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土豆,他拿出了一部分分給了部下與父母親人,還有自己府中食用。更多的則是被他派人流通到了百姓之中,與土豆一同流傳出去的,還有土豆的吃食方法和注意事項。
餓慣了的百姓在吃這個方面是又苛刻又渾不在意的,不認識的東西他們不敢吃一下,可確保能吃的東西,他們絕不會嫌任何麻煩。
而土豆吃起來也並不麻煩,隻需要注重土豆發芽與否的問題而已。
除了土豆,成熟的棉花也被元裡採摘了下來。沒人知道這棉花是作何之用,元裡也沒說,他隻是在蓟縣內招收婦女縫制棉衣,鼓勵婦女趁著農闲時分以此賺些闲錢。
聽到有錢可賺,又是為官府做事,不少人家的婦女都應召而來了。元裡專門為此建了工坊,專供她們在工坊內縫制棉衣,留在楚王府中的那位虞氏美人繡活出眾,元裡便讓她帶領著眾位婦女做工。
這時,張良棟為幽州寫的文章已經傳遍了周圍幾個州,並逐漸往外擴散。
如同元裡想的那樣,天下人對李立隻會有一個態度。在他們的檄文往外傳出後,各州郡的“有義之士”主動伸出援手,發文怒責李立狼心狗肺、殺害忠良還意圖收買大將軍與幽州刺史一事。
從北往南,李立的惡名越發臭不可聞。
在張良棟的勸說下,相鴻雲索性也陪他留在幽州寫寫文章下下棋,偶爾也為元裡提一些寶貴的建議,但他對元裡的態度還是客氣為多,並沒有就此認主。
秋收之後,被元裡派往各地收購糧食的親兵,也帶著一車車的糧食回來了。
糧食太多,原本準備的倉庫還不夠,又連夜建造了幾個倉庫出來,才裝下這些從並州、翼州、青州等地購買的糧食。
這些糧都是新糧,能儲存最少四年的時間,若是保管得當,能儲存更久也說不定。元裡其實並不擔心糧食囤積問題,在他看來,就算今年沒有雪災,明後年的冬天也會有災難降臨。就算當真明後年也沒有雪災,一切隻是他錯誤的揣測而已,那也不要緊。
亂世之中,糧食就是硬通貨。他們和李立在三年之內必定會有一場硬仗要打,這些糧食早晚能派上用場。因為心裡有底,雖然他的積蓄為此而花費掉了三分之一,元裡也覺得很值。
不過在其他人看來,這些能夠整個幽州吃上十年之久的糧食,明顯有些太過瘋狂了。
連最理性的劉驥辛都忍不住勸說了元裡好幾次,但元裡卻絕不妥協。這麼一次次下去,劉驥辛的心已經漸漸往下沉了。
他並不擔心糧食,追根究底,劉驥辛最擔憂的還是元裡獨斷地不聽任何人勸告的態度,他的心中焦慮不安,但因為對元裡的信任,劉驥辛強行將這樣的不安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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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裡不會做無把握之事。
他回想那場大雨,再回想元裡所種的土豆一事,一番番勸告自己,終究還是按捺住了。
十月底,前去剿滅沂山軍的鄔愷和鍾稽等人也回來了。
鄔愷回來後來不及回家看看芸娘,先去了楚王府中拜見了元裡,同元裡說了剿滅沂山軍一事,說完後,他又道:“主公,兖州刺史車康伯已經知道了我們前去剿匪一事。”
元裡點點頭,毫不意外,“你們剿匪剿了足足一個月才滅了沂山軍,要是這一個月車康伯還不知道你們在幹什麼,他這個兖州刺史也不要再當了。”
鄔愷松了一口氣,“我們打敗沂山軍後,車康伯的親兵便趕來了沂山,接手了後續沂山軍的處置,俘虜都已被車康伯帶走了。”
相當於他們是白打了一次土匪,最後連個俘虜都沒撈到。
元裡笑了,“你們就沒問車康伯要些賞賜?”
鄔愷愣了愣,“我們能要到嗎?”
元裡哈哈大笑,“隻要開口,當然能要到。不過我們也不至於為了這點賞賜再戳他心口刀子,俘虜給他就給他了,我不會讓你們白忙活一趟的。”
“也不算白忙活,”鄔愷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在車康伯的人來到之前,我們已經將沂山軍土匪窩中的東西都給搶走當做戰利品了。”
元裡叫了一聲好,笑容滿面地讓鄔愷先行下去休息。
當天晚上,元裡便為鄔愷和鍾稽舉辦了慶功宴。宴席上,眾人歡欣鼓舞,喝作一團,相鴻雲看著他們如此親和熱鬧的場面,慢慢抿了口酒,心中不由有些觸動。
入秋之後,冬日寒冷便來得越發的快,轉眼之間,已到了十二月份。
在十二月二十日這一天,幽州陡然落了一場鵝毛大雪。
第99章
這場雪下的比去年要晚得多。
晚到元裡以為今年已經不會再有雪災一事,可在年底之前,這場雪還是下起來了。
並下的又快又急,短短片刻內,讓天地都蒙上了薄薄白色。
元裡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大雪。
外頭,有僕人時不時興高採烈地喊上一聲:“大雪來了!”、“瑞雪兆豐年”、“雪可終於來了,本以為年前不會下了,農莊的農戶都急死了”……
所有人都在欣喜於大雪降落,並把這場大雪看作吉祥的兆頭。元裡卻有些憂患。
楚賀潮從身後走過來,一同看著外頭的大雪,“就是今年嗎?”
