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退到一處轉角。
隊友立即補上了一波掃射,煙塵腐肉飛揚。
“一個新的時間錨,一個更大的循環。”宋晴嵐簡短而快速地道,“天穹出品,為我們兩個人量身定制。”
聰明如季雨時,大腦告訴運轉間立刻明白了他說的是怎麼回事——天穹為他們設置了新的時間錨,讓他們從未來返回屬於自己的當下,與銜尾蛇這個任務中遇到的情況沒什麼不同,甚至是幹脆借用了這個最初的時間錨,將他們強行塞了進去。
那麼這個時間錨的觸發條件肯定也是同樣設置的。
他的確是死了,可是宋晴嵐沒有。
他看向宋晴嵐,對方英氣的眉骨、堅毅的側臉,都在訴說著某個事實。
在他死後,宋晴嵐追隨他而來。
關於貓,關於那些歲月裡發生的一切,似乎早就在冥冥之中注定了。
季雨時有很多話想要說,現在卻不是一個好時機。
轉角處的牆壁被掃射出無數槍眼,塵土灑了兩人一頭臉。宋晴嵐“呸”地吐掉一口土,用拳鉤砸碎了一名喪屍的腦袋,繼續道:“它給這次循環命名為【超載】。”
季雨時:“超載?”
是了!
他們不屬於銜尾蛇任務中已存在的任何一個循環,在這些循環中他們彼此都是唯一的。
每個循環從時間錨上來說都是同時發生,所他們出現在錯位的循環裡本就是大概率事件,因為這種加入算得上是超載狀態。
難怪,他們在每個循環中的見到的對方都不保留上一次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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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這樣,季雨時還是有些震驚。
他為“所有時代意義上的天穹”感到震撼,甚至有些開始理解“讓時間脫離線性發展,所有時代同時存在”的含義了。
例如回到1456年的天穹十二隊,例如他們現在的處境……如果沒有自稱為母系統的“所有時代意義上的天穹”制衡,而是讓這種可怕的可能無限擴大下去,這樣的情況將會隨處可見,到那時,死亡與生存再無界限。
這種發展,全賴於——
“要感謝你那個舍己為人、為世界無私奉獻的爸爸。”宋晴嵐沒什麼感情地說,“他不算什麼都沒有為你做。”
季雨時怔了怔。
事實上,從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了銜尾蛇的循環中起,他就沒有再想過盛雲了。
死過一次,回到過那一天。
見證過一切以後,他好像就已經徹底把過去與現在分清楚了。
即便重新回到了循環裡,他也不再是那個背負著一切的季雨時。
宋晴嵐探頭觀察遠處情況,隻見隊友們都在朝他們這裡靠近:“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我們最好能同時等到黑牆到來,這樣才能一起回到膠囊艙。問題是,我們不在同一個循環裡。”
“不難。”季雨時思索著說,“隻要保證完成任務的時候我們的循環也產生重疊,在悖論發生的前一刻完成任務,就算一起回去了。””
宋晴嵐也想到了:“的確是不難。”
這幾次循環中和季雨時的見面,讓宋晴嵐一直以來難以確定的一點也逐漸浮現出答案。
但是他喜歡聽季雨時的分析。
“那你得每次都在我死去以前找到我。”宋晴嵐道,“我這麼顯眼,應該很好找。”
說到這裡,身後沒了反應。
宋晴嵐回頭一看,身側空蕩蕩的,季雨時又消失了。
不遠處那些準備靠近他們的隊友也消失了。
剛剛在掃射中死亡的喪屍也活了過來。
宋晴嵐心中騰地空了。
他輕輕砸了一拳牆壁,坐在原地。
三四名喪屍走過拐角朝他撲來,他沒有想動彈的意思。
“砰砰砰!!”
