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悽厲龍嘯四野而起,震動天地!
周暉愕然道:“佛灰?!”
直升機上,於靖忠放下炮筒,回頭對機艙內喝道:“跳機——!”
幾個黑影同時從兩側艙門中躍下,如同下餃子一樣,瞬間埋進了漫天硝煙中。失去控制的直升機前端下垂,隨即劇烈扭動的龍頭當空而至,轟隆一聲,螺旋槳同駕駛艙化作了燃燒的火球!
於靖忠首當其衝,扛著炮管就地一滾,起身彎腰,精確至極地飛越了從地面上翻滾而來的豎滿倒刺的龍尾。
“兄弟!”
周暉感動無比,剛想說真不愧是我鐵子啊你怎麼來了?就隻見於靖忠完全無視了他,徑直衝過來,撲通半跪在顏蘭玉身側:“顏蘭玉!醒醒!這是怎麼了?!”
周暉:“………………”
周暉接連遭到來自兒子的惡意和兄弟的打擊,內心頗有點承受不住。
顏蘭玉的情況不太好。他昏迷不醒,頭上不知何時被撞了一下,鮮血順著鬢發哗哗往下流,看著異常駭人。於靖忠順著頭發摸到出血口,差不多對傷口大小深淺都有了數,便不敢掐穴道迫使他恢復意識,迅速撕下衣擺堵住傷口,一把將他扛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帶了什麼人?”周暉在噪音中大聲問。
“幾個二組的!還有吳北也在!”於靖忠一邊跑一邊對他道:“這龍是密宗門搞出來的,別管它了,留給日本人自己消化!咱們走!”
不遠處幾個二組成員迅速放倒神宮內的巫師,從滿地厚厚的殘桓斷壁中勉強清理出一條通道。更遠的地方,龍軀在夜幕中瘋狂扭動,龍頭連同粗大的頸部被佛灰燒出可怕的焦黑,鱗片、骨骼、肌肉組織下雨般紛紛墜落。
一幫人迅速往山下跑,周暉邊跑邊問:“到底怎麼回事?你拿到外勤許可了嗎?!”
“沒有——!北京幾個組長一個都出不來! 我發密電給吳北,他帶著幾個人直接從東北入的境……”於靖忠順著積雪的山道跐溜一聲滑下去,不顧滿頭積雪,起身又向前跑:“快快快,吳北弄了輛車在前面接應,咱們快去跟他匯合!”
周暉奇道:“為什麼這麼急?呃其實這條龍我硬打也打得過,隻是肯定要費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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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別費時間了!”於靖忠終於說了實話:“吳北入境時驚動了自衛隊,密宗門也知道了消息,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
周暉回過頭,和楚河面面相覷。
“周……周老大,不怪我們組長咧!”一個二組的東北小伙子熱得邊跑邊脫外套,露出裡面胳膊上紋的左青龍右白虎,以及印著“東北藍夢美容美發職業技術學院”字樣的跨欄背心,氣喘籲籲道:“於、於副說要佛灰,組長入境時,就帶我們從日本寺院裡整了尊佛像……”
“買個佛像怎麼能把自衛隊都招來?” 周暉奇道。
“憋說了!那是偷來的!”於靖忠怒道:“是人家寺院裡供的活佛圓寂金身像!”
周暉和楚河同時眼角狂跳,那東北理發店小哥還在爭辯:“卯得辦法呀,和尚不肯賣嘛。組長也是有苦衷地……”
一行人轟隆隆跑下山道,瞬間扎進了茂密的樹林中。
伊勢的樹林非常有名,被當地人稱作神宮林,佔地廣闊且風光自然,基本保持了原生態的環境,白天進去都容易迷失方向,更遑論是這麼天寒地凍的黑夜裡。
周暉回頭看了數次,隻見在山道上時摩訶還遠遠綴在眾人身後,因為忌憚佛灰而不敢太靠前;進入樹林後,他應該是迷失了方向,很快就不見了。
這時遠處燈光驟亮,緊接著車輪轟鳴由遠及近,一輛SUV從半人高的灌木叢中披荊斬棘,一個漂亮至極的甩尾,穩穩停在眾人面前。
吳北從駕駛席上探出頭,喝道:“這邊這邊!快上!”
周暉呼地拉開車門:“你小子不錯嘛,從哪搞來的車?”
吳北悠然道:“哦,山下擠滿了自衛隊,我隨便搶了一輛……”
周暉簡直無話可說。一行人飛快鑽進車裡,最後一個上來時車門還沒關,SUV便箭一樣射出,在樹林間磕磕絆絆地飛馳而去,瞬間把所有人震了個七歪八倒。
於靖忠把顏蘭玉放倒在後車座上,翻開眼皮觀察了下瞳孔,又摸摸溫度和脈搏,眼底閃過焦慮之色。
周暉翻遍後車廂,找了瓶水遞給楚河。
楚河喝了兩口,對於靖忠道:“沒事,別擔心。”說著咬破食指,滴了點血在礦泉水瓶裡稀釋了一下,再按著顏蘭玉的頭發,把礦泉水細細澆在創口上。
“這……”
“鳳凰真血對人類來說太烈了,可能會燒著,稀釋一下再過幾分鍾就能止血。其實我的眼淚更管用,不過……一時半刻的實在哭不出來。”
“那他能醒嗎?”
“最好別讓他醒來。現在他的體內隻有陰世魂,陽世魂和鏡心裹在一起不知道哪兒去了……”楚河突然頓悟,抬頭對於靖忠疑道:“他是不是把鏡心給了你?”
