現他居然連續兩天沒更新微博打廣告了。
她嘖嘖感慨著這人終於賺錢賺消停了,去刷了會兒熱搜,給兩條搞笑微博點了個贊,準備退出的時候忽然收到了一條新私信。
Advertisement
是某品牌的運營,問她知不知道段野在哪裡,能不能聯系上他。
程諾一開始還以為是哪來的騙子,等對方發來跟段野的短信溝通截圖才發現確實是品牌方。
這位運營跟她說,他們從下午開始就聯系不上段野了。原本段野今晚是要開直播帶貨的,現在眼看時間快到了,發出的預告就要開天窗了,他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看到她剛剛的點贊,猜她在線,所以病急亂投醫地私信她試試。
程諾思忖這也是有名有姓的國產品牌,給的分成和酬金應該不低,段野沒道理放人鴿子,試著給他打了通電話,發現他關了機。
據運營說,段野的電話下午還是通的,打到傍晚那會兒某一通開始就一直是關機狀態了。
程諾用她的編劇思維結合段野的生活習性腦補了一下情況,覺得很可能是他睡覺時候沒聽到來電,然後新來電不停打進來,把手機活活打沒電了。
而段野原本定的鬧鍾就因此沒響起來,以至於他一直睡到現在都沒醒。
在管闲事和不管闲事之間猶豫了幾分鍾,眼看品牌方急得團團轉,已經準備去聯系替補嘉賓,程諾終於還是出了門,打車去了段野的修車廠。
到了地方,看到修車廠卷簾門敞著,裡面亮著燈卻不見段野的蹤影。
程諾下車走進去,往四下張望了幾眼,試探著喊:“段野?”
空蕩蕩沒人回應,隻有深冬的冷風呼呼作響。
她剛要往後門走去,轉過眼,發現旁邊那輛破車的後座躺了個人。
程諾嚇得差點尖叫起來,看清是段野在睡覺,膽戰心驚地拍了拍胸口,打開車門剛要叫他,忽然注意到他臉頰異常的紅。
程諾一愣,伸手探向他的額頭。
燙得她指尖一縮。
“段野?”程諾推了推他的肩,“你發燒了啊?”
段野像是很不舒服,掀開眼皮看了她一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怎麼來了”,又側過身去沉沉闔上了眼。
“你這樣不行,”程諾重新探了探他的額頭,估計這起碼得是燒到了三十八、九度,“快起來。”
程諾彎下腰去拽他,剛抓到他手腕,反被他抓過了手。
番外·也成cp(五)
番外·也成cp(五)
這一聲有氣無力, 喑啞低沉的“姐姐”,叫得程諾心連著肝齊齊一顫。
但生病的段野可不止是弟弟, 還是兒子。
程諾在旁邊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 說他這樣下去會燒壞腦子,說她有錢,她來付醫藥費, 段野就是不肯起來。
不肯起來就算了, 又渾渾噩噩抓著她的手也不讓她走。
程諾懷疑他可能已經燒壞了腦子。
這簡陋的修車廠和這破車都不擋風,程諾光是站了那麼一會兒都已經冷得發抖, 想著要真放段野睡在這裡, 怕是下次再聽到他的消息就得是“南淮富二代離家出走凍死在修車廠”的新聞了。
她來之前不知情也算了, 人都到了這裡, 總不能見死不救。
不管怎麼樣, 先把段野從這輛不夠他安放那雙大長腿的破車裡帶走再說。
她改口跟他說:“那不花錢去看病, 我帶你到我公寓裡睡行吧?”
段野擰著眉沉出一口氣:“不想動……你那公寓能自己過來嗎……”
程諾氣得一噎,使了九牛二虎——不,是十八牛四虎的力再次去拉他:“我車子都叫好了, 就換個車躺能累死你嗎?”
*
好不容易把人從破車裡轉移出來, 見段野真是燒到一點力氣使不上, 單站著都像根竹竿似的搖搖晃晃隨時要倒, 程諾一手攙著他胳膊, 承受著他半個身體的重量, 一手關了修車廠的卷簾門, 踉踉跄跄地支撐著他上了出租車。
寒冬臘月的夜,程諾硬生生折騰出一身熱汗,氣喘籲籲坐上車後座, 跟司機報完地址, 正要歇下來,沒想到旁邊的人比她先倒,一個橫臥就枕上了她的腿。
程諾腿上一沉,剛松懈下去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感覺段野刺稜稜的短發像扎進了她的毛衣裙,刺得她又麻又痒。
她僵硬地適應著這陌生的觸感,不自在地挪了挪腿,拍拍他的肩:“……你就非要躺著嗎?”
段野抓著她的裙角,半闔著眼皺起眉頭:“不是你說換個車躺嗎……”
“你這是躺車上?你這是躺在我腿上!”
“嗯……”段野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下,“比車軟……”
“……”
*
病號能有什麼壞心呢?
