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宿想了想:也是。
他攻勢太猛,而她個性太慫。
程宿:給你一天時間。
蒲桃竭力穩住心緒,塞回要脫口而出的答復:也給你一天時間。
程宿:嗯?
蒲桃深吸一口氣,打字:今天我們剛見面,都有點激動甚至是衝動。不如冷靜一下,如果真確定關係的話,就要異地戀了。
程宿:我剛才做了件事。
蒲桃:?
程宿:看你有沒有把微信名改回茶藝大師。
蒲桃噗笑,坐正身體才好繼續聊天,不然她這會亢奮到能連做一百個仰臥起坐。
她回復:我還是蓉城山寨版大條,請放心。
他的貓。
程宿也弄不懂,怎麼會有這樣的姑娘,膽子可以這麼大又能這麼小,收放自如,每一個舉動都輕盈踩在他萌點上。
他不急於一時:嗯,明天再說。
又說:睡吧。
蒲桃:好,晚安,我會好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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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去假模假樣深思熟慮實際嗷嗷亂叫了,即便腦子裏早已摁下一萬次yes。
程宿:嗯。
聊天框裏再無動靜。
蒲桃等了一會:真沒晚安啊?
程宿押下砝碼:明晚也許會有。
蒲桃:哇你這個人……
她欲言又止。
壞得很。
—
翌日。
雲間宿破天荒地在週一晚上開了直播。
從確認蓉城之行開始,他的舊日秩序仿佛被打散,變得隨心所欲,出離舉動也越來越多。
蒲桃自然也收到這條推送。
近一日,他們都沒有聯繫,強砌出一個“冷靜”的當口。
冷靜,是不可能冷靜的。
蒲桃還幹出了她呱呱墜地至今最為瘋狂的事情。
上午,她超高效地趕出一平方公裡圖後,就奔去人事部,言辭懇切地請休今年年假,說有極其重要的事要去辦。
考慮到她平日表現優秀,又極少請假,上司批準了假期。
下午,蒲桃簡單收拾,就揣上去往山城的高鐵票,踏上徵途——她為愛失序的第一步。
蓉城到山城的車次很多,路途也不遠,蒲桃很快到達目的地。
拖著行李箱,她立於人流,在導航上搜索雲間宿的書店地址。
一家在渝中,一家在江北。
蒲桃斟酌片刻,選了渝中,叫車前往。
風塵僕僕趕到方寸之間時,已臨近,書店還未關門,有不少人在這裏喝茶閑坐。遊客細聲細語,輕手輕腳,一邊閒適轉悠,一邊拍著店內別致的佈置。
蒲桃行李箱的滾輪聲有些突兀,她當即把它提起來往裏走。
前臺一個女人瞄見,示意店員去幫忙。
一個清秀男生走來她身畔,要替她提。
蒲桃剛要婉拒,男生已經熱情接手:“別客氣。”
他問:“你是剛來還是要走?”
蒲桃回:“剛來。”
男生眼神一頓,有些驕傲:“剛來就趕到我們店?”
蒲桃微微一笑:“對啊。”
找到一方空座,男生替她放好行李箱,問蒲桃要喝點什麼。
她昂頭:“美式。”
男生頷首說好。
咖啡端上來的時,蒲桃剛好進入雲間宿的語音直播間。
她戴上耳機,不斷吸氣,呼氣,緩解著這種漠視理智過後的極端緊張與刺激。
耳畔,男人已經開始說話。
不變的聲線,穩定擴散開來,月落了霜,風在叩心窗。
“今天忽然開直播,”
“也不是事出突然。”
蒲桃開始充錢。
他說她白嫖。
那她今晚就把“嫖資”盡數補上。
一切歸零,他們要平等的開始,以另一種身份。
彈幕快速刷過去。
“隻是想坦誠一些事。”
“配音有三年了,昨天去參加同人祭,是想見見大家,同時也是想去見一個人。”
他不緊不慢:
“一個我喜歡的女孩子,她住在蓉城。”
蒲桃扔禮物的手頓住。
此時此刻,彈幕也趨近癲狂,有人心碎,有人起哄。
雲間宿似乎在斟酌用詞:
“我在現實中隻是個普通人,廣播劇贈予了我別樣的人生,我很感激。”
“從未想過因配音圈粉,承蒙厚愛。但我不想接著隱瞞,對大家,對她,都不好。”
蒲桃心頭脹滿,是一種奇特而陌生的溫感,卻令她足夠心安。
同時,她驚慌失措到不行,開始把手裏禮物一股腦往外丟,好像被揪住把柄的小朋友在拼命洗刷嫌疑。
“別亂花錢了,”
她總能在茫茫人海被他輕易找到。男人在笑: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天吶誰啊誰啊誰啊啊啊啊。
彈幕大軍雞皮疙瘩頓起,紛紛怪叫,地毯式搜尋。
可惜整個直播間都如打雞血,刷過去的打賞眼花繚亂,噗噗噗桃這個名字早被淹沒。
蒲桃體內有隻瘋兔子狂跳,她耳根紅透,灌下一大口咖啡。
這就是他喜歡的味道?她心亂到完全失去品嘗能力,這杯冰美式僅剩微不足道的降溫功效。
怎麼忽然來這套,她無言,無語,無話可說,今晚又要失眠到天亮。
……
程宿下了播。
蒲桃仍呆坐在書店裏,圈著手機,要哭還是要笑,她分不清了。
程宿的消息如期而至:考慮好了麼。
蒲桃:你呢?
