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是因為天氣太躁,他又太久沒有發泄?
還是說他真的該找一個女人了?
沒有人知道楚賀潮此刻的心裡翻起了多少驚濤波浪,他冷聲道:“沒什麼。”
楊忠發他們打完招呼就下了水,一個個特別坦然,脫得精光,還尤其不解地看向元裡和楚賀潮,又繼續問道:“元公子,將軍,你們怎麼還穿著衣服洗澡啊。”
元裡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就得問問你們將軍了。”
眾人的目光聚在了楚賀潮的身上。
楚賀潮沉默了一會,面無異色地道:“順便洗衣服。”
諸位將領恍然大悟,他們心裡納悶洗衣服為什麼要穿在身上洗,但看著楚賀潮的臉色,都明智地把問話壓了下去,三三兩兩地說說笑笑,不再去問。
元裡冷笑,“將軍,你是不是該放開我了。”
楚賀潮眼睛一轉,定在了對岸一個石頭塊處,準備獨自過去解決,手剛剛松開,就見何琅忽然大步朝元裡走來。
他下意識地把剛往外走出一步的元裡再次拽了回來擋在身前。
元裡被拽得往後退了一小步,額頭青筋繃起,正要發怒,隨即就感受到了身後碰上了什麼滾燙的東西。
兩個人表情都是一僵。
但太舒服了,楚賀潮無意識地又撞了一下。
撞完之後,楚賀潮全身都僵硬了。
元裡一下子從脖子燒到了耳朵,氣的。他眼裡全是怒火,側過頭,咬牙切齒地笑道:“楚賀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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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森森的,“你在幹什麼。”
第38章
楚賀潮的臉色一瞬間青紅交加。
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後,他燙手山芋般倏地松開了手,往後退了好幾步,猛得轉身往後跑去。
但跑得太急,背影一個踉跄,腳底打滑,直接栽到了水裡。
一個巨大無比的水花揚起。
元裡眉頭一抽,下一瞬,楚賀潮已經從水裡爬起,黑著臉毫不停留地大步跑到了對岸,背影稱得上落荒而逃。
全程看到這一幕的何琅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到了河裡,“這這這,將軍這是怎麼了……”
但他轉眼就打了個寒顫,開始擔心自己了。
看到將軍這麼丟人一幕,他真的不會被殺人滅口嗎?
元裡繃緊的怒火一半還在燃燒,另一半卻被楚賀潮這丟人樣子給弄得無語至極。他嘴角抽搐兩下,故意在楚賀潮上岸時提高嗓音,“楚賀潮——”
已經登上岸的男人腳步一滑,差點又栽到河裡,最後頭也沒回匆匆跑沒影了。
這一跑,就一整日也沒見到人影。
直到晚上,楚賀潮才穿著皺巴巴的衣服,背著一隻鹿放到了元裡營帳前。
他在外頭站了半晌,比站崗的士兵都要站得筆直。直到站崗的士兵頻頻側目,楚賀潮才說道:“去跟裡面的人說我來求見。”
士兵走進營帳,沒一會就走了出來,“將軍,公子說不見。”
楚賀潮深吸一口氣,眉眼還是沉著又冷冽,像是完全恢復了冷靜,他再道:“就說我是來請罪的。”
士兵又跑進營帳,這次,裡面的人終於讓楚賀潮進去了。
但楚賀潮反而躊躇猶豫了起來,甚至有種想要拔腿逃跑的衝動。營帳裡的人好像洞悉了他在想什麼一樣,不冷不熱的聲音傳來,一看就是怒火未消,“將軍是打算站在外頭請罪?”
楚賀潮:“……”
他抬步走了進去,進去後沒看元裡,直接盯著虛無一點幹脆利落地道:“上午的事是我犯渾了。”
“你就這麼請罪的?”元裡冷冷地道。
元裡這會兒的怒氣已經消了很多,不怎麼生氣了。
其實楚賀潮隻是撞到了他的腰,大家都是男人,沒有誰佔誰便宜之說。更別說來自後世見過大世面的元裡了,兄弟朋友間互幫互助的事元裡都見過很多。
但就算不生氣,元裡也得為上午的自己出出氣。
楚賀潮要是沒把他拽下水,沒把他往回拽那麼一步,還會發生這麼尷尬的事情嗎?還會有讓他現在想起來還不自在嗎?
