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時琛也是在意我的。
於是彎著唇說:“時琛,你是不是在某一刻很後悔由著沒要孩子?畢竟,如果我們之間有了羈絆,或許在你眼裏我不會走得這麼乾脆。”
時琛定定地看著我,心跳劇烈。
他突然很想阻止我說話,可胸腔間劇烈的顫意讓他開不了口,隻能靜靜地等我說完。
可我偏偏想讓他面對我曾經所受過的殘忍,我要讓他知道我們之間已經絕無可能。
所以我接著說道:“我曾經有過孩子。”
他眼中升起哀求,想要我不要再說。
我沒有理他,隻是繼續道:“被我流掉了,在你擁有第二朵解語花的時候。時琛,我們之間,不是隔著我愛的人或者是你愛的人,是這麼些年,我一直在斷舍離。我很清楚我們的結局,甚至不願意有一個孩子來試圖改變已成定局的事實。”
周明媚當年沒有孤注一擲的勇氣,離開家族給的囚籠。
可我有。
13
自那天以後,時琛好似變了一個人。
周明媚咂嘴:“你給時琛灌迷魂湯了?聽說他發大脾氣斷了身邊的人。”
“你讓賀明幫我勸勸,我離婚的事情,不是假的。”我慢吞吞回答對方。
周明媚靜默了半晌:“你玩真的?藺家會同意?”
“最近掌權人是私生子,他很忌憚我和時琛的聯姻。”我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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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媚沒有作聲,隻是說了句我比她幸運。
時琛求我複合的招數實在是不算新穎,他重新帶我回憶了老宅,指著那棵大樹笑說:“阿貝,你還記不記得你爬上這棵樹,我站在樹下,伸出雙臂接住了你。”
我從善如流地點頭:“對啊,在我說我是藺家大小姐以後。”
他啞然。
那個時候時琛在時家地位不是很穩,畢竟他的母親家族那邊出了很大的事情,可惜時琛父親不願意出手幫忙。
所以在我自報家門以後,時琛莫名地親近了我。
想來,是想拉攏藺家。
14
後來,我聽聞時琛找到了給我做流產手術的醫生。
那家醫院都被他動作震懾,醫生想了很久才回憶起那天臉色蒼白的我。
在對方的描述中,我並不是一開始就很堅決地要打掉孩子。
得到懷孕消息的時候,我在那瞬間,手指有些不安地交疊,醫生問我先生知道這件事了嗎。
不知道我想起什麼,突然輕聲說要打掉。
據說,時琛臉色很難看,抓著對方的手問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改變心意。
醫生已經知曉了時琛的身份,又不敢胡說,可確實記不得了。
是護士怯生生地站出來,告訴對方,那天新聞頭條,是時琛給秦書可撐腰的視頻。
少女情態一目了然,各路資本都要看在時琛的面子上,不敢動她。
時琛是什麼身份,視頻會流出來,肯定是他允許的。
他想要借此宣告眾人,秦書可是他的人。
或許時琛隻是想要養一個清白的女生,可是我在那一瞬間,下定了決心。
進手術室的時候,抬頭是刺眼的光線,我不覺得疼,隻覺得晃眼。
晃得眼淚都出來了。
後來時琛給我打了電話,他語氣艱澀:“阿貝,我很堅信,對於我們的婚姻,我從來沒有分神。”
“可這不是我要的,我想見識見識我母親口中的愛情。”我如是回答。
15
時琛有沒有消停我不知道。
可是我那些話,大約會讓他嗤之以鼻才對,兒女情長。
直到薛琅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對面那頭的少年語氣柔和:“藺小姐,聽說,你舉薦了我出國留學?”
少年的聲音有些高興。
約莫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後來我打聽了,是時琛出資,選了幾個人,可是針對的對象究竟是誰我心知肚明。
“你想出國看看?”我反問薛琅,“倒也不錯,隻是以後,很難再聽到你給我講故事了。”
畢竟我知曉這次出國為期八年,戰線拖得很長,並且需要簽訂協議中途不能回國,否則會賠一個讓人吃驚的數字。
我自不信什麼海枯石爛,天長地久,大約我從來沒有得到過,我隻信紙醉金迷,人心易變。
時琛約我見一面,我拒絕了。
而是枯坐在廣場的長椅上,喂鴿子。
可他還是找到我了,外頭風大,他下意識將圍巾給我戴上。
“時琛,你玩弄人心的手段除了利誘,沒有其他招數了嗎?”我問他。
“法制時代,總不至於威逼吧。”他語氣淡淡,“阿貝,這世界上就沒有什麼是值得你執著的,兜兜轉轉一圈,我們還是最合適的。”
我突然覺得在這一瞬間我有些看不懂他。
這叫什麼?
追妻火葬場?
鱷魚的眼淚?
那金錢考驗人性,然後告訴我,很多事情不值一提。
“時琛。時家那些私生子是被你壓下去了,不是死了,如果我和他們聯手給你造成困擾,你應該也不太痛快吧。”我取下圍巾,放在對方手裏。
時琛看著我冷漠的雙眼。
“你站在人性制高點,給我造成困擾的時候,會知道別人給你困擾的時候,你會想什麼嗎?會醒悟?會後悔?是噁心對方。”我將手中的玉米撒在地上。
“阿貝,你喜歡我,你不會像喜歡我一樣喜歡別人,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從頭再來?”時琛問我。
“薛琅算什麼?如果不是你,我連看一眼都嫌髒,他也配橫插在我們之間?”他語氣越發激動。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他這副模樣。
他好像一直以來都是遊刃有餘的模樣。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拿那些解語花噁心我呢?”我微微一笑,“那些女人,也配我高看一眼?可你把她們抬到一個企圖與我抗衡的位置,時琛,你也配啊?”
