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一聲。
葉笙再一次體會到了從山洞裡出來時的暈眩難受。他察覺有人看他,抬頭, 冷漠的杏眸卻和管千秋四目相對。那位來自kg公會的【絕對清醒者】在門開的一瞬間竟然轉頭望向他。管千秋的臉愈發蒼白,身軀搖搖欲墜,她惶恐不安地握著脖子上的平安符, 望向葉笙的眼睛有迷茫也有自己都讀不懂的情緒。
但是很快, 她又如夢清醒般,搖搖頭,在苗巖的攙扶下走了進去。
石湿:“……”
石湿:“…………”
啊啊啊啊啊氣死他了!這逼王崽子哪來的!
石湿氣得跳腳, 頭頂冒煙。
王透是個機靈鬼,眼珠子轉溜,上去扶住他的肩膀安慰:“石哥別氣別氣, 這小子也就臉長得好了,論實力哪能跟你比啊。到時候進了夜哭古村, 管姐會知道,男人的魅力不在臉的。”
石湿好受了點, 惡狠狠地瞪了葉笙一眼,而後大步往裡面走了。光頭緊跟在他倆後面, 一邊走一邊吐槽:“我在kg工會那麼多年,第一次見管姐對人感興趣, 結果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臉。媽的,【絕對清醒者】居然那麼膚淺, 管姐你糊塗啊。”
葉笙站在原地,神情古怪。
他討厭有人看他, 因為他不喜歡有人對自己有興趣。但管千秋剛剛看他的眼神, 太奇怪了。
她看著他, 像一個溺水之人的絕望求助,又像是,在遙遙望著一個不算熟悉的朋友。不過,葉笙確定以及肯定,自己沒有見過她。
他對她也沒什麼或喜或惡的感覺。
管千秋一直魂不守舍,由苗巖扶著上樓。石湿作為一個合格的追求者,屁顛屁顛跟在後面,時不時就來句“千秋你累不累啊”,王透光頭作為他的跟班,緊隨其後。
最末端,葉笙一個人,手裡挽著校服外套,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夜哭古村的內部。
這個夾在山壁間的八面體以中軸線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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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截是用來做事:養蛇、做燈籠、剪紙人。
上半截用來居住。家家戶戶挨在一起像一個客棧。古樓的中心是鏤空的,紅木做階做梁,燈火通明,自上往下,稜錐橫截面最大的地方成了一個平臺,大的像一個集市。如今擺滿了喜桌,全村都在備喜宴。葉笙注意到,他們婚席上的菜,居然是一半紅一半白的。
大伯把他們安排在孟梁家。
孟梁警告說:“婚禮期間過了十二點就不要出門。晚上陰氣重,有些紙人會活過來。”
苗巖裝作很害怕的樣子:“紙人會活過來?真的假的啊。”
孟梁翻個白眼:“假的,愛信不信。”
“那,它,它們會殺人嗎?”
孟梁嗤笑一聲:“有的會殺人,有的不會,不過被紙人纏上你們就死定了。紙人在古村是孟家先祖賜予,為我們通聯生死的聖物,你們膽敢傷害它一下,第二天就會被族長拉著去喂蛇。”
苗巖瞬間捕獲關鍵詞。
“族長?”
“對。”孟梁挺起胸脯:“族長是宗族裡最受尊重的人。”
眾人點頭,心照不宣鎖定了關鍵人物。族長。夜哭古村是世界上排名第六的危險地,至今為止沒有一人知曉它的全貌,就連非自然局S級執行官來過這裡,給眾
人的線索也隻有兩個,一個是怪異的婚俗,一個是紙人崇拜。管千秋他們偽裝成普通人,就是畏懼於未知的高級異端,不敢輕舉妄動。
孟梁瞥了下方的集市,說:“等下新娘子要和新郎【相看族長也會出來,你們可以湊湊熱鬧。”
孟梁走到四樓角落的一間房前。
“這五天你們就住在這裡,把你們每個人的名字寫給我,我上報給族長。”他拿了一張紙和一支筆出來。
管千秋在最前方,伸出手接過紙和筆,貼著自己手掌,快速地寫完了五個人的名字。她寫到最後的時候,抬頭去看葉笙。
石湿扭頭,沒好氣說:“問你呢!名字!”
