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笙眼眸深若寒潭,交錯處幽幽的寒光如同見血封喉的刃。雖然葉笙一句話沒說,但是守著他直播間的一群人還是一瞬間被震懾到了。
因為葉笙眼裡的不耐煩和暴戾實在是太重了。不是輕飄飄的埋怨,而是貨真價實的厭惡反感。僅僅一個眼神,蘊含的暴虐殺意,就叫所有人心悸。
葉笙抿唇,收回視線,專注於眼前的事情、眼神晦暗深沉。
他在這裡,必須專注,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裡是夜哭古村,是第六版塊的A+級副本。
當初他在淮城,歷經千辛萬苦才走到鬼母面前,跟故事大王交手無數次,依舊步步如履薄冰。
現在他和傳教士一次接觸都沒有,就來到夜哭古村。他的思緒根本就不能被打亂,其實見到這個青年的第一眼開始,他就知道這人
已經死了。不用search,他都知道這是個D級異端。
不過,這是第七版塊的D級異端。
葉笙輕聲說:“你要我扶你?”青年眼中崩出光彩來:“對對對。”他低頭看了下自己全是泥土和血的手,討好道:“你要是嫌髒,可以隔著衣服,抓一下我手臂也行。”
葉笙點頭:“好。”
青年咧嘴笑起來。
他咧嘴的弧度有點大,差點就要到耳根了,露出鮮紅的牙齦。
不過他反應很快,一下子就收嘴,吸吸鼻子,繼續那副唯唯諾諾害怕的神情。
葉笙隔著衣服抓住他的手臂,低聲問:“你明明是失足掉進坑裡的。為什麼你頭上,脖子上會有血呢?”
青年在葉笙抓住自己手的一刻,眼神就變了。腳完好無損一樣慢慢站起來,他聽到這句話,咧嘴笑了下,朝葉笙歪了下頭:“我的脖子?嗯,這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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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的笑咧到耳根後面,一張臉仿佛被對半分,同時,脖子突然出現一個裂口,鮮血不斷流,斷口越來越大。最後,他的腦袋歪了九十度靠在自己肩膀上,隻有一點肉連著脖子。
斷頭人徹底不裝了,眼裡流露出惡毒和貪婪來。他起靠近葉笙,古怪地笑說:“沒關系啊,我的頭上有血,你的頭給我就行了。”
他臉上滿是嘲諷和洋洋得意,手臂用力,要把葉笙拉進坑裡,替自己死。但是下一秒,這種洋洋得意僵在臉上。
他離葉笙很近。
於是葉笙的聲音也聽得無比清楚。
“我替你死,你配嗎?”
“啊!”斷頭人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他感覺自己的胳膊上被什麼東西狠狠一劃。
明明是最普通的筆劃過的觸感,但卻讓他整個人癲狂,軀體靈魂雙重錯亂,痛不欲生。
那個最簡單的ps,透過衣服透過皮膚透過血肉透過骨骼,封印在他神魂上般。斷頭人痛得涕淚橫流,這一次的痛苦終於不再是作假的,他大聲尖叫,滿是絕望。
葉笙並沒有手下留情。
他直接在ps後面,字跡快速潦草地寫了一行字。
【帶我去夜哭古村】
“不……”“不!!!”斷頭人歇斯底裡,怎麼都不想再踏足那個恐怖的地方。隻是ps寫下後,他眼裡的恐懼、痛苦,都慢慢停了。
葉笙松開手,站起來。
斷頭人看向他,臉色蒼白,眼裡是藏不住的恐懼、敬畏。他從坑裡爬出來,手腳、身軀都忍不住顫抖。不敢說一句話,一瘸一拐地在前方引路。
坑裡是一片巨大的血泊,他就是逃跑的時候,頭栽地死在裡面的。
☆、第156章 夜哭古村(三)
此時葉笙直播間的彈幕都懵逼了。
【……靠……】
【剛剛葉笙幹了什麼?!】
【對啊, 這個鬼都要對葉笙下手了,為什麼忽然就慫了。而且看起來還很怕葉笙。】
【好奇怪,剛剛葉笙看彈幕的一眼, 讓我有種在世娛城看大佬直播、屁話都不敢說的感覺。可我明明是來看樂子的啊,為什麼要那麼唯唯諾諾。】
【他的表現真的不像個新人……】
【一個C級危險地而已, 你們別吹了。】
葉笙跟著異端往林子深處走。
西南密林山連著山, 荒無人煙,這裡到處都是懸崖棧道。而身邊的霧越來越濃,濃得看不清周圍的一切。
葉笙隻能感覺到腳下的土地, 越來越松軟、泥濘。
直播間所有人都為他提心吊膽,生怕前面的斷頭人反咬一口。不過葉笙完全不擔心,遇上第七版塊的A+異端他都不怕,更別說一個小小的D級異端了。
“到、到了……”斷頭人不知道他的名字,難掩恐懼, 顫聲說:“去村子裡要過一個地洞, 地洞隻能一個人走。需、需要我給您帶路嗎?”