程諾覺得自己不應該以正常人的思維去度量段野的行為。
否則她會立馬把這個說話色裡色氣的人踹下車去。
麻了一路腿,等把這個麻煩的病號連拖帶拽加扛地搬進公寓,程諾的手腳都已經軟成了泥。
成功將段野放倒在臥室床上的那一刻,她一下子泄了力,跌坐在床邊的地毯上,上氣不接下氣地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死人,在心裡洋洋灑灑罵了他三千字。
罵完緩過了勁,她重新站起來,打開房間的熱空調,把段野的外套扒了,給他蓋好被子,從床頭櫃取出耳溫槍,量了下他的體溫。
一看三十八度八。
程諾搖了搖頭,打開床頭櫃裡的醫藥箱翻找起藥來。
剛才在車上趁段野神志還在,她已經問過他是怎麼搞成這樣的了——
從別墅出來以後,他沒地方落腳,又因為還了朋友一大筆錢住不起酒店,起始兩天先暫時住在修車廠裡。
所謂的床就是那輛破車的後座。
這麼將就了兩天,剛好有了直播的機會,他從節目組拿了筆新錢,之後半個多月就一直住在平價酒店裡,也算過了一陣“好日子”。
可惜好景不長,這麼吃吃用用,再加上月初交了修車廠的水電費,錢很快就花光了。
微博那些廣告費沒那麼快到賬,估算著又住不起酒店了,段野就在前天回了修車廠。
但十二月中旬的天氣天寒地凍的,那地方既沒空調又不保暖,哪兒能住人。
這麼睡了兩晚,他就感冒病倒了。
程諾又覺得他好笑又覺得他好慘,翻找出退燒藥,從廚房倒了杯溫水回來,隔著被子拍了拍他:“起來吃藥。”
段野半睜開眼,看向她手裡的藥。
程諾搶在他開口之前補充:“不要錢,我請客,請你吃!”
“哦……”段野費勁地撐坐起來,把藥吞服下去,就著她的手灌下滿杯溫水,舔了舔幹澀的唇,擁著被子瞌睡朦朧地抬起頭來,“能再要一杯嗎?”
“我還能說不嗎?”程諾覷覷他,拿著杯子去廚房倒水,發現保溫壺裡的水已經不剩幾滴,重新煮了一壺。
就耽誤這麼點時間,再回到臥室的時候,段野已經歪歪斜斜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程諾嘆了口氣,給他掖好被角,把水裝進保溫杯,放在旁邊的床頭櫃,離開了房間。
終於安頓好了人,她敲了敲硬邦邦的頸椎和酸痛的肩膀,在客廳沙發癱坐下來,拿出了手機。
剛剛在車上的時候,她已經替段野跟品牌方說明了情況。
品牌方在官博上解釋段野因臨時身體不適將缺席今晚的直播,然後找了替補嘉賓。
過去一小時裡,品牌方官博和段野自己的微博號裡陸續湧進不少來關心他身體情況的網友,像是生怕他被生活的重擔壓垮了——當然,事實確實是這樣。
程諾看那些喊著“兒子”“崽崽”的網友在著急,還有人私信問她段野怎麼樣了,想著好人做到底,給她們個準信,登錄了自己的微博,發出了一條博文:「各位媽媽安心,你們兒子隻是感冒發燒,沒什麼大事,現在已經睡下了。」
*
次日清早七點,段野從被窩裡醒來,因為臥室太暖和了,一時沒反應過來,望了眼天花板粉白色的吊燈,再看看身上的粉色碎花被,昨晚的記憶這才慢慢回籠。
他坐起來活絡了下筋骨,感覺燒好像退了,掀開被子下床去,剛一站直,注意到床頭櫃,目光輕輕閃爍了下。
看了會兒那個同樣粉粉嫩嫩,很女孩子氣的保溫杯,段野緩緩眨了眨眼,踩著拖鞋走到了房門邊。
一拉開房門,客廳沙發那頭凌亂的場景映入眼簾——
沙發上鋪了床單薄的被褥,程諾裹著被子蜷縮著睡在那裡,因為沙發過窄,一條腿已經垂掛下來,人也捱蹭到了沙發邊緣。
段野薅了薅頭發,不知是煩躁還是懊惱地嘶了一聲,正思忖是不是把人搬回臥室去,忽然聽到一聲破口大罵:“動也不動你是死人嗎!”
“……”段野眯起眼打量起沙發上的人,見她眼睛好端端閉著,像是在說夢話,大概猜到她夢到誰了。
他好笑地撇開頭去,再轉過眼時,看到程諾動嘴不夠,還動起腳來,垂掛下來的那條腿眼看就要往茶幾踢去。
身體反應比腦袋快,還沒想清楚後果,他人就已經衝了出去。
與此同時,程諾一腳踢出,整個人失去平衡滾落下來。
砰一聲悶響,段野膝蓋砸地一個滑跪,險險接住了人。
下一秒,程諾猛地睜開眼抬起頭來,看著眉頭緊皺的段野,愣愣眨了眨眼。
似乎不太明白,為什麼她剛才明明是站著踢段野的,一腳出去卻橫躺進了他懷裡。
而且段野還雙膝跪地,一臉痛苦。
她這一腳威力這麼猛?
膝蓋傳來的痛感讓段野抽了口氣,沒能第一時間說上話來。
程諾往四下看了看,慢慢從夢裡回過神來,明白了狀況,連滾帶爬地段野懷裡出來,跳到了一旁。
番外·也成cp(六)
番外·也成cp(六)
程諾結結巴巴說完這話, 也沒管段野平沒平身,自顧自走去了廚房, 看起來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腳踝被手掌握住時的熱意似乎還滯留在皮膚上, 這一路走得燙腳,程諾進廚房倒了杯溫水喝,反思起自己的不淡定。
明明之前在節目裡也不是沒跟段野發生過這樣貼膚的肢體接觸, 當時根本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現在離開鏡頭和千萬雙眼睛的注視,應該更隨意輕松才對, 怎麼她還一驚一乍起來了。
作為每天在鑽研偶像劇女主角心理活動的編劇, 她覺得這種異樣的感覺不太對勁。
而且這也不是一次偶然。
早上睜開眼發現在段野懷裡的時候, 昨晚被他枕腿的時候, 被他叫姐姐的時候, 她都有點反應過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