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貝心哐哐直跳。那急促的程度,她完全受不住。
不、不、不用……連心裏話都變得吞吞吐吐。
陳灼似乎能看透她一切所想,隻淡淡說:“就拉袖子,不用拉我手。”
眼下,那隻屬於男性的手,還是好整以暇。
仙貝面如火燒,她怎麼敢拉啊……可是拒絕了,他會不會不高興?
陷入萬難,各種示好的互動上,都會讓給她糾結到精疲力盡,隻想以頭搶地。
深悉她的猶豫不決,手不再強求地,收回去。
陳灼問:“不用?”
仙貝遲疑兩秒,點頭。
被拒絕了,但陳灼的語氣並無不快,仍是帶著笑,挾卷著三分調侃,七分無奈:“那我怎麼給你導盲?”
一句話,愣是讓仙貝陣陣臉熱,腦殼也攪得七葷八素。她實在憋不住,小聲回:“沒事的……”
又是更弱氣地添上一句:“我可以……”
“好。”陳灼認真聽,也聽見了。
“嗯……”仙貝應著。
又走了一段。
陳卓斂眼審查她:“還不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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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貝皺了皺眉,下定決心。
帽檐慢慢上揚,女孩終究看向前方,盡數湧入的光,讓她產生些許不適應。
但很快,更具衝擊力的畫面,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近在眼前的。
是一面糙舊粗質的米白色磚牆,上面有個古樸的LOGO,
中意。
中意?!
這面牆,不就是外賣app上中意封面那張牆?
連字體也和包裝袋上一模一樣?
真是那家好喝到無可比擬的奶茶店?她心目中的精神來源靈魂聖地?
若有若無的奶甜茶香,已經縈在鼻端,證實了她的猜想。
與此同時,身側的男人,不假思索說了一句,在她聽來不可思議的話:
“你以後就住這了。”
——
儘管陳灼已經不想鬧大地走了小門,但還是撞見剛好出來丟垃圾袋的周副店長。
第一次見老闆帶女人……呃,女孩回來,周青樹眼睛都快看直,追著問:“這誰啊?”
陳灼沒答話,隻是帶著陡然繃起身子的仙貝進門上樓。
安頓好小女孩,陳灼便下了樓,留她一人在二樓參觀起居,收拾行李。
他不在,她一個人應該會更舒服自在,能更快地熟悉環境。
果然,僅僅半個小時。
熱衷搞事的副店長,已經把這個資訊量巨大的“巧遇”弄得人盡皆知。
幾個店員屁顛顛興沖沖跑來,圍剿他:
“老闆老闆聽說你帶了女孩子回來?”
“長得漂亮嗎?”
“厲害了以前一點風聲都沒有結果一出現就同居?”
“不帶下來給我們認識下?”
……
周青樹此人,把“事後諸葛亮”,“賊喊捉賊”等詞詮釋得淋漓盡致:“行了都散了吧,要知道你們都這麼八卦,我才不說一個字。”