幾聲槍響。
眼球慘白的喪屍額頭爆出血洞,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地上,來者槍法精準,彈無虛發。
腥臭的血液淌了一地。
拐角處走出一個身穿黑色作戰服的清瘦高挑的身影,右手持鑽石鳥,左手伸在了半空中。
宋晴嵐抬起手臂,握住了那隻手。
他借力站了起來。
“這次這麼快。”他說。
“嗯。”季雨時回答,“怕你等太久。”
宋晴嵐低頭,吻住了那片唇。
季雨時抱住了他的脖子,回應這個吻。
硝煙彌漫中。
他們是彼此的救贖。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副本嚴格來說,都不算一個副本了,比我想象中短很多。
因為闖關情節在第一個副本用過了,所以伏筆收完,他們找到方法就馬上回去現實啦。
第100章
“恭喜!您已完成分支任務【超載】,該任務評級:無,該任務積分:無,現在將為您跳轉至時間坐標:1456.6.25 15:30:00。”
“請稍等。”
“連接成功。”
距離躍遷出發一個小時後。
天穹第三指揮中心,傳送臺上出現了兩枚銀白色膠囊艙。
指揮中心一直密切關注數據變化的人們迅速進入忙碌狀態,以完善躍遷後的後續事項,詢檢師們則迎了上去,要替躍遷後的穿越者檢查心理狀態。
膠囊艙門打開,宋晴嵐先一步走了出來,被工作人員圍住後,便將手中的營養液瓶遞給了後勤。
另一枚膠囊艙艙門打開,季雨時也走了出來。
同樣被詢檢師與工作人員圍住。
汪部長已經回到了指揮中心,與總指揮一起隔著玻璃窗朝他們望過來。
看到宋晴嵐,汪部長的表情十分復雜,似乎有什麼事情讓她震驚不已,而一旁的總指揮則還在對她說著什麼,讓她難以接受那麼龐大的信息。
遙遠的記憶回籠。
經過校準的時間給了人現實感,隔著人群,宋晴嵐很快想起來自己離開前幹的好事——當眾出櫃。
雖然對他來說那已經是好些天的事了,可是對於原本時空的人們來說,那不過是一小時前的事,這導致這個天大的新聞目前還處於第三指揮中心內部爆炸狀態,將將傳到汪部長耳朵裡,尚未在整個天穹工作系統中傳開。
宋晴嵐被詢檢師摁在臺階上坐著,一手的袖子被挽得高高的,正在測量血壓。
見汪部長仍看著自己,他抬起另一隻闲著的手對目瞪口呆的汪部長行了個禮,然後,隨意地扯了扯嘴角。
這意思是:沒錯,就是你們想的那樣,我不僅彎了,還捕獲了那位我一開始看不上的、實際上出類拔萃、閃閃發光那位對象。
真香。
這幅匪氣的模樣,當像極了宋晴嵐正式從學員訓練營脫穎而出,成為第一位新晉隊長、得到第一枚勳章那天。
“季顧問——”
有人在驚呼。
宋晴嵐神色一變,立即揮開詢檢師的手,撥開人群大步走了過去。
人們紛紛讓道。
隻見季雨時坐在臺階上背靠高臺,雙眼輕闔,手擱在自己的腿上,烏黑柔順的頭發搭在額頭,整個人呈現出完全放松的狀態。詢檢師在檢查他的脈搏,正要用手指去撥開他的眼皮。
“別動。”宋晴嵐制止了。
眾人不解。
宋晴嵐蹲下身,靜靜地看了季雨時幾秒,然後說:“別吵他。”
回到1439年,去解開了心結,去接受了難以接受的事實,去死過一次。
然後再回到1470年的銜尾蛇任務裡,一次又一次在錯位的循環裡,用盡全力去與宋晴嵐相聚。
早已破解過的任務對他們來說輕而易舉,他們輕車熟路地到達第100層找到了能源控制室,季雨時在宋晴嵐數次注定走向死亡的時間線裡重生,趁悖論尚未發生之前,抓住時間差與宋晴嵐一起完成了任務。
季雨時真的累了,這種累不是心理上的,而是身體上的。
長達十幾年的歲月裡,他都沒這樣放肆地休息過,這次居然剛剛走出膠囊艙,就在眾人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睡了過去。
人們再次散開,汪部長與總指揮走上了傳送臺。
汪部長緊張地問:“怎麼了這是?”
宋晴嵐回頭,黑眸中有汪部長沒見過的情緒,竟出奇地溫和:“睡著了。”
“那還是得先清醒清醒,稽查部那邊等著你們做報告。”總指揮道,“小季情況特殊,你們這次又是破例,做完報告後想怎麼休息都可以。”
道理宋晴嵐都懂。
作為一名隊長,每次躍遷後至少推遲三四個小時才能休息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他已經非常習慣了。
但他看了看季雨時,就那樣站了起來:“您說得對,他的情況的確很特殊。經歷過那麼多,哪怕鐵人也該累了。報告那邊我先去做,這邊他睡醒了以後,你們想怎麼問都可以。”
宋晴嵐身穿黑色作戰服,季雨時也是同樣。
他們與出發前的穿著完全不同,汪部長本感覺到了一絲異樣,但與兩人對話後,那些異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好像他們出發前本就是這幅打扮。
在沒有改變歷史的情況下,這種時空上的變化完美地了每個人的記憶。
除了經歷過新的時間錨的兩人,沒人記得都有哪些不同。
總指揮皺起眉頭,似乎對這個要求有些猶豫。
汪部長已經做了決定:“可以。”
作為一名領導,也作為一位母親,汪部長此時拿出了十二分的魄力。
她拍板以後,旁人都不再反駁,包括明白事理的總指揮也是眉頭一松,任宋晴嵐當著眾人的面將人打橫抱起,帶去了七隊訓練場休息室。
*
季雨時這一覺睡得不算太久,僅僅從下午睡到了晚上。
他醒來後去做了報告,做報告時思路清晰,可是一回到宋晴嵐的車上,他就繼續睡了過去,沉入了黑甜的夢鄉。
兩人要回1439年去,上級部門本打算他們完成這個願望以後就立即指派任務,但是經過他們的報告,顯露出當年盛雲的“自殺”事件涉及問題過於龐大,許多加密檔案都需要再次研究。初步探討後,上級下了決定,讓他們得到了額外的休息時間。
也就是說,直到這件事完全處理以後,他們才會進行新的任務了。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天穹七隊將迎來真正的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