葉笙淡淡道:“葉笙。”
管千秋點了下頭,把所有人的名字寫完後,合上筆蓋。
“好了。”
孟梁:“吃飯的地方在天早上我會過來給你們安排任務,孟家先祖最討厭懶惰的人,要是敢偷懶,你們就去喂蛇吧。”
孟梁把鑰匙丟給他們,就離開了。
送走了孟梁,管千秋把門打開。眾人進去後,才發現這間房大得出奇,估計是古村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的。床雖然擺在一起,但是用木板隔開了,一共七張,牆上還掛著一些漂亮的裝飾品。
七張床前有一個很大的桌子,桌子旁邊放了很多椅子。夜哭古村與世隔絕,至今沒有通電,也沒有通網。
照明的東西是掛在屋內的幾盞紅燈籠。
幾人隨意掃了眼房間的全貌後,就坐下了。
他們是kg工會的高層,來一個危險地,目的和下一步思路都會在一開始就理清。
石湿率先開口:“先來分析一下夜哭古村的最高級異端會是什麼吧?”
管千秋精神狀態不好,沒有說話。倒是苗巖和王透快速進入狀態來。
苗巖道:“非自然局曾經給出過大概方向,夜哭古村的最高異端是一位由信仰誕生出的神明。我猜十有八九,就是孟家先祖了。”
“我也覺得。”王透點點頭,他摘下眼鏡,認真說:“我在上來的時候,一直在留意給活人吃,一半給死人吃。加上婚禮披麻戴孝和以前聽說的古村花轎哭婆,我覺得,夜哭古村現在在辦的是冥婚。”
光頭神色詫異:“冥婚?新娘子要嫁的是一個死人?”
王透點頭:“對。”
葉笙把髒了的外套放下,聽著他們討論,眼睫垂下,心情的怪異感越來越重。這些人都是高級玩家,去過的危險地數不勝數,直覺敏銳,一個點就能看到一整個面。他們說的東西,也全是葉笙剛剛觀察到的。夜哭古村的最高級異端,就是孟家先祖,因為這裡的“家”文化太重了,從【宗祠千秋,望族萬代】那張紙條也能看出來。還有那喜宴,擺明了就是在辦冥婚。
石湿:“與世隔絕的古村、家族文化重,你們想到了什麼?”管千秋揉揉太陽穴,努力讓自己精神集中一點,輕聲說:“近親結婚。”
石湿點頭:“嗯。”
苗巖想了想分析說:“像這樣的古村,產生異端的原因我以前遇到過幾種,可以參考下。一種是村民們出於欲望,迷信山神、水神或者某種動物,殺生祭祀;一種是村民過度愚昧重男輕女棄殺女嬰,迎來反噬;一種村民從人販子那裡拐賣虐殺新娘,新娘死後成為厲鬼;一種是,家族文化過重,總是迷信親上加親,誕下畸形兒無數,早夭的孩童過多,誕生了異端。夜哭古村的情況,你們傾向於哪種?”