“去去去去都工作去!別在這吵了,吵的人頭疼,小心老闆扣你們工資。真是的……一個個看不出來嗎?多明顯啊,能隨便給你們看嗎,我們陳老闆在金屋藏嬌呢。”
說罷,他瞥了眼立於一旁給自己倒水的陳灼。
男人面上,不辨喜怒,隻淡定抿了口水,依舊不透露一個字。
放下杯子,想到什麼,陳灼眉頭略展,笑意浮動。
這麼不想說話,是不是代表默認了啊。
第十一章
此時此刻,樓上的仙貝,正驚豔新奇地東看西看。
她在外生活有兩年了,第一次租到這樣賞心悅目的地方……
整間屋子,好似樣板房,白色極簡的風格。
比如她的房間,有隻刻意做舊的純白木質大衣櫥,上方擺放著三隻外形各異的鳥雀水彩畫框。床很大,是原木構架,軟蓬蓬的枕頭和被褥如同塞進了雲。
房裏窗戶不大,卻足夠透光。臨著窗,有一張灰藍的鐵藝茶幾和兩條折疊椅。
一盆品相極好的多肉植物被擺在上面,可在這裏小憩品茶。
仙貝拉了道紗簾避光,把行李一一收拾妥當,已是下午三點多。
仙貝以手扇風,打開房門,外頭空無一人。
初來乍到,她還不敢……四處亂跑。儘管陳灼走之前,告訴她可以隨意參觀。
關上門,仙貝做回書桌前,打開數位板,準備工作。
可,怎麼也靜不下心,隻得作罷。
往耳朵裏塞上耳機,仙貝躺回床上,輕綣音樂裏,她慢慢閉上眼睛。
……
——
臨近傍晚,陳灼才上了樓。
店裏很忙,他卻不時有些心不在焉,想像著樓上的小姑娘在幹什麼。
回到二樓,客廳裏一片黑,並沒有開燈。
陳灼並不意外,伸手開了燈,下一刻就望向某個方向——
給仙貝安排的臥室,門板緊閉,透不出一絲光。
陳灼瞄了眼腕表,快六點了。
他走到女孩房門口,抬手,爾後一頓。
在距離門板幾釐米的地方滯停片刻,終究叩了上去。
咚咚兩下。
沒動靜。
陳灼挑眉,加重力道,又敲了幾下。
這時,門內才傳來嘭咚一聲響,接著是拖鞋急促擦地的聲音。
慢點。
陳灼在心裏說,唇角已勾了笑。
那鞋底蹭地板的“嚓嚓”,在愈來愈近的地方終止住。
接著,門被拉開一條縫。
似曾相識,昨日重現。
陳灼視線,虛虛停到門縫那:“肚子餓嗎,晚上想吃什麼?”
門內無動靜片刻,浮出女孩微小的氣聲:“不餓……”
停了停:“我自己會叫外賣……”
“外賣乾淨嗎?”陳灼下意識回,一秒後,自覺這個形容過於地圖炮,遂補上一句:“中意很乾淨。”
女孩子不再吱聲。
“在畫畫?”陳灼又問。
仙貝“嗯”了聲,再無下文。
陳灼不再勉強她同自己交談。他一早就清楚,這姑娘有些自閉,過於內向。
但他花兩天時間看完了她的漫畫,且不說狂放的畫風遠超他預估,女孩天馬行空的想像力,繽紛奇幻的世界觀,曲折跌宕的劇情,都令他驚歎折服。
許多孤獨的創作者,都排斥社交,疏於啟齒,但筆下有宇宙。
這類人內心的廣度,或許比他這種,能言善道的社會人,都要寬闊宏大。
所以,男人隻留下一句,“那你忙,我隻是來問一句”,就掉頭離去。
——
仙貝帶上門,隻是還揪著把手,遲遲不回原位。
男人剛剛那句話,她怎麼依稀嗅到了一絲不悅的氣息?
仙貝總覺得在哪裡看過這個梗,索性掏出手機,百度“那你忙吧”有什麼深意?