元裡想起這件事,氣得又是牙痒痒。
楚明豐說得太對了,楚賀潮真真是太難管教了。
怎麼教,他都是一根硬骨頭。
楚賀潮聞言,隻好掀起眼皮看向元裡。將軍站在燭光暗處,下頷骨相被勾勒得利落堅硬,在看清表情嚴肅的元裡時,下顎更是繃緊,低聲道:“對不起。”
元裡面無表情,端坐著看著他,當真有了幾分長嫂如父的凌厲,“然後呢。”
楚賀潮喉結滾滾,“我錯了。”
“楚賀潮,”元裡好像失望一樣,“你數一數,自我認識你到如今,你到底說過幾句‘我錯了’?”
楚賀潮一怔,一聲不吭。
元裡又道:“又有哪一次,你是當真明白了自己做錯了什麼,誠心與我認錯的?”
楚賀潮還當真敢說,慢吞吞地道:“將幽州刺史之印給你的那次。”
“……”元裡真沒想到他竟然有臉回答,直接給氣笑了,抓著漏洞,“所以其他幾次都不是真心和我認錯的?”
楚賀潮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說錯了話,他嘴唇生硬抿起,否認,“不是。”
元裡呵呵一笑,“那你說說,你今日錯在了哪裡。”
楚賀潮站得離元裡遠遠的,中間至少隔了兩個桌子的距離,他聲音又低又緊繃,“其一,我不該拉你入河。”
不錯,元裡暗中滿意地頷首。
“其二,我不該將你拉到身前擋著。”楚賀潮繼續。
元裡心裡舒服順氣了,他道:“還有呢?”
楚賀潮想起了上午在河裡的感受,神色越發冷峻,道:“其三,我不應當覺得過於舒服。”
元裡:“……?”
元裡:“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楚賀潮略帶古怪地看了元裡一眼,似乎在想元裡的耳朵是不是白日裡灌進了水,“我說,不應當覺得碰到你時太舒服——”
“閉嘴!”元裡“蹭”地一下怒氣上頭。
好家伙,你他媽認錯就認錯,說這一句是什麼意思?這是道歉?我看你這是挑釁!
舒服你個頭。
元裡臉色一沉,猛地站了起來,大步走到楚賀潮面前,雙目含火地看了他半晌,直接一腳踹了上去。
楚賀潮悶哼一聲。
他被元裡揍了十幾下,一直忍著沒還手,元裡出了一頭的汗後直接掀開營帳,道:“將軍請走。”
楚賀潮擦擦嘴角破損的傷口,餘光瞥向元裡,英俊的臉配上高大的身材,做這種動作都有幾分獨有的難以抗拒的野性。他什麼都沒說,聽話地從元裡的營帳裡走了出去。
元裡當天晚上令人收拾出了行囊,第二天一早便帶著親信部下離開了隊伍,提前一步往蓟縣趕去。
楚賀潮第二日想過來找人繼續道歉時,看到的就是人去樓空的營帳。
*
與此同時,汝陽縣內。
因為元裡誅殺起義軍立了軍功,建原帝欣賞他年紀輕輕便這般勇猛孝順,有心想要激勵各方英傑奮勇殺敵,也想塑造一個少年英雄表彰他北周氣數還沒盡,便直接大筆一揮,封了元頌為關內侯。
關內侯乃是侯爵之一,一般是對立有軍功將領的獎勵,封有食邑數戶,有按規定戶數徵收租稅之權。*一旦被封為關內侯,雖隻是虛名,但這代表著汝陽縣內的稅收都歸於元頌了,雖無封地,但已然和獨自坐擁汝陽縣無差了。
朝廷太監來宣旨的時候,元頌老半天沒回過來神,他直愣愣地不敢相信,滿心都是:我靠我兒子封侯了?
我兒子給我掙了一個侯爵位?
元頌好像如在夢中,腳下飄飄,他心潮澎湃到無法言喻。
他出身極低,能夠做官都是因為老師為他舉了孝廉,哪怕如此,元頌做了二三十年的官,仍然隻是一個小小的縣令,因為他沒有好的出身,所以一輩子也沒有進身之階。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加望子成龍,希望元裡能夠替他實現自己的抱負。
但沒想到啊,元頌怎麼也沒想到!
他沒想到元裡竟然能幹出這麼大的事!
他都快到不惑之年了,誰能想到竟然能靠著兒子的功勞一步封了侯?
朝廷來的趙太監笑眯眯的,語氣極為親熱地湊上前,“汝陽君啊,您也是大有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