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稽越是想就越是不安,各種各樣的“不可能”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正當他陷於這七上八落的心緒中時,終於有僕人走了過來,“兩位請跟小人來。”
鍾稽與張密對視一眼,匆匆跟了上去。
他們一入正廳,就見到上方端坐著的元裡。兩個人行禮道:“小人拜見公子。”
“不必多禮,”元裡笑著道,“兩位請坐。”
張密起身坐下,但鍾稽卻還彎著腰不肯起身。元裡皺眉道:“你這是?”
鍾稽雙膝一彎,給元裡結結實實行了一個大禮,聲音哽咽道:“小人兖州濟陰郡鍾稽。請公子原諒小人魯莽,但小人已走投無路。請元公子為小人妻女報仇雪恨,小人願以身家性命為酬啊。”
元裡走過去扶起了他,將他按到椅子上坐下,“快請起。有什麼難處你盡管說,何須行如此大禮?”
鍾稽咽下悲痛,平復平復心情,將妻女被殺一事說出。
當事人親口說的慘劇和聽旁人說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等他說完,元裡便冷著一張臉,隱約可見的怒火在其下翻滾,“這群土匪是哪裡的土匪?”
鍾稽看到他這般生氣的模樣,心中覺得心安了許多。他再一次起身給元裡行禮,“那山匪埋伏在沂山中,自稱沂山軍,人數眾多,綿延數個山頭。他們不止勢力強大,各個還心狠手辣,禍害了不知多少同我一般的過路百姓。元公子,小人求求您為我做主啊!”
元裡張張嘴,正要說話,腦海中的系統便跳了出來。
【萬物百科系統已激活。】
【任務:平定沂山軍。】
【獎勵:煤礦分布圖。】
如果鍾稽的妻女是在幽州內遇的難,那麼元裡毫不猶豫就會同意剿匪,因為這是在幽州的地盤,他有權力有道義這麼做。
亂世之中死的人太多,元裡早已經看多了生死。他同情於鍾稽的經歷,憤怒於他妻女的遭遇。同情是真的同情,憤怒也是真的憤怒,但因為他的懇求而越俎代庖地挺進兖州,替兖州刺史出兵剿匪一事,靠的不僅僅是同情和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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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根本在於鍾稽有沒有價值讓元裡為他這麼做。
如果可以,元裡也並不想這麼權衡利弊。但他卻理智地明白,他必須要按下良心,冷靜地去思考去選擇。
張密既然將鍾稽帶到他的面前,就代表著鍾稽有一定的價值。但即便鍾稽以身家性命相託,元裡也無法當即下決定。
但此刻系統一出聲,完美化解了元裡內心的掙扎,元裡忍不住在心裡松了一口氣。
他心想,“謝謝你,系統。”
有了足夠的理由,元裡就可以不用去拒絕鍾稽,他一口應下,“此事任何的有識之士都看不過去,你既然求到了我這,我必然答應。”
鍾稽猛地抬頭,眼中就是一熱。他跪伏在地不斷道謝,“隻要公子可為小人妻女報仇,小人願為公子做牛做馬,並送上一份大禮給公子。”
詹少寧好奇問道:“是什麼大禮?”
鍾稽鏗鏘有力地道:“鐵礦。”
在場數人倒吸一口冷氣,哪怕是元裡,聽到這兩個字都眼皮一跳。
“你有鐵礦?”詹少寧都跳了起來,“乖乖,你有鐵礦,車康伯竟然都不願意為你掃定土匪?”
車康伯難道是個傻子嗎?!
鍾稽苦笑道:“車大人並未聽小人說完,便將小人趕出了門。”
車康伯自然不是傻子,他隻是不知道。而鍾稽也不是個蠢貨,自然不會將鐵礦隨口說給別人聽。
鐵礦是個好東西,但這東西是官制。門閥世家、豪強地主敢偷偷派奴隸開採,他們這樣的商戶卻沒多少底氣敢碰。這個鐵礦也是鍾稽機緣巧合下得到的,他也一直沒敢聲張,將其作為最後一道保命手段。
先前去求各路人馬為他報仇雪恨時,鍾稽不知道這些人是否會信守承諾,他原本準備的是誰答應了他要為他平定土匪後他再將鐵礦一事說出,用鐵礦作為重寶答謝。
隻是鍾稽沒有想到,他找了各方勢力,一直到元裡之前,所有人都沒撐到知道他有鐵礦一事,便將他三言兩語打發走了。
鍾稽既笑這些人目光短淺可笑,又哀世態如此悲涼。
不過如今,他終於找到一個還未說出礦藏,便斬釘截鐵說要為他做主的人了。
“鍾稽,你這鐵礦有多大?”元裡沉吟道,“我有心想提前與你借用一些鐵礦,打造武器配備兵馬前去剿匪,你可願意?你大可放心,我不是那等強取豪奪之人。我若是沒有做到答應你的事,就絕不會要你的這份大禮。”
鍾稽毫不猶豫地便道:“小人願意。”
說完,他就站起身,略顯著急地問:“那大人何時同我去開採鐵礦?”
元裡派郭林帶著鍾稽去找趙營,令趙營帶著五千白米眾俘虜一起前去鐵礦挖鐵。
等他們離開後,張密還留在這裡。
元裡嘆氣道:“子博,令你在蓟縣等我許久,真是對不住你。”
張密忙道無事,隨即表明了自己的來意,“元公子,幽州張氏想投靠於您。”
聽到這話,詹少寧朝著元裡眨了眨眼,一副“我說對了吧”的得意。
元裡淡淡笑了笑,令人送上涼茶,“子博,有句話我不得不提前問一問你。”
張密道:“公子請說。”
元裡問:“你到底是想投靠於我,還是想要投靠楚王府?”