天氣預報今晚才能更新看到未來七天內的天氣,元裡搖搖頭,“還要明天才能知道。”
冷氣從窗外吹來,裹挾著雪花飛到二人頭上。楚賀潮合上窗戶,打落掉自己和元裡身上的雪花,“不要多想了,即使是今年,我們已經做好準備了。”
元裡呼出一口濁氣,“對。”
元裡希望這場雪能快點停,但這一場雪卻下個整整一天,到晚上睡覺前都沒停下來。
第二日早上一睜眼,元裡就感覺到了一股刺骨寒意,他起身看了看,屋裡的炭火已經滅了,呼出的氣都變成了白霧。
他被凍得一個哆嗦,楚賀潮也跟著醒了過來,他抹了把臉醒醒神,把被子往元裡身上一披,翻身下床穿衣服。
他動作利落,沒幾下就把裡衣穿上了,邊穿邊琢磨道:“怎麼一下子這麼冷了。”
“降溫了,”元裡縮在被窩裡,“外面還下雪嗎?”
昨晚冷,元裡就沒讓僕人候著。
楚賀潮這次終於不用從窗戶翻出去了,他打開門看了看,點頭,“還下著呢。”
元裡連忙看了看天氣預報,心裡一沉。
天氣預報已經更新了,結果不容樂觀,未來整整七天都是大雪天氣。
配上今天突降的低溫,今年會發生雪災已經是八九成的事了。
即便再不想面對災情,元裡也要做好開始面對雪災的準備了。
還好他事先做了很多的準備。元裡想了想倉庫中的糧食和煤炭、心裡穩了穩。
楚賀潮出門去拿了一些新炭,把炭盆裡的炭換了,搓搓手道:“外頭的水都結冰了,廚房現在正在燒水,你先穿衣起床。你的衣服我昨晚都放在床尾被子裡了,應該還是熱的,摸到了嗎?”
元裡把衣服從被子裡勾出來,點頭,“摸到了,還是熱的。”
楚賀潮把元裡的裘衣放在火盆旁烤著,撥了撥火盆,火星子飛出一些,火燒得旺了。
元裡穿著衣服,冬天的衣服足足有五層。他穿得都累了,轉過頭一看,楚賀潮正坐在床邊拿著他的靴子在火盆上烤著,一邊烤,一邊轉來轉去看著鞋底。
楚賀潮正仔細看著元裡靴子上有沒有開縫的地方,發現元裡在看他,就道:“外頭積雪很厚,你靴子太薄了,出去走上一圈就湿了。”
元裡把衣帶系好,趴過去道:“你鞋湿了嗎?”
伸手一摸,楚賀潮的鞋面果然已經湿了,楚賀潮滿不在乎道:“沒事。”
元裡皺了皺眉,下床去箱子裡翻了翻。十月份時候,棉衣棉鞋做好之後就給他送來了一些,都被林田收在了箱子裡。
沒一會,元裡就拿出來了兩雙棉鞋和棉衣,元裡讓楚賀潮穿上試試,楚賀潮穿上棉鞋走了兩步,眉頭一挑,有些驚訝地對元裡道:“暖和。”
跟鑽進被窩裡一樣。
元裡再讓他試了試棉衣,棉衣一上身,楚賀潮就點了點頭,眼中驚異光彩閃過,“這兩樣東西好,這便是棉花的效用?”
元裡笑著點點頭。
“是好東西,”就穿上棉衣這一會兒,楚賀潮就熱得出了一頭汗,他摸過身上的衣服,“要是士兵們都有一套……”
那冬天再是寒冷,也不會有人凍死了。
元裡大氣地道:“現在的棉花沒有那麼多,做出來的棉衣到不了一人一套,等明後年棉花足夠了,我就讓你手底下的士兵一人一套棉衣。”
楚賀潮笑了,“刺史大人慷慨。”
兩個人也就說笑這幾句,便匆匆洗漱用完了早飯。早飯之後,元裡便將還在府中休息的汪二和鄔愷叫了過來。
這二人辛苦忙了一年,臨近年關,元裡本應該讓他們好好休息,但事情有變,元裡不得不奪了他們的年假,讓他們二人分別帶著一隊人往城南城北查看,看看是否有百姓的房屋因為積雪而倒塌。
汪二和鄔愷沒有絲毫怨言,接過命令就幹脆利落地離開了。
楚王府內的僕人也得了命令,開始熱火朝天地清掃府內的積雪。府外,元裡也派了人清掃道路上的積雪。
但雪實在太大,剛剛清掃完的街道很快便又積起了薄薄一層,若是在後世,元裡可以直接拿工業鹽化雪,但在古代哪來的這麼多鹽,元裡隻能及時清理積雪防止發生房屋倒塌的事件。
清理積雪的俘虜也是人,元裡也怕凍壞了他們,就讓他們三班輪流掃雪,俘虜營中也給了足夠的炭火。
下午的時候,汪二和鄔愷便帶隊回來了,告訴了元裡一個好消息——蓟縣內目前還沒有因為大雪而倒塌房屋的百姓。
元裡松了口氣,“還要辛苦你們再勞累幾日了,這雪太大,我憂心會出現問題。”
主公這話,難道是說雪還會繼續下嗎?
汪二和鄔愷心生疑惑,但還是幹脆地抱拳應是。
而在家中,劉驥辛等人也得知了元裡讓鄔愷汪二做的事。
郭茂迎著風雪匆匆來劉府找了劉驥辛和鄭榮,三人坐在廊下品茶,看著紛紛揚揚毫不停歇的大雪,各樣心思在心頭浮現。
“你們說,”鄭榮率先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道,“主公是否已經預料到這場大雪了,還已經預料到這場大雪或許會引發雪災?”
劉驥辛一怔,“如果是這樣,那主公先前囤糧、修築避難所一事便可以解釋了。”
但……但真的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