“帶路。”
葉笙打開手電筒, 照到斷頭人身上,又照了照旁邊的路況。這裡的霧真的太大了,濃霧翻卷, 他什麼都看不見。
“……好。”斷頭人點點頭。
往下走,路愈加滑,旁邊的環境也愈發黑暗。葉笙拿起手電筒, 想要照亮前方, 但是這個山洞裡空氣中有太多雜質了,潮湿、渾濁, 連光都被折射得虛虛散開。葉笙眯了下眼, 幹脆把手電筒收了起來。
斷頭人在前方似乎說了什麼, 不過潮湿的水汽蒙蒙地堵在人耳邊,葉笙沒聽清。
洛興言對於夜哭古村的評價是“邪門”。以洛興言的資歷,能讓他評價“邪門”的危險地,絕對不是因為裡面的異端有多恐怖,或者婚俗有多詭異。所以,到底是個什麼邪門法?
葉笙每一步都走的非常謹慎。
但出洞口的地方,有一個避不開的巨大的垂直九十度的坡。這裡的土地,泥爛到像是踩在潤滑油上。
葉笙不留神,一腳踏空,從上面摔了下去。葉笙暗罵一聲髒話,伸出手,想要抓住旁邊什麼東西固定身形,但是一塊巖石都沒有。他像是墜入一片混沌中,在滾下坡的過程中,他從老板那裡買的手電筒、蠟燭、打火機,全部掉了出來。
身體磕磕碰碰,大腦也因為這裡渾濁潮湿的霧氣,而變得昏沉。
葉笙的大腦像是被灌入了泥漿。
暈,很暈,那種世界顛倒,旋轉了三百六十度的暈眩感,讓他五髒六腑都在翻湧、欲嘔。
視野一片漆黑,耳邊是一片死寂。他覺得自己的內髒,都要被顛出來時。
終於落地了。
葉笙修長蒼白的手上沾滿了泥土,他面無表情地擦去嘴邊的泥土,撐著地,緩慢站起來,看到,一絲紅光若隱若現,出現在前方。
葉笙一步一步往山洞外走去,當山樓漫天搖晃的紅光照在葉笙身時,冥冥之中,他好像聽到了關門聲。
吱啞!仿佛當頭棒喝,葉笙一下子清醒。
他豁然回過頭,站在一條長長的木板橋上,卻隻看到山洞黑黢黢的出口,如一張深淵巨口。
葉笙心裡忽然湧現出濃濃的不安來。現在還是晚上,皎潔的月亮掛在天上。葉笙咽下心中的古怪,轉身抬頭,眼神冷漠,看著眼前這壯麗的、詭異的、卻又真實存在的紅色山樓。
斷頭人描述的沒錯,夜
哭古村是一個村,卻也是一個樓。他們依山而建,家族文化繁盛,每家每戶都住在一起。兩岸是高聳入雲的懸崖絕壁,夜哭古村就卡在這中間建立,正面呈菱形,整體是個八面錐體。
上面的三角形頂端依稀能看到是一座奢華的宗廟,而撐著樓身。
最近好像在辦喜事,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著紅色燈籠,飛檐雕欄,到了晚上火紅一片,又華麗又詭異。
通往古村的木板就建立在山谷的澗河上。
晚上看不太清楚,但葉笙總覺得
古村的入口,在菱形山樓的最下方,門前有個很大的紅木平臺。他來到這裡時,發現這裡居然已經站滿了人。
夜哭古村的原住民現在都穿著一身白,明明是喜事,他們卻披麻戴孝一樣,頭上帶著白布,手裡拿著竹棍,眼神警惕排斥和一群外鄉人對峙。
“我們迷路了,想在你們這裡住一晚可以嗎?你們要多少錢,我們都可以給你。”說話的是個帶眼鏡的男生,他穿著格子衫,圓臉,憨頭憨腦,笑得老實巴交。
男生後面站著衣著打扮各不同的一群人。一個穿紅夾克的光頭;一個脖子手腕都帶著銀飾的苗族女人;一個長頭發遮住半張臉,陰鬱高瘦的黑衣青年;還有個渾渾噩噩,看起來精神狀態非常不好的白裙少女。
村民想也不想,拒絕道:“滾!不可以!古村最近在辦喜事,你們這幫人趕緊給我走!別堵在村門口,晦氣!”