等解答一條條跳出來,仙貝翻看著,以頭輕輕撞門板好多下。
果然,惹她的新房東不高興了吧。
仙貝在房裏轉圈。她一旦陷入焦慮情緒,表現出來的狀態,完全印證了一句話——
“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仙貝在想,要不要發條短信和他說,我不忙……
或者直接沖出房間,說一句我不忙啊,最好擺出笑臉什麼的。
寄人籬下,她可不想第一天就引出不快。可是,好難啊,怎麼這麼難呢。
糾結許久,門又被敲了兩下。
仙貝一驚,望向那裏。
男人的聲線緊隨其後:“給你煮了碗麵條,放門口。”
他停頓一秒:“還有杯奶茶,你第一天來,我也沒準備,奶茶就當賠罪。”
接著,就是他腳步遠去的聲音……
TAT……
他人好好啊,自己卻這麼不爭氣。
該賠罪的是她好不好啦……
仙貝努嘴,慢吞吞挪到門口。
遲疑一會,她鼓足勇氣,拉開房門。
房裏隻開了一盞小臺燈,客廳卻是極亮的。
光和香一齊湧入,光是客廳光,香是奶茶香,甜到絲絲沁鼻。仙貝微微眯起眼,小幅度低頭,看到了地板上擺著的木質託盤。
馬克杯裏,一杯醇厚的奶茶,泛著嫋嫋奶白霧氣。
旁邊粗陶燒制的碗,筷子與湯匙擱在一邊紙巾上。
一碗麵條,色香味俱佳,食材整齊地碼在表面,翠綠青菜,紅澤軟嫩叉燒肉,剔透荷包蛋裏蛋黃似能輕晃。湯底約莫是某種高湯,聞起來就很鮮美。
仙貝咽了咽口水,咕嚕,肚子在叫囂。
有種體驗叫秒餓,美食當前,胃總能不堪一擊的投降。
仙貝咬了咬手指,起身將那隻託盤端起來。
她怯怯掀眼,很快找到了陳灼。
男人背身站在開放式廚房的流理臺前,大概在專心下自己的那一碗,並未留意這邊。
仙貝沒有把吃的喝的端回臥室,而是邁開小步子,走到餐桌前,坐上去。
餐桌的設計,很像吧臺。
高腳椅,仙貝撐高下身,才費勁坐上去,小腿懸空。
仙貝抿了口奶茶,瞬間在心裏熱淚滾滾。
嗚嗚嗚就是這個味道……這個口感……
恰到好處的絲滑,魂牽夢縈的濃鬱……
她的原味三分甜,她的老情人,老朋友。
此時,陳灼回過身,看到餐桌多出來的人,他目光一怔,旋即莞爾。
小東西,走路也悄無聲息,他一刻未察覺到。
不過,看來他的……乳酪,不,奶茶陷阱,初次試驗,還是起了點效果的,起碼把怯生生縮在洞裏的小倉鼠給引誘出來,冒頭了。
仙貝一邊小聲吸著嚶嚶好吃的面,一邊沉醉於久違的奶茶。
人間天堂,不過如此吧。
直至,對面罩來一道長長身影,仙貝才回過神,不自覺朝前看。
觸上男人笑眼後,又跟炸到靜電般,急顛顛收回,斂目死盯著碗裏的湯。
“好吃嗎?”面前人坐下。
埋在面碗裏,點頭。
“夠嗎?”陳灼繼續問。
女孩繼續點頭。
陳灼又看她一眼,去吃自己的。
不再影響小姑娘,吃飯分神容易消化不良。
這廂,碎碎蓬鬆的劉海作掩,仙貝又悄咪咪掀起眼皮,偷看對面的男人。
他垂著眼,睫毛濃密筆直,鼻樑那樣高,兩頰瘦削,也在吃一碗和自己差不多的麵條。
見男人有發覺意向,仙貝以迅雷之勢低頭,一釐一釐嘬著嘴裏那根麵條。
咽掉嘴裏食物,仙貝抑制不住地揚起嘴角。
偷偷樂。
怎麼使勁抿唇啊,都停不了。
在笑什麼啊,她也不知道。
一頓飯,默不作聲吃完。
仙貝用紙巾抹抹嘴,站起身想要收拾。
陳灼瞥向她:“放那吧,我來。”
仙貝雙手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弱弱道:“……我不忙……”
天知道,她為了說出這句話,這三個字,耗費了多大的心力。
隻是在害怕他不快。
不忙?陳灼皺眉,一時沒反應過來。
但下一秒,他恍然明白,失笑,故意打趣回去:“你要幫我洗碗啊?”
比蚊子還低的回答:“……也可以的……”
“不用了,”陳灼愈發忍俊不禁,末了他正色:“你這會不忙,過會忙嗎?”
過會要趕稿,仙貝下意識點頭,警醒過來,又可勁兒搖搖搖,劉海都顫不成樣。
陳灼被她反應逗笑,隻說:“看來是忙了,我有件事需要你幫忙,但現在要下樓一趟,你等我幾分鐘?”
仙貝超乖地,頷首。
——
杯盤被陳灼收去廚房。
仙貝坐在原處,發呆等候。
幾分鐘,果然隻有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