光頭翻白眼:“我哪種都不傾向。非自然局都說了是信仰相關,後幾種根本不沾邊。”
苗巖嘆氣:
“好吧。我這幾天多去調查一下。。”
王透敲敲桌:“我們的重點會不會錯了,重點並不是分析夜哭古村的歷史淵源,而是破解它。”
“對,破解這類危險地的關鍵,是找到神明。”石湿眯了下眼:“那麼多異能者無聲無息的死在夜哭古村,這裡肯定危機重重。不過我們趕上了個好時候,夜哭古村在婚禮期間不殺生,隻要我們不作死的話,就有很長的時間調查。”
石湿說:“還有,族長是個關鍵。我覺得族長應該就是夜哭古村除神明外最危險的存在,等下不是新娘新郎‘相看’嗎——我們可以出去看看族長長什麼樣,推斷一下他的能力。”
苗巖點點頭:“順便看看新娘子。”
葉笙全程一言不發,他在放衣服的時候,看到了掛在床與床隔板上的一個東西。
一個精致好看的裝飾品。白色蛇骨圍成一個圈,中間用線織成網,空出一個洞,最笙認出了這個東西。【捕夢網十八世紀,印第安人文化中,用來困住噩夢、捕住好夢的東西。沒想到夜哭古村居然也有,而且,每張床旁邊都有一個。
第一軍校的螢蟲飛在葉笙旁邊,照出他一個人發呆的樣子,也收錄了桌子另一邊kg工會那群人的聊天。
葉笙直播間。
【給跪了,這就是大佬們嗎。他們剛剛隨便聊的那幾句話,可能是我辛苦三天才查出的東西。】
【大佬們過的危險地太多了,對於很多元素都已經有條件反射了。比如,古村,近親結婚,紙人,冥婚,畸形兒。】
【那葉笙真的夠幸運的……】
葉笙第一晚完全就像個混子。不光是直播間的人那麼認為,連他自己也那麼認為。他不需要說話,因為他想說的,他發現不對勁的,kg工會那群人都發現了。
外面傳來動靜聲。
王透說:“新娘新郎要相看了,我們出去看看。”
管千秋點頭:“好。”她在起身的時候,忽然又看了眼葉笙,看著那個站在角落裡挺拔孤僻的青年,管千秋輕聲說:“葉笙,你也跟我們一起出去吧。”
葉笙朝她點了下頭。
廣場中央擺著一張椅子。
新娘子在喜婆的攙扶下出來。
新娘子很普通,長相普通,身材普通,臉上掛著笑,羞澀忐忑地坐到了椅子上,有種獻祭自我般的虔誠。隨後一個花甲之齡的老者出來,老者給新娘子眼中蒙上了一層紅布,嘴裡說了什麼,開始進行【相看】。
看到這一幕,管千秋臉色難看說:“觀落陰。”
苗巖也神色凝重起來。觀落陰是華國民間的一種邪術,由老人作法引導當事人去陰間,與去世的親人溝通。
可是剛才孟梁明明說這是新娘和新郎的【相看】。
——所以新娘去陰間,見的是自己的兄弟?她要嫁給自己死去的親人?
他們站在紅色木質圍欄邊,聚精會神的看著下方。
而葉笙抬起頭,看向對面。
這座稜錐型鏤空的古樓裡,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著燈籠,同時,家家戶戶床前都掛著捕夢網。
☆、第158章 夜哭古村(五)
新娘子蒙上紅布, 坐在椅子上,雙腳離地,臉上浮現不正常的紅暈。
族長神情嚴肅,穿著一身白色麻衣, 腳踏草鞋, 手裡拿著一根鈴杖。他低頭, 向新娘子晃了下手中的鈴杖。
鈴鐺輕輕響動,清越的聲音傳遍整棟紅樓。
聽到鈴杖聲音的瞬間,管千秋就變了臉, 她轉頭沉聲說:“都捂住耳朵!”
【絕對清醒】的命令一下, kg工會的其餘人都把耳朵捂上了。
觀落陰,在華國民間又叫走地府。新娘子雙腳懸空,坐椅子上, 在老人的指引下, 兩隻腳居然緩緩動了起來。“走”在陰間。
老人又燒了一張紙, 新娘子兩隻腳“走”得越來越快了。
她臉上的紅暈越來越詭異, “走”到最後不知道看到了誰, 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來。
族長點點頭。
新娘與新郎開始在地府進行【相看】。【相看】結束,喜婆幫忙扯掉紅布,新娘子朝著族長一拜, 施施然離開。旁邊圍觀的村民們, 都跪在地上, 朝族長拜了三拜。
苗巖和王透對視一眼。
苗巖說:“我下去看看。”王透:“我和你兵分兩路。”
他們說完就沿著樓梯走了下去。上面就剩下葉笙,管千秋, 石湿, 光頭四人。
石湿疑惑問道:“千秋, 剛剛的鈴聲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管千秋臉色蒼白, 在極度惶恐和不安時,她手指顫抖抓上圍欄。“那鈴聲……如果我沒猜錯,它應該有催眠的作用。”
石湿一頭霧水:“啊?就一個催眠?”異能者世界裡擅長催眠的人太多了,催眠聽起來是那麼平平無奇,完全不像是一個A+副本裡族長該有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