我彎了彎眼。
時琛面色如土。
我想,我應該快解脫了。
16
接到薛琅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機場,聽秘書說他是這班飛機。
我對薛琅的感情自認沒有深厚到不顧一切的地步,可是對方陪了我這麼久,總歸是要送一程的。
可是我沒有瞧見對方。
電話接通的時候,少年聲音絮絮叨叨傳來:“藺小姐,這次的助聽器我收到了。我有私心,在一瞬間認為這是女朋友送我的禮物,哪怕昂貴,我也不想送回去了,可以嗎?”
薛琅在我眼裏一直是容易害羞,又努力的少年。
他身上有著我沒有的閃光點。
“不好意思,我沒有異地戀的打算。”我如此回應道。
隔著人海,我抬頭,薛琅站在離我三米的距離,他舉著手,沖我揮了揮。
他沒有出國,沒有接受時琛的誘惑。
這個機會多難得,他不是不知道,饒是他同我在一起,我也不見得會給他如此優厚的條件。
薛琅穿著米白色的毛衣,我這才驚覺他送我的衣服,同他是情侶款。
少年眉目晴朗,向我走來,好像那個雨天,我橫眉冷對,他隻是彎眼問我有什麼需要。
我沒有問他為什麼沒走,他也沒有問我為什麼會知道他是今天的飛機。
他同我並排走著,牽起了我的手,穿過人海。
17
時家不允許時琛被兒女情長拖累太久。
我們簽離婚協議書那天,時琛面色不太好看,給的條件很是優待,除了公司股份不能動以外。
金錢這種東西我雖然已經有了,可是誰又嫌多了?
“我本來以為,我們會天長地久。”他撐著下巴,眷念地看著我。
“可這世界,從來不是什麼你我以為,時琛,再見了。”我起身,沖著他微笑。
小時候,他每次送我回家,我也是這樣微笑同他說再見,第二天我又能瞧見他。
可這一次,是真的不再見了。
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時琛沒有說話,就好像多年來的習慣一般,他目送我離開。
我和他之間隻能到那一步了。
他有他的人生信條,有他的商業帝國,他對我最大的優待,不過是真心真意挽留過我那段時間。
薛琅在樓底下等我,少年眉目帶著喜色,輕聲細語問:“你同他的事情辦好了嗎?”
我上下打量著他,然後點頭。
他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大著膽子輕輕握住我的手,眼裏似乎在詢問我可以嗎。
我已經很久沒有談過這樣純情的戀愛,心裏也難得有了波動,於是笑著笑:“薛琅,今天過來給我講故事,就別再走了吧。”
少年走在前頭。
聽到這句話, 耳朵紅得厲害。
在我以為對方不會回答的時候,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陽光正好,一切事情總要重新開始的。
番外之薛琅
第一次看到藺珠的時候,她在雨裏, 眼眶通紅, 眼淚大顆大顆。
其實對於她的謾罵,我都能看見,我唇語學得很好。可是在那一瞬間, 我不知為何,隻能看見少女的櫻色的嘴唇張張合合。
於是通過示弱的方式告訴對方, 自己沒戴助聽器。
果然她在一瞬間住嘴, 眼裏都是悔恨。
我心下明白, 眼前這個人, 心腸柔軟。
可是她對我沒什麼興趣。
在學校裏, 他們說我是學神,又說我是天之驕子,追我的人不少。
我不在意,直到遇到藺珠。
她在臺上侃侃而談,我在座位上卻隻想到那天她流淚的雙眼, 旁人打趣, 說我是不是動了凡心,讓我別對一個有夫之婦起賊心啊。
沒錯,我很早就知道藺珠結婚了,大約隻有她自己以為瞞得很好, 畢竟她連婚戒都不怎麼戴。
可我對藺珠的愛來得兇猛又劇烈,我不知道愛情會讓人理智全無。
在一次又一次地示弱以後, 藺珠對我越來越縱容。
甚至允許我去她家裏替她念故事,我找了很多真善美的故事,多少次, 我想佔有她, 標記她。
可我不能,我隻能在她沒注意的時候, 肆無忌憚地貪婪地看著她。
我特意留下一些痕跡, 希望藺珠的老公能夠發現。
可對方太蠢了。
直到,藺珠不想玩了, 我知道,她終於對我的愛有了回應。
後來她的丈夫對她死纏爛打,甚至還以前途誘惑我, 告訴我隻要我同意, 等我身處高位, 能得到很多女人。
的確是一個很美好的條件。
可時琛不知道,我從來不在意,我不是面上看起來這麼溫和無害的人。
我對藺珠的偏執已經讓我夜裏整宿地睡不著。
可藺珠喜歡我溫潤的模樣,喜歡他們那個圈子裏沒有的“純潔”, 於是我隻能裝作溫順無害, 讓她的視線長長久久地停留在我身上。
或許藺珠也沒有多愛我, 可是沒關係,她隻要回頭看看我,我就能像一條蛇、一條狗一樣纏著她。
至死不休。
他們離婚那天, 時琛垂頭喪氣地看著我們的背影。
藺珠的邀請讓我胸腔都有些震動,巨大的喜意讓我差點收不住自己的獠牙。
我的玫瑰,我將永遠愛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