程宿:考慮了一天怎麼能讓你放心。
蒲桃:你昨天才漲的幾萬粉今天就要掉光,可能以前的也會清零。
程宿:那樣也好。
程宿:我隻是程宿了,對你。
蒲桃因這兩句話鼻酸,她用力吸了下鼻子,極快打字:你準備好了嗎?
程宿:什麼。
蒲桃激動到泫然:聽我的回答。
程宿:你說。
蒲桃:我請了假,現在坐在你店裏,你山城的店裏,昨天才分開,今天我就跑過來想給你驚喜,原諒我的冒失,因為太喜歡你了,我實在想不出比這個更好的回答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年輕人吶,嘖。
第20章 第二十句話
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程宿就在想,他怎麼會認為這個女孩子膽子小。
她膽大包天,一旦心野,就能掌握世界,他像個毛頭小子一般被她玩弄鼓掌間。
不然為何,他心率在增快,甚至要蓋過昨日剛見她的那一瞬。
他直接給蒲桃回了電話。
他氣息有些重,仿佛不是剛下播,而是夜跑了一段長路。
蒲桃坐在原位,安靜地聽著他吐息,膚色被頂光映成暖白。
程宿單手抄兜走出家門:“什麼時候到的?”
蒲桃不準備隱瞞:“到了有一會了。”
程宿停在電梯前,斂目看著上面閃動的數字:“為什麼才跟我說?”
他音色未變,更別提責備,好像異地戀愛侶間一次稀鬆平常的對話。
蒲桃說:“我想先嘗一下你店裏的美式,因為太好奇了。”
這句回答糅進了咖啡粉,有種醇美又率真的誘人。
程宿喉結微動:“感覺怎麼樣。”
蒲桃戲謔:“程老闆,要聽彩虹屁還是真心話。”
“後者。”
蒲桃:“聽著你直播喝的,味覺失靈了,完全靜不下心品嘗。”
程宿笑了聲,走進電梯:“那錢不是白花了。”
蒲桃:“沒關係,肥水沒流外人田。”
程宿顯然被這句俗語取悅:“我現在過去。”
蒲桃胸口起伏一下:“好,我等你。”
晚間九點,山城最美的時段。風是濕熱的,天是迷濛的,嘉陵江與長江成為他杯盞之中的混酒,因而整座城市都呈現出一種光怪陸離的微醺。
把車停在店門前,程宿穿越人群,徑直走進店裏。
他的到來讓吧臺放空的一男一女都雙目圓睜,一前一後站起身來。
女人叫雍靖舒,是主店的店長。
男孩叫叢山,店裏的吉祥物,負責調配飲品,兼出賣色相。
雍靖舒調侃:“稀客啊,過來幹嘛。”
程宿莞爾,不賣關子:“有看到一個有行李的女孩嗎?”
叢山馬上反應過來:“有啊,還是我幫她提的,”他用大拇指示意身邊人:“舒姐讓的。”
程宿多看他一眼,眼底閃過些微贊許:“她坐哪?”
叢山一下子頓悟,要從吧臺後拐出來帶路。
程宿抬手攔住:“告訴我在哪,我一個人過去。”
叢山:“嘖。”
他指了個方向,“那邊第二個桌子。”
程宿轉頭就往那走。
蒲桃就這樣,傻坐著,迎來了她與程宿的第二次面基。
前後僅隔三十個小時。
她手邊擺著一本書,還有一杯早已喝空的咖啡。
書隻翻了幾頁,因為她對閱讀的興趣一向不大,外加她浮躁難定,密集的文字隻會加劇這種情緒。
然而,這種狀況並無好轉,甚至於,在程宿猝然出現的那一刻,她確認自己病入膏肓,急性心肌炎。
蒲桃知道他會來,但沒想到他能來這麼快。
仿佛真是從雲端而至,翩然落在她面前,因為她的一句消息,他捎來不可思議的神跡。
可當她仔細打量起他服飾時,卻發現男人穿著略顯隨意,並不如昨天得體。
可她仍是局促的,旋即站起了身。
程宿看她一眼,有些莫名:“坐啊。”
蒲桃回他一眼:“你也坐啊。”
程宿停在原處,看了會她臉。
女人的五官本應該沉靜那掛的,但她的個性真實跳躍,如此反差,會讓這種美麗打碎重建。此時此刻,她拘謹的、無法伸展的模樣,有種毛茸茸的質感,會給他更直觀的刺激。
眼看她要坐回去,程宿心神一動,說:“等會坐吧。”
蒲桃趕忙將快貼上沙發的臀部抬高,站直,迅捷如做深蹲。
程宿問:“能抱你一下麼?”
蒲桃有些詫異。
程宿看著她:“隻是抱一下,你可以拒絕。”
這是他當下能想到的最好表達。
蒲桃是同意的,但她從未有過類似經歷,胸腔裏狂跳:“我手要擺哪……你的腰,還是肩?”
程宿笑起來:“站著就好。”
他上前一步,擁了她一下,很快放開。
他心室終於不再浮躁發空,安定踏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