“什麼?”
“八咫鏡心!他有沒有往你的魂魄裡放什麼東西?”
於靖忠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冷不防被周暉一把按倒,直接伸手往心髒內一掏。
於靖忠眼睜睜看著一隻手沒入自己胸腔,換作膽子小點的這時已經被嚇瘋了。周暉摸索片刻後,若無其事地把手縮回來,對楚河道:“果然在他的魂魄裡,八咫鏡心和顏小哥的陽世魂都在,這下好辦多了。”
“顏蘭玉的什麼魂在我身體裡?”於靖忠愕然道,“你們在說什麼?”
“說來話長,回去再慢慢說,簡而言之就是顏小哥死過一次,因此身體裡有兩面魂魄,其中一面起主導作用的魂魄為了保護你不受八咫鏡的傷害,就被他用來裹住鏡心,放到你的魂魄裡了。為什麼這麼做呢?可能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會被密宗門追殺,為了把八咫鏡心留在特別處……”
楚河打斷了周暉的話,說:“——不,因為於副也有剛烈之魂。”
“啊?”
“於副具備驅動八咫鏡的條件,但如果沒有陽世魂做保護,八咫鏡就像雙刃劍一樣會對使用者產生魂飛魄散的危害。”楚河一手點了點於靖忠的眉心,道:“魂魄越純正、剛烈、寧折不彎的人,就越能讓八咫鏡發揮最大的威力,同時受到反噬的可能性就越大。你的魂魄很有這方面潛質,要是你四柱八字也符合的話,保不準你也能煉陰陽雙面魂。”
車廂顛簸無比,噪音又大,於靖忠聽得不甚明白,剛要問時整輛車卻突然一停,所有人瞬間前傾,東西稀裡哗啦摔了一地。
周暉直起身:“老二怎麼了?”
隻見SUV已衝出樹林,山腳下的空地上燈火通明,密密麻麻擠著一排大車。身穿迷彩服的自衛隊裡三層外三層圍住了空地,最前方是幾排身穿狩衣的陰陽師嚴陣以待——那是密宗門的弟子。
“有路障,爆胎了。”吳北指指車頭前緩緩升起的白煙:“地下有鐵蒺藜。”
一個自衛隊官員站在大車燈前,拿著喇叭用日語大叫:“所有人下車!立刻下車接受檢查!不然開槍了!”
所有人一同扶額。
本來是搶了人就走的事情,結果現在燒了人家的佛像,搗毀了人家的神宮,又驚動人家的軍隊上門來圍堵……周暉內心的鬱悶無以言表,隻得和吳北使了個顏色,同時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身後所有人魚貫而下,隻見空地上自衛隊員們立刻端著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他們走來。
“待會你帶著二組對付這些自衛隊,我和鳳四對付密宗門。”周暉輕聲對吳北道:“於副要護著顏小哥,當心別讓他暴露出來……”
吳北極不易為人察覺地點了點頭。
最先幾個自衛隊員走到近前,分別用槍指住每一個人,另外在看上去戰鬥力最強的周暉和吳北面前分別有兩個槍手,一左一右地指著腦袋,然後其他幾個人分別上來搜身。
周暉向吳北一頷首。
吳北刀鋒般的眉毛一眯,剛要動手,突然隻聽身後響起猝不及防的一聲——轟!
這一下來的太猝不及防了,剎那間地動山搖,所有人踉跄摔倒,甚至一個自衛隊員的槍走了火,呯的一聲所有人蹲下抱頭。
周暉回頭一看,奇道:“我擦?!”
隻見身後的山林中,赫然抬起一個巨大的黑影,裹挾著無數斷枝和腥風發出長嘯,氣浪瞬間將所有人的衣擺向後掀起。
那竟然是魔龍!
——魔龍整個頭部被佛灰燒得融化了,露出了猙獰的骨骼。所有獠牙全露在外面,前爪高高抬起,一掌拍得半座土丘轟然坍塌。
自衛隊員們簡直傻了,紛紛大叫著向後退去,很多人剛跑了兩步就在震動中再次摔倒。幾個軍官大吼著衝上去對魔龍開槍掃射,然而子彈打出去跟小石子一樣,魔龍又是一拍,大地轟然裂開,形成無數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龜裂。
楚河一把抓住槍支走火時從自己身側掠過的跳彈:“周暉!”
周暉悲憤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個懶今天躲不了!媽的,這破密宗門……”
楚河大聲道:“不是!我是說摩訶——!”
身後一道疾風襲來,周暉立刻俯身,電光火石間孔雀縱身掠過,再遲個半秒鍾就能活生生把他爸捅個對穿。
孔雀掉頭,收翅,落地瞬間變成摩訶,把一個全身是血的人隨便扔在地上。
那人竟然是相田義,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相田義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估計是摩訶還惦記著他許諾的貢品以及密宗門這個大食堂,竟然半途折返回神殿,把他從廢墟中扒拉了出來——從這一點上看,還是很有責任心的。
周暉嘴角微微抽搐,半晌握緊刀柄,轉過身道:“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兒子?爸爸真的很想你,聽說最近地獄血海風光好,爸爸這就把你送回去玩泥巴……”
摩訶懶洋洋道:“我看還是把你直接變成血海風光的一部分好了,你覺得呢,‘爸爸’?”
父子倆隔空對視,氣氛瞬間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