圓臉男經驗豐富,苦著臉說:“不要這樣啊,哥們,我們手機電腦全弄丟了,水也喝完了。現在我們又累又渴,你看我朋友——人都要餓沒了!她差點就倒在你們村門口,你們還不管管嗎。”他抬起手臂,指向那個白裙子少女。
眾人的目光望去,就見那個十六歲左右的少女確實是臉色蒼白如紙,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她眼神恐懼渙散,極度的焦慮讓她下意識地抬起手,顫抖地握著脖子上的平安符袋,整個人看起來脆弱、易碎。
村民們看到她要死不活的樣子就煩:“滾滾滾,我們在辦喜事!喜事!喜事聽見沒有!要死別死在我們村門口!”
圓臉男說:“我們也不想死啊,你們行行好,放我們進去住一晚不就沒事了嗎。”
村民:“有病吧你們,要不是祖訓規定婚禮其間不得死人,老子早把你們推下去喂蛇了。”
圓臉男說:“是啊是啊,你看你們祖宗多善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村民臉色鐵青,想罵人。就在這個時候,另一位年長的村民出來了,他德高望重,拄著拐杖,低聲說:“算了,孟梁,讓他們進去吧。大喜之日,見不得死人。”
“什麼?”孟梁臉上浮現出一絲錯愕來:“大伯,婚禮期間,怎麼可以讓外鄉人進去呢!”
大伯啞聲說:“燃過魂香,就暫時是古村的客人了,剛好辦喜事人手不夠,讓他們進去幫幫忙吧。”
老人轉過頭,拐杖撐在紅木地板上,一雙渾濁慈祥的眼神冷冷看著他們:“燃過魂香,進了村,成為村裡的客人,想出村就必須等婚禮結束後。婚禮期間,貿然出村是要被喂蛇的,明白嗎?”
圓臉男眼睛放光:“明白明白!我們在林子裡迷路了,隻想有個地住宿!”
大伯語氣古怪,再度警告:“你們真的要進村?”
圓臉男篤定說:“對。”
大伯道:“好,進了村,我會讓孟梁帶著你們做事,婚禮期間,偷懶的人也是要喂蛇的,孟家祖訓很多,但你們隻是客人,做好自己被安排的事就行。”
圓臉男忙不迭點頭,腆著臉笑:“會的會的。住你們的吃你們的,不幫忙我心裡
都過意不去。”他偏過頭,看向另外四人:“你們也沒問題吧。”
“沒問題。”光頭點頭。
“沒問題。”長發陰鬱男點頭。
“我也沒問題。”穿銀飾的苗族女人偏過頭,問那個少女:“千秋,你覺得怎麼樣?你好點了嗎?”
白裙少女,管千秋,從恐懼中回神。
她像是驚慌過度的幼鳥,聽到苗巖的問話,輕輕搖了搖頭。
“沒事。”
她是Kg工會A級異能者,異能【絕對清醒無視蠱惑、無視夢境、無視一切精神汙染。幾乎每一個跟神明有關的危險地,kg工會高層行動都會帶上她,因為她的能力看起來雞肋,實則逆天。
可是絕對清醒也意味著,她對危險的感知會比別人強一萬倍。管千秋自從站在這棟紅樓前,就開始頭痛,暈眩,難受。