張密愣住了。
不止是張密愣住了,詹少寧也愣住了。
元裡還是一副氣定神闲的模樣,等著張密的回答。
他並不缺一個商戶的投靠,隻是有些事必須搞清楚。如果張氏投靠他,那他以後拿出來的秘密東西便可交於張氏去做。如果張氏想要投靠楚王府,那麼元裡也會正常地對待張氏和張氏做生意,隻是也止步於此了。
張密張張嘴,想說投靠您和投靠楚王府不是一樣嗎?但說還沒說出來,頭頂已經泌出豆大的汗珠。
這當然不一樣。
元裡姓元,楚王府姓楚。這一刻,張密無比清楚地認識到了這兩者的差別。
那麼他該選擇哪一個呢?
張密緊張得心髒快要跳到嗓子。
按理說,他應該選擇楚王府。
楚王府勢大力大,幽州就是楚王府的封地。有了楚王府做靠山,張氏還怕什麼?
但此刻坐鎮幽州的卻是元裡啊,元裡為楚家掌管後方,不管地是誰的,權力掌管在元裡的手中,而且他還這麼的年輕,如果一坐鎮幽州,便是幾十年呢?
不過楚賀潮可是有十三萬大軍的大諸侯!是名正言順的下一任楚王!有兵有馬在如今便是話語權。
那元裡又差了嗎?
元裡的名聲比兇名在外的楚賀潮要好上許多,脾氣也比楚賀潮好上許多。張氏同元裡打交道要比同楚賀潮打交道好得多,而且背靠元裡,就相當於還是能夠沾著楚王府的威勢,這樣不是也很好嗎?
更何況元裡還沒有立冠,做事卻如此老道,他以後的成就難道真的比不過楚賀潮嗎?
張密臉上的汗已經滴落在了地上,他抬頭朝元裡看了一眼,便見元裡已經喝完了一杯茶了。
張密一個激靈,才反應過來自己想得太久了。
好像有一盆涼水迎頭澆下,張密反而瞬間清醒了下來。他深深彎腰行禮,擲地有聲地道:“張密拜見主公。”
元裡搖頭笑了,“你可以說實話,不必怕得罪我。”
張密搖搖頭,“能為兩個並不喜歡的虞氏美人思索後路、能為鍾稽路見不平的您,我知道您不會因我投靠誰而怪罪我,請您放心,這正是我心中所想。”
元裡莞爾,“先前我與你說過,讓你盡可能去找買馬渠道,我會用比香皂更好的東西和烏丸人做生意,你還記得嗎?”
張密連連點頭,“小人記得,我正想要和您說這件事。因為入了秋,草原上的草即將枯萎,牲畜無糧草可用,烏丸人和我們做的交易變得越來更多,自從您上次吩咐到現在,我從烏丸人的手裡已經買來了將近五百匹的馬匹,不日便會叫人給您送來。等到天氣越冷,食物越少,烏丸人出售的馬匹將會更多。”
元裡當即叫好,“馬匹錢財多少你盡管和我說,我絕不會差你一文錢。”
張密推辭道:“這些馬匹就當做是我獻給主公的就好。”
元裡失笑,“你能獻給我一次,還能再獻給我第二次嗎?五百匹的馬匹,這是龐大的數量了。我能從中看到你花了多少心思和錢財。這樣的辛苦不是一句獻給我可以抹殺的,該你得的,你還是要拿走。”
他這話說得極為打動人心,張密隻覺得自己沒有選錯主公,感動之餘,更加真心實意了。
等這些瑣事處理完了,元裡單獨帶著張密來到書房,令人端上了細鹽。
張密見到細鹽的反應和他人無二區別。甚至因為他是商人,所以更加激動興奮,更加知道這等細鹽的價值。
元裡又讓人送上了粗鹽。
張密頓時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平日裡也沒覺得粗鹽多麼不好,但和細鹽一比,優劣真是天差地別。”
元裡笑眯眯地拿起了一碗粗鹽在張密震驚心疼的表情中倒在了細鹽的碗裡。隨後將兩者混在了一起,“子博,你要記得我說的話。細鹽和粗鹽用相同分量混合,用這個價格賣給烏丸人。”
他說了一個比賣給達旦時略低的價格。
當初賣給達旦的細鹽與粗鹽是用一比一點五的比例混合出來的,要價還那麼高。以達旦驕傲自滿的性格來看,這件事怕是已經有不少烏丸人知道了。
當張密用更加潔白幹淨,還更加便宜的細鹽去賣給烏丸人時,烏丸人隻會覺得自己賺了便宜,哪裡還會在意這鹽比粗鹽貴。
張密點頭表示記住了。
送走他,元裡才回到臥房,脫下身上的外袍洗了把臉。林田給他端了盆水果過來,“主公,您可要用膳?”
“現在沒多少胃口,再等一等吧,”元裡趴在桌面上,用冰涼的桌面給臉消溫,“我走的這些日子裡,肖策怎麼樣?”
“他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房裡修養,”林田拿著扇子給元裡扇風,“主公,我們的人一直都有暗中盯著他。除了每日給他送飯和看病的疾醫,沒有其